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記得,一路同行,多有照拂,楊某承情。”青年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早就看透了這老頭的身份。但是看透又如何呢?時過境遷,很多東西都可能變了。從前的老瞎子變成了大盜匪,從前的性情又會不會改變?
至少,這南荒沙盜是什麽德行,他可是知之甚詳。
青年臉上神色還是那樣柔和而平淡,但這樣的表情卻讓賭王完全不能放松。不過老瞎子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一觸即發的氣氛似得,啪啪拍着賭王的肩膀:“喂喂,肩膀不要介麽硬,系我兄弟的啦!讓你平時牛上天,覺得濟己系高手,今天知道我兄弟有多厲害了吧?喂,楊兄弟,真是巧遇,沒有想到會在介裏遇到你啊!”
四周弓弩全部收起,青年神色不爲所動,他已經不需要看他人所做出來的姿态,神色平淡點頭道:“确然,沒想到你也成爲了大沙盜,楊某還未曾恭喜。”
“什麽大沙盜啦,都是恰逢其會而已。一開洗幾系當一當倒爺,後來看不過眼的系情太多,便出手管管。一管再管,收不了手,最後竟然把大小沙盜都平掉了,我們濟己都沒有想到啦。對了對了,這異奴團惡事做盡,我們正想剿滅。剛剛還想會不會湘亡慘重,你就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果然系一家人的啦!”老瞎子揮揮手:“該幹什麽幹什麽,都散啦!”
兵馬解除了戒備,幾十條沙舟快速沖向了飛沙集。青年眸光微轉,看着那些人自飛沙集中解救出一大批人。這些人衣衫褴褛,渾身傷痕,受盡了折磨虐待。還有些嚎啕的哭聲傳來,但能聽得出來,那都是獲救之時後怕後痛的哭泣。
青年神色微微放松。
他很清楚南荒沙盜都是些什麽貨色,都是怎樣的做派。若非一早就認出了老瞎子的身份,願意再看看,否則他早就拿一個來塞車底補齊三缺一的缺口了。如果塞錯了怎麽辦?塞錯了就塞錯了呗,大不了過段時間再從車底下放出來罷了,現在的某人就是有這樣的底氣。
現在看來,這“玉羅刹”的所爲倒是可以再行觀察,與普通沙盜似有不同。
随着青年神色的放松,賭王一直提着的心也微微放下。雖然青年表面上看去一直很溫和,但那種“溫純”的笑容真的讓他毛骨悚然。現在心氣一散,賭王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刻也堅持不住了。
對此,老瞎子仿佛毫無察覺,就像再熟悉不過的老朋友一樣大聲嚷嚷道:“對了對了,你來的正好啊,你來了就有救啦!”
有救?
什麽有救?
“系那小魔星啊!”
小魔星?
等等,那不是說……青年的氣息終于有了起伏,一拍車闆,兩個牲口一個墊子齊齊發力,老車嘎吱一下飛躍而起,唰的一下飛上了高高的甲闆。無法反應的時間中,青年傾身,黑色長發垂瀉,伸手輕輕的搭上了老瞎子的肩膀,不緊不慢道:“你說的‘有救’是怎麽回事,靈姬出什麽事了?”
超拔的氣息撲面而來,老瞎子一時心神被奪未及開口,青年卻若有所覺的扭頭看向了沙舟深處。
這旗艦沙舟要比從前探寶時乘坐的那個大得多,簡直像一艘龍船。滿滿當當三層的艙室屋宇氣派豪華,而屋宇的深處,一個奇異的氣息出現在他的感知中。未多久,連霏雨劍王也有所感應的擡頭。
咔嚓咔嚓咔嚓,隻見一扇扇門扉打開,開出了一條直接通到艦艇深處的寬敞道路。咯吱聲響,老車後面的幻陰樓主探頭一瞧,表情立刻變得古怪起來。隻見艙室的最深處,有一架華麗闊氣、威風堂堂的車辇。八個力士将車辇肩擔而起,四個美貌侍女在後面撐蓋掌扇。這邊的寒酸老車與之相比,仿佛衆泰锂電遇上了邁巴赫。
力士抗辇,步步行來,步調整齊,大辇平穩。再看辇上,有一人端坐。此人高居寶座,身披大氅,渾身綴玉,臉戴兇神惡煞的奇玉面具,周身氣息翻湧。半邊奇寒飄雪,半邊熱浪蒸騰,此人臉上的面具也同樣是半邊溫玉、半邊寒玉,看起來詭異、強大、排場十足。
喲呵,有意思,這開車的還遇上開車的了?
幻陰樓主表情微妙,然後又統統收斂。再大的排場也沒用,再好的車辇也白搭。八個高矮齊平的力士算什麽,你當我們這邊的人沒見識嗎?我身前這位爺可是真正的高人,還會羨慕你這點小破爛?
但沒想到這青年還真有了些興趣。
“這車不賴。”
啊?還真會羨慕嗎?
不不不,不對,這位爺性情莫測,誇人都要反着聽,越是誇上天越是慘到底,說這車不賴可不一定到底是什麽意思。而且非常人行非常事,幻陰樓主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有太多莫名其妙的猜測,好好當好自己的推車老漢才是正理。
況且,自然有人出頭搞事。
“此人便是玉羅刹。”幻陰樓主低聲提醒,然後微微看了霏雨劍王一眼。
霏雨劍王現在自尊心空前敏感,他在地上爬着,那便絕不允許眼前有任何人比自己站得高。果然,看到迎面而來的大辇,霏雨劍王雙眼一瞪,腰間飛羽劍嗡嗡而鳴。難以遏制的狂躁劍氣在劍鞘中洶湧激蕩,暴走的真氣吹開了亂發,露出一張惡鬼一般猙獰兇戾的臉。
轟隆,八個擡車力士隻覺腦海中似有悶雷劈過,仿佛看到了自己下一刻便頭頸分離、血灑黃沙、身軀崩裂的景象。
“什麽?”一旁的賭王詫異開口:“異象雛形?!”
在極端的屈辱與刺激中,霏雨劍王竟然擁有了突破至天王境界的征兆。擁有了異象雛形就可以算是半步天王,隻要再進一步,就能夠成爲天王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