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未知燈塔那裏愣愣目送大遠征出發,看着那個比最大的核動力潛艇還要巨大十倍的遠征船緩緩遠離她的感知領域,心中無端升起一種不妥的預感。
她是個科學家,不相信直覺,但那種感覺确實不大好,所以她立刻去找帕克彼得森質詢大遠征的情況。
“爲什麽事先不告訴我?”
“索菲亞女士,這隻是四十六次超空間探索中普通的一次而已,并沒有什麽特别值得說明的。”帕克彼得森面色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而且,從職務上來講,您是首席研究員,亞當先生才是探索隊隊長,邏輯上來講這件事也并不需要向您做特别說明。”
不需要嗎?
邏輯上來講确實是這樣。
雖然實質上說索菲亞是整個泰伯利亞的頭把交椅,但她從未在意過所謂的職務,所以一直也隻是個首席研究員而已。真拿到台面上講,她沒有什麽管轄權,因此帕克彼得森的說法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亞當不是一直有什麽事都和我商量嗎?不是一直有什麽事都是我決定嗎?爲什麽這一次不這樣了?還是說,是我神經過敏,這真的隻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探索而已?
陷入了自身的邏輯對沖中,索菲亞愣愣思考了整整十秒鍾,想着自己到底有沒有權利過問此事。當她回過神時,遠征船已經徹底離開了她的感知區域,深入到了超空間海洋的極深處,即便是索菲亞也追之莫及。
無奈之下,索菲亞隻能回到無限望角,繼續自己的科研項目。
雖然帕克用“普通的一次”爲說辭将索菲亞堵了回去,但這次超空間大遠征,是整個泰伯利亞實驗室曆史上最大規模的空間遠征。用上了最先進的設備,動用了最多的資源,是以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事迹爲目标,進行的一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前所未有的異空間大發掘。
在遠征動身前,所有人都信心百倍。之前的順風順水,讓人們對未來的預測盲目樂觀,認爲一定會有巨大的收獲。
但一天兩天過去了,十天八天過去了,三四個星期過去了,一直到9月26日,大遠征的隊伍一直沒回來,音訊全無。
索菲亞慌了,然後最大功率的啓動了未知燈塔。未知燈塔的核心是一面發現自超空間深處的鏡子,無窮的能量供應過去,未知燈塔滿功率超負荷的進行掃描。但很可惜,未知燈塔也找不到遠征船的維度位置。
索菲亞一咬牙,雙手一展,整個未知燈塔開始劇烈的搖晃。
“住手,你不能進行這樣損壞家族根基的行爲!”“你不過是在妄想,遠征隊伍很安全,你沒有證據證明他們遇到危險。”“立刻停止你的肆意妄爲,實驗室的财務不是你的私産!”“你的想法隻有聯席會議全體通過才能被允許,你現在的行爲是非法的!”“我們已經全員投票,禁止你的行爲!”聯席會議的十一個人同時出現,他們大聲呵斥、阻止着索菲亞。
但此時此刻,索菲亞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非法?”邏輯與理性在絮絮叨叨,但瞬間被膨脹湧動的感性所沖破。索菲亞回頭瞥了那十一個人一眼,破天荒頭一次露出了嗤笑的表情。
平生第一次,索菲亞無視了所謂的規章、條例、原理、邏輯,以自己的意願爲核心、以自己的想法爲根本,全力施展了超空間異能。
曾被抹削記憶,曾被洗成空白,曾被強制灌輸邏輯思維,曾經變成了不是她自己的模樣。前十四年所有的人生自腦海中被徹底删除,從蘇慕瓊變成了索菲亞,她的人格崩毀要比楊老師當初的心魔嚴重的多。
但大浪淘沙,真金自留。
看着那十一個氣急敗壞、道貌岸然的家夥,索菲亞——不,雖然依然想不起原本的名字,但這一刻起已經可以重新叫她蘇慕瓊——忽然覺得,這些人真像宗教裁判所裏那些審判女巫的神棍一樣。
明明是一根根廢柴,卻偏偏自認爲至高無上。明明一切都來自他人的施舍,卻偏偏認爲自己能夠裁決一切。
真是可笑至極!
此時此刻,源自生命本質的天性終于重新萌發,源自魂深處的秉性終于開始覺醒。雙子鏈接對面傳來隐約的靈光,雖然還沒有找回從前的記憶,但蘇慕瓊無師自通,氣場無雙:“一群隻能趴在我的成果上享清福的米蟲,還敢對我吆五喝六的?你們算老幾!”
“這!”“狂妄,太狂妄!”“真是悖逆!”
蘇慕瓊沒有理會他們,果斷的雙臂一揮。
轟隆,整個未知燈塔瘋狂震動,十一個人倉皇而逃,罵罵咧咧。
巨大的精神沖擊橫壓在心頭,未知燈塔一震再震,忽然破空飛去。六維螺旋載着女巫穿梭維度,沖向了茫茫的超空間海洋。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美國東部時間,1985年10月31日上午10時26分,巨大的未知燈塔重新出現在它原有的位置。未知燈塔歸位所引發的巨大空間洋流波及到猜想泳道,将猜想泳道沖擊的搖擺不停,難以穩定。
十一個聯席會議成員很想再次沖進去,但空間通道沒有重新搭建,他們一介凡人沒有任何辦法跨過空間的阻隔。
十二分鍾後,殘破的遠征船也憑空出現在明日港口。曾經那個威武壯麗的遠征船,現在隻剩下一點點殘骸。
同一時間,紮德家現任家主亞當紮德出現在科學之門醫療區,進行緊急搶救。
“全部封鎖,完全戒嚴。”
這是帕克彼得森獲得的唯一一條指令,然後亞當紮德便陷入到深度昏迷中,由蘇慕瓊親自動手進行治療。
12時16分,亞當紮德重新蘇醒,等待已久的聯席會議成員魚貫而入進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