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沒見,溫大哥你又發福許多。”看着溫若愚凸起的小腹茅十八調侃道。
财副錢倫皮笑肉不笑的向茅十八點了點頭,茅十八則回以禮節性的一笑。
“十八哥,你可算回來了,我正發愁過幾日出海怎麽辦呢?沒有你手中這把大刀坐鎮,我可心虛的很!”總管傅斌是舶主傅春的侄子,統理着船上的庶務,因茅十八等人遲遲未到,導緻船上實力大減,這幾日正爲這發愁,茅十八的歸來使他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傅春下了命令。
茅十八一把拉住就要離開的傅春:“舶主,我給你引薦一個兄弟,這次能逃出大牢多虧了他。”說着把剛爬上甲闆的任思齊拉到傅春面前。
“這是我兄弟任思齊,别看他長得跟個娘們似的,可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秀才老爺,不像司徒南,整日裏羊鼻子上插大蔥--裝象。”
然後眉飛色舞的對傅春講訴逃出監牢的壯舉。
“這麽粗的鐵條栅欄,任兄弟就用一件濕衣服一個馬桶提手生生擰彎了,你說他腦袋怎麽想出來的主意!”
在明朝,讀書人,特别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地位還是很高的。無數的家庭拼命的掙錢就是爲了讓兒子讀書,考取功名。而讀書人不論到哪裏都會被人高看一眼。
在其他船員面前端着架子的傅春聽說任思齊是個秀才,臉上立刻露出了微笑。
傅春五十多歲年紀,身材矮小,滿頭的花白頭發下面是一張被海風吹的幹巴巴滿是層層疊疊皺紋的臉龐。其長相普普通通,唯有狹細的雙眼中閃爍的精光彰顯了他海上大豪的身份。
“想不到我這麻雀窩裏竟飛來一隻鳳凰!”傅春拉住任思齊的手滿面笑容。
傅春的手幹瘦,都是骨頭,力氣卻很大,握的任思齊很不舒服。
難道這是一個老玻璃不成?任思齊心中想到,不覺得打了個冷顫,趕忙把手掙紮出來,躬身一禮“思齊是個落魄之人,秀才功名也已經被革掉,不敢稱鳳凰。如今思齊已經無家可歸,幸得十八哥相邀來到這裏,還望老舶主賞碗飯吃。”
以後就要在傅春手下讨生活,對于未來的東家,任思齊不敢怠慢。現如今就像後世的面試,能不能給老闆留下好的第一印象,關系着以後的待遇。
傅春對任思齊謙遜的态度很是滿意,堂堂一個秀才竟然對自己行禮,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是如何安排任思齊讓他頗費腦筋。畢竟任思齊第一次上船,船上的事務都不熟悉,要是普通人還好說,先從雜活做起,一點一點學呗。可任思齊是個讀書人,自然不能讓他和普通船員一樣。
“咱們船上貨物極多,種類又雜,就錢财副一人恐怕忙不過來,不如讓秀才兄弟去幫錢财副。”茅十八向傅春建議道。
傅春聞言眼睛一亮,當即答應了下來。
于是任思齊在船上的工作就定了下來,做爲财富錢倫的副手,負責貨物的整理,歸類,記賬等等。
“你要小心錢财副。”茅十八把任思齊拉到一邊,小聲叮囑。
“爲何?”任思齊一下子愣了。
“錢财副不是我們的人,把所有的貨物都交他一人掌管舶主不放心,早有派人盯着他的打算。”茅十八道。
“既然不放心,何不幹脆辭掉他?”任思齊問道。
“辭不得,他的背景太過深厚。”茅十八郁悶着。
原來這艘船名義的舶主是傅春,但是每次出海船上的貨物隻有三成是傅春的。另外七成則屬于他人,具體是誰,沒有明說,隻說是杭州城裏的大官。正是有了這樣的後台,傅春的船隻才能光明正大的停在杭州附近,才能行走在江浙沿海,而不怕朝廷水軍的查問。
官商勾結!任思齊腦中閃現出這個詞語。
一下子就明白了傅春派自己去做錢财副副手的意思,對不是自己人的錢财副不放心!
想不到自己剛上船就陷入的争鬥的旋窩,任思齊不禁苦笑了起來。
福春号在海上又停了兩天,不時有形形色色的船員被接上了船。
在古代,船隻出海完全靠季風洋流才能航行,所以每年能出海貿易的時間隻有有限的幾個月。不去做生意時,船員自然各回給家、各找各媽。隻有到了出海的時間,才召集到一起。
福春号是一艘大船,所需的船員數量很多,管碇的、管缭的、管舵的,上樯桅的,加上以茅十八爲首的沖鋒隊,整個船上船員數量總共有四十多人。
所有船員到齊之後,福春号揚帆起航,開向杭州碼頭。在那裏,将裝上各色貨物,出海貿易。
所有船員都各司其職,唯有任思齊比較清閑,他是輔助财副錢倫負責貨物清理,此時船上沒有貨物,便無事可做。
站在船頭,看着高昂的船艏在平靜的海面上犁過,白色的浪花翻滾着被抛到船後。
看着海上風景,任思齊在想着心事。
今年是崇祯十四年,也就是公元一六四一年。這一年李自成攻破洛陽,殺了崇祯的叔叔福王朱常洵,自此實力大增,馳騁中原再無敵手。
再過三年,清兵将入關,李自成一片石大敗,倉皇逃走,大明文武紛紛降清,然後便是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任思齊不想背着個辮子作爲二等公民活在異族統治之下,也自問沒能力力挽狂瀾。也許揚帆出海,找一個美麗的海島安度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這也是當茅十八邀請時他爽快答應上船的原因。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作爲一個越獄的死刑犯,他除了跟着茅十八上船已無路可去。
熊二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任思齊身邊,這幾日熊二已經習慣了船上的颠簸,已經能在船上做到自己行走,可見其适應力和體重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