戰争是殘酷的,攻城戰更是最爲殘酷的。每逢攻城之戰,都意味着大量的性命死在城牆内外,若是攻守雙方都頗具實力,那麽死在戰鬥中的士兵會更多。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說的就是這種情形。若非沒有辦法,沒有人願意驅使着手下士兵去攻擊有強大敵人固守的堅城。
任思齊也沒有辦法,要想驅逐滿清,奪取一塊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攻下南京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既然已經兵臨南京城下,攻下了外城,那麽内城就是再堅固也隻能打下去。南京城牆太過堅固,僅靠火炮轟擊需要的時間太長,遲則生變,必須盡快拿下内城,此時任思齊已經有些後悔十日前爲何沒有迅速展開強攻了。現在内城的清兵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再想輕易拿下已經頗爲不易。
其實攻城除了強攻以外,還有很多方法,比如從内部瓦解敵人,促使敵人内亂。其實這十多天來,崇明軍沒有一天不往城内射箭,箭上綁着招降的文書。任思齊在文書上許諾,若是有綠營兵将領肯開門投降,對他們一律既往不咎還會加以重用,士兵若是有願意投誠者,一律賞銀升官。也許是洪承疇的能力太強魅力太大,時至今日,城内還沒有動亂的迹象,也沒有清兵将領試圖和城外聯系。那麽就隻有強攻了!
強行攻城損失必大,任思齊又不願驅使着手下好不容易練好的士兵攻城,所以當李彥直提議用新加入的鄉兵攻城時,任思齊果斷的答應了下來。
李彥直被任命爲攻城指揮,負責指揮所有鄉兵。他首先做的就是把所有新任的鄉兵将領召集起來,宣布了由他們輪流攻城的事宜,這些新任的将領們立刻就開了鍋,很多人嚷嚷了起來,各種争吵各種抱怨。
“諸位,你們如今都是我崇明軍的一員,我崇明軍的第一條鐵律就是一切服從命令!”李彥直冷冷的說道,“況且諸位剛加入崇明軍就得到遊擊将軍之位,自然要對得起大都督對您們的信任,現在正是你們回報大都督的時候了。”
“可不可以辭去這個什麽勞什子将軍?”一個鄉兵将領大聲叫道。其他很多人也都同聲響應,他們投靠崇明軍是來當官的,不是送命的。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清楚,你屬下的鄉兵并不是屬于你的,他們現在也都是崇明軍的一員,你可以不當這個将軍,但是也帶不走你屬下的士兵!”随着李彥直的這句話很多人一下子閉上了嘴巴,沒有了屬下的軍隊,他們以後啥也不是。
“一群王八蛋,白眼狼,大都督對你們還不好嗎?劉麻子,你他娘的就是個地痞無賴,若是沒有大都督,你這輩子别說當将軍,就是當個差役都沒你的份!還有你,何賴子,你就是殺豬的,充什麽大尾巴狼,不願在崇明軍就滾回去殺豬去吧。”一個出身敵情司的鄉兵将領站起來大聲喝罵着,被他提及名字的都面紅耳赤的低下了頭。
“就是,不就是攻城嗎?有什麽了不起的,頭掉了碗大個疤瘌,若是不死,等打下南京,說不定咱也能撈個鎮将當當。”其他出身敵情司的将領紛紛附和,引得很多鄉兵将領陣陣心動。對他們這些原本出身底層的人來說,沒什麽比高官厚祿最動心的了!
“各位盡管上陣殺敵,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即使你手下士兵死的隻剩下你一個,你仍然是遊擊将軍,大都督他會給你手下補充足夠的士兵。”李彥直的這句話讓很多鄉兵将領一下子把心放到肚子裏了,他們之所以不願攻城,就是害怕手下損失太大導緻他們做不了這個将軍。
“可是,若是哪個敢臨陣脫逃,畏敵如虎,我崇明軍鎮撫司的鬼頭刀可不講情面!”李彥直接下來殺氣騰騰的話語讓很多人心頭一凜!
軟硬兼施、恩威并重,很短的時間内李彥直給所有的鄉兵将領統一了思想,随後分派下任務,衆将領領命之後各自歸營而去!
李彥直并不擔心會有人口頭答應,回去後卻反悔。因爲每支鄉兵中都派駐了數十名至上百名的敵情司鎮撫司士兵,他們都在鄉兵整編中擔任要職,可以這麽說,即使有将領想反悔也帶不走屬下的士兵。
二月五日,一連轟擊了數日的火炮聲停了下來,城頭的清兵戰戰兢兢的探頭往城下觀看,發現無數個頭帶紅笠明軍擡着雲梯沖了過來。由于成軍時間太短,鄉兵們沒有配備明軍制式軍服,隻是每人發了一個紅笠帽了事。
既然東城城牆被火炮轟擊的殘破不堪,這次主攻的也就是東城,從鍾山到玄武湖這一段長三四裏的城牆。其他三面城牆隻派了少部分人佯攻。
二十多輛渡濠車轎向着護城河湧了過來,每輛渡濠車都由十幾個鄉兵推着,另有十幾個鄉兵手舉盾牌護在他們身側。每輛渡濠車長十二丈,上面是平頂長木闆,下面有兩個巨大的木輪推着,用來跨越寬度達七八丈的護城河。
城頭的清軍将領見明軍蜂擁而來,連忙命令清兵攻擊試圖架橋的明軍。可是在幾日裏的炮擊中,城頭的遠程攻擊器械火炮床弩等被一掃而空,清兵們唯有用弓箭阻止明軍的逼近。亂紛紛的箭雨往城下傾瀉,卻紛紛被護衛在一旁的盾牌手擋住。
見城頭清兵的弓箭對付不了自己,推着渡濠車的鄉兵們士氣大振,推的更加的賣力了。
一共二十四座渡濠車架在了護城河上,攻擊南京内城的通道打開了。數以千計的鄉兵呐喊着,擡着雲梯迅速的沖過護城河,向着南京城沖去。
一架架雲梯被豎起,搭在了城頭,然後便有口銜武器手舉盾牌的鄉兵,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攀附着雲梯往上爬。
城頭箭矢落石如雨,每時每刻都有衆多的鄉兵慘叫着從雲梯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