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齊等的就是水師,不是讓他們攻城,而是等的艦船上的火炮。南京城城高牆厚,靠人力雲梯攻城損傷必大,崇明軍如今才四五萬人,根本經受不住太大的損傷。好在船上火炮衆多,光數千斤的紅衣大炮就有上百門,把大炮從船上卸下來,架在鍾山幕府山之上,即可轟擊南京内城。
在觀音門外江邊碼頭,巨大的龍門吊架在碼頭上,龍門吊上面的橫梁上安裝着巨大的滑輪,這是崇明獨有起重裝置,專門用于貨物的裝卸,如今被用于卸下帆船上的紅衣大炮。
五六十名士兵拉着粗大的棕繩,把沉重的火炮從甲闆上吊起,卸上江岸,裝在木制的炮車上,十幾個士兵推着,向着觀音門而去。
在鍾山和幕府山上,十天的時間被平整了十數處平台,這裏将是安裝紅衣大炮的炮台,山腳下修築了寨牆箭樓,派有重兵把守。
三天的時間,五十餘門火炮安裝在炮台上,都是三千斤以上的紅衣大炮。
弘光二年二月一日,崇明軍開始正式進攻南京城。
五十餘門紅衣大炮同時開火,向着南京城牆展開了猛烈的炮擊。劇烈的炮擊聲聲震九霄、響徹百裏,無論是内城還是外郭,上百萬百姓無不膽戰心驚臉色發白。
五千斤的紅衣大炮炮彈足有二十多斤,越過數裏的空間落在城頭,直打的城頭堆碟亂飛,垛倒牆塌。城頭的綠營兵或抱頭鼠竄,或者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口不能言。不幸被炮彈砸中的士兵無不骨斷筋傷不成人形。
“快還擊,混蛋,還擊啊!”城頭的綠營将領踢着趴在城牆上的綠營兵的屁股,讓他們進行還擊。可是城下空空如也,根本沒有明軍攻城,難道用弓箭去射擊幾裏外的明軍炮兵陣地嗎?
城頭倒是有火炮,可是大多數是虎蹲炮佛朗機之類的小炮。因爲用于攻城的大炮都被西征的勒克德渾帶走了。普通的火炮對付攻城的敵人倒是可以,想和數裏外的紅衣大炮對射,根本就不可能。
于是城上的綠營兵們悲哀的發現,他們陷入了隻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原來明軍十來日沒有攻城等的就是大炮啊!
火炮一直在轟擊着,内城東北側的城牆被轟擊的千瘡百孔,從鍾山到玄武湖數裏内的城牆上面的垛口堆碟幾乎被一掃而平,城頭的綠營兵死傷慘重根本立不住腳。
可是南京城不愧是千古雄城,城牆内填夯土外包磚石,雖然幾十門大炮不斷的轟擊,可城牆依然屹立不倒。
“恐怕想轟塌城牆非數日之功啊!”透過千裏鏡,看着遠處的城牆,任思齊皺起眉頭。
“想把城牆轟塌,至少得半個月時間。”李彥直站立在任思齊身側,回答道。
“半月的時間,太久了。”任思齊道。若是再有半個月不能拿下南京,恐怕各地清軍援軍會源源不斷的趕來。
雖然已經派了三路大軍堵住了東西南三面,可是每路也隻有三五千人而已,能擋住各地清軍援兵嗎?要知道杭州還有數萬清兵,蘇州也有兩萬多綠營,至于附近的徽州太平池州各府,每一縣都有人數不等的清兵。在西面更是有勒克德渾的八旗主力。
“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李彥直想了一會兒,對任思齊道。
“和我有什麽不當講的?”任思齊詫異的看了李彥直一眼,自從年前内衛對他進行調查之後,李彥直的言行謹慎了太多,隐隐然和自己有了疏離感,這讓任思齊有些難過。不僅是李彥直,就連茅十八現在對自己都畢恭畢敬,再非以往那種随意的模樣。難道這就是随着地位上升帶來的不可避免的結果?
“屬下認爲,要想打下南京,非強行攻城不可。可要強攻的話,必須有充足的兵力,咱們在城中的兵力還不足四萬人,根本經不起強行攻城的損失。而且咱們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精兵也不能折損在攻城這種消耗戰上。”
任思齊點點頭,同意李彥直的話,因爲他一直就是這麽想的。
“可是都督您别忘了,在這南京城中,除了有咱們岱山軍,還有人數不下于咱們的鄉兵啊!”李彥直話音一轉,語氣低沉了起來。
“你是說?”任思齊一愣,狐疑的望着李彥直。
“是的都督,就是驅使鄉兵攻城!”李彥直堅定的道。
“可是,可是他們都是未經訓練的百姓啊!”任思齊猶豫了。
“咱們不需要他們打下城池,他們也不可能拿下城池,他們的作用隻有一個,就是用以消耗,盡可能的消耗掉守城的綠營兵。消耗他們的精力士氣,使得他們變得疲憊起來。就是拿十個鄉兵的性命換取一個綠營兵,也是劃算的。”
“而且,都督您封了這麽多的營正将軍,難道這麽高的職位真的這麽容易得來,咱們崇明軍多少将士打了多少血戰,還不能爬上營正的職位,他們憑什麽?想在咱們崇明軍擁有一席之地,就得拿出實實在在的功績!”
“這話你爲何不早和我說?”任思齊深深的看了李彥直一眼。
李彥直低着頭,默然了。
“好吧,就按彥直兄所說,從明日起開始全力攻城。不過城内的鄉兵僅有三萬多人,人數還是太少。傳令下去,招撫南京附近各地的抗清義士,命令他們趕赴南京與我會師,給他們官職可以高一些,條件可以好一些,隻要願意服從我的号令,隻要願意來南京參加攻城,一切都好說。另外,在城中貼出告示,繼續招募鄉兵,條件可以好一些,安家的銀子可以高一些。這些都由彥直兄你來辦吧。”
“是,都督!”李彥直大聲領命,轉身出去了。等了好久,終于又得到任思齊的信任,這讓李彥直欣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