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縣城城門緊閉,整個府城如臨大敵,此時甯波知府出缺,同知朱之葵通判孔聞語親上城頭,召集官兵衙役守城。因爲他們不知道岱山軍會不會順勢攻打甯波。
各世家家主湧到楊府,緊急商讨着對策。就連張敬賢也被特邀出席。這回再沒人敢嘲笑他和任思齊的關系,因爲若是事情緊急,說不定還要求他去任思齊那裏說和。
“這王之仁真是飯桶,堂堂一個總兵連小小巡檢都打不過,還被人端了老巢!”屠獻宸氣哼哼發着牢騷。
“發牢騷有什麽用,現在還是想想該怎麽辦吧。”
“任思齊不一定知道王之仁是受咱們指使吧?”一個士紳心懷僥幸道。
“姓任的不是白癡,肯定能想出事情的因果,再說了王之仁被任思齊打敗,被俘虜的人肯定不少,任思齊豈會問不出他們爲何發兵?”另一個士紳馬上打斷了他的僥幸。
士紳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來,抱怨的、後悔的,惱恨的,叫嚣着向朝廷請兵剿滅任思齊的,整個大廳嗡嗡的如進了一群蒼蠅。
很多人口氣強硬,可蒼白的臉卻顯示了他們内心的膽怯。
“都住口吧!别說那些沒用的,還是想想對策吧。”楊秉鼐不耐煩的拍着椅子上的扶手,大聲呵斥道。
士紳們一個個的閉上了嘴巴,面面相觑間,卻全無對策。
王之仁既然被擊敗,整個浙東基本上再無兵可用。隻要任思齊想,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沿着甬江而上,攻進甯波府城。
至于向其他地方請兵,向朝廷報告,請朝廷處罰任思齊?拜托,不要那麽幼稚了。
離甯波最近的就是駐紮在杭州的浙江總兵方國安的軍隊,可是想調動方國安,不是甯波府能夠做到的。必須上報朝廷,由朝廷下旨。
可是南京遠在千裏之外,就是騎快馬也得數日才能到達,一來一回,等方國安派兵來援,甯波早就被任思齊攻下了。
即使把任思齊攻占定海的消息報告朝廷又能如何?事情的起因是王之仁擅自發兵攻打岑港,任思齊才被迫還擊,責任根本不在任思齊一邊。
當然士紳們都是文人,有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面對無比強勢的任思齊,他們現在害怕了,根本不敢再撩他的虎須。
“還是去和任思齊講和吧,看他怎樣才會退兵!”沉默半天,錢樹清才黯然提議道。
大廳上一片沉默,衆士紳沒人符合,卻也沒人提出反對。
“就這樣辦吧!”楊秉鼐自然明白衆人心中所想,無非是既惱恨又無可奈何而已。
可是就算議和,那任思齊必然會提出非常苛刻的條件,最起碼被他俘虜的海船大家别想再要回,這讓衆士紳非常心痛。
“那任思齊會有膽子攻打甯波嗎?這可是造反!”一個士紳呐呐道。
其他人對他的話同樣沉默,京師都被攻破,崇祯帝都已殉國,國事如此,還有什麽是不能發生的?
任思齊雄踞海外,若是真的造反,朝廷除了安撫又有何對策?
“派誰去任思齊那裏?”楊秉鼐又問起了議和的人選。這下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敬賢身上,直讓張敬賢有一種衆望所歸的感覺。
“還是請張賢弟前去吧,問問任将軍有什麽條件?畢竟你和任将軍關系匪淺。”楊秉鼐柔聲向張敬賢道。
張敬賢假意謙讓了一番,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回到家中,簡單的收拾了一番,便帶着兩個從人出了鄞縣城,士紳們自然把他們的決定告訴了甯波府同知朱之葵,朱之葵本就不願參與士紳們和任思齊之間的争端,當然樂意事情能夠解決,于是張敬賢成爲了甯波府官方的使者,以官方的身份被派到定海去和任思齊談判。
張府,丫鬟雀兒慌慌張張的跑上了繡樓。
“小姐,可不好了,姑爺,姑爺他”
“你個臭丫頭,慌張個什麽?”張蒹葭不滿的呵斥道。
張蒹葭神色憔悴,滿臉的疲憊。自從數日前,父親告訴她決定把她許配給楊家三子楊帆做填房後,張蒹葭便愁眉不展,楊帆吃喝嫖賭,在甯波素有惡名,張蒹葭當然不願,可是既然張敬賢答應,她又能如何?隻能把滿腹心事放在心中,把心全部用在擺弄算符之上。
可是一聽到雀兒說到姑爺,張蒹葭知道雀兒說的當然不是楊帆,而是任思齊。
“早和你說過,不許再喊他姑爺,”張蒹葭呵斥了一聲,然後便緊張的問道“他怎麽了?”
“姑爺,不,任公子,任公子他造反了!”雀兒好不容易喘勻了氣,說出的話讓張蒹葭大吃一驚。
“胡說八道,他怎麽會造反!”
“小姐,是真的。聽說任公子他打敗了定海的王總兵,占領了定海城。現在要攻打鄞縣呢,現在整個府城都亂成一鍋粥了,同知老爺下令關閉了城門,好多進城賣菜的都出不了城,在城門那裏鬧着呢。”
雀兒夾三夾四的說着,說出來今日發生在城裏的事。
“你說的可是真的?”張蒹葭一下子抓住了雀兒的衣服,造反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她不相信任思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小姐,是真的。對了,老爺,老爺他都出城去了,聽說官府讓老爺去見姑爺,讓姑爺不要攻打府城。”
“怎麽會這樣?”張蒹葭松開了雀兒的衣服,後退兩步,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和張蒹葭的失魂落魄不同,雀兒卻滿臉的興奮。
“小姐,你說任公子他造反是不是爲了你?”
“胡說八道,怎麽又扯到了我身上!”張蒹葭皺起了眉頭。
“我沒有胡說,小姐您看,任公子心中肯定有你,而老爺又想着把你許配楊家,所以任公子知道後,心裏就不樂意了,就想着發兵攻打甯波,好從楊家把你搶回!”雀兒越說越激動,兩眼冒起了小星星。
張蒹葭哭笑不得的看着激動的雀兒,好笑之餘,心中卻同樣有着一絲絲期待。
若是有一個人,肯爲了自己不惜造反,不顧一切的攻打甯波城,那該多好!
可是張蒹葭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爲張敬賢帶回的那柄玉如意已經道出任思齊的心思。
可是一個原來整天就知道吃喝胡混,浪迹花叢的浪蕩公子,怎麽就走上了造反之路?這讓張蒹葭很是不解。
難道他是害怕造反連累自己才讓父親帶回那柄如意?忽然一個念頭在張蒹葭心中湧起。
對,肯定是這樣,他肯定早就打算趁着亂世,做出一番事業,又害怕以往的關系會連累自己,連累張家,這才做出了決絕之态。
不行,我不能放任他這樣胡爲!不能讓他做亂臣賊子!我要去定海找他,阻止他進攻甯波!
這個念頭在張蒹葭心中生出後,就像野草一樣很快就生下根來。
“雀兒,我想去定海找他!”張蒹葭忽然對雀兒道。
“好啊好啊,我和小姐一起去!”雀兒興奮的跳了起來。紅佛夜奔,崔莺莺會張郎!雀兒腦中一下子腦補出種種情形。
張蒹葭歎了口氣,伸出手指輕點雀兒的額頭,雀兒吐了吐舌頭,笑眯眯的。
“還是說說該怎麽離開城裏,去定海吧!”張蒹葭和雀兒商量道。
可是兩個女孩,全無任何生活經驗,又能商量出來什麽?
“要不,我去找張朋問問,看看他有沒有好主意。”雀兒提議道。
張朋是張家的仆人,家生子,會些武藝,現在在張家擔任護衛。
“可是,他會不會說出去啊?”張蒹葭猶豫道。
“不會,我有辦法讓他聽話!”雀兒自信滿滿的出去了。
穿過月亮門,走過廊道,雀兒很快離開後院來到前廳,找到了護衛張朋。
張明二十來歲,身材削瘦,卻站的很直,渾身好像充滿了力量。
“阿明,想不想做個軍官?”雀兒直接了斷的問道。
“當然想了!”張明悶聲回答道,他勤練武藝,爲的是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可是身爲張家奴仆,他知道這種機會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他這種身份的人身上。
“現在有個機會,若是你能護送小姐前往定海,我保證你能做個軍官,至少能當上一個百戶!”雀兒言語中充滿了誘惑,讓張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可是定海不是被岱山叛軍占據了嗎,聽說帶頭的還是前姑爺。小姐去那裏幹啥?”張朋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這件事我隻和你說,千萬不能告訴别人!”雀兒逼着張朋發誓之後,方才在張朋耳邊神秘兮兮的說了一番話語。
“你說的是真的嗎?”張朋神色嚴肅的看着雀兒。
“當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小姐嗎?”雀兒不滿的瞪着張朋。
“好!”張朋想了想,斷然答應了下來。
“你,你有辦法出城?”雀兒驚喜的問道。
“很容易啊,雖然城門封了,可是整個城中十數萬百姓,每日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蔬菜,每日都有幾十條船進城送貨,隻要咱們肯花錢,肯定能夠乘着送糧的船混出城去。”(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