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進宮就封了貴妃,即便以當今天子的荒唐,在長達接近三十年的在位時間内,也不過寥寥幾例而已。而這寥寥的幾例,後來無一不成了皇上的心頭肉。
正是因爲預感到巨大的威脅,嫔妃們才想趕緊聯合起來打壓三妙。這些出身都不太有背景的妃子最多隻能算小家碧玉,遠談不上大家閨秀,更說不上有什麽政治眼光和豪門風範了,所以如今的後宮争鬥都普遍帶着股毛燥勁兒,遠沒有豪門女子的城府深沉。
當第二天皇上禦賜車辇送三妙回宮的時候,當宮人們看到三妙臉上滿足的慵懶和那從内而外煥發出來的光彩與魅力時,宮人門反應不一。
有暗啐“狐媚子不要臉!”的,有暗恨“一雙大球怎麽沒長我身上?”的,有心動“要不要去學兩招?”的,有詛咒“前幾個這樣的都是短命鬼,你也一樣活不長!”的。
但不論這些人怎麽想,所有宮人都明白,這妙貴妃若如此得皇上歡心,恐怕會給宮裏帶來很多變化。
她們猜的沒錯,的确立刻就有了變化。但她們沒想到的是,這變化的原因和形式,與她們預料的完全不同。
“聖——旨——到——!”長長的宣旨腔調中。一個太監高舉聖旨走入院門。院子裏。一衆宮女太監立刻慌慌張張的行動起來。宮女們急急忙忙去打水。太監首領則趕緊奔過來,一邊往宣旨太監手裏塞了點什麽一邊陪着笑道:“王公公,辛苦了辛苦了!娘娘還未起床,王公公您稍稍歇息,待娘娘整理儀容再行接旨方不失儀。”
王公公是他們的熟人,因自家主子平日裏受寵頗多,所以下人之間也多有接觸走動。自家主子是寵妃,而王公公也是皇上的近侍。是大太監劉公公的得力手下,位置也舉足輕重。雙方都有意相互靠攏,所以關系一直維持的不錯。
接旨很重要,原則上不能推延。但銀子和面子也很重要,所以這邊的太監首領覺得小小不然的也就過去了。
但王公公卻并沒有平日裏那麽好說話,他一邊輕佻的掂着銀子一邊陰陽怪氣道:“都這個時辰了,還沒醒呐?”
這邊立刻心裏一抽感到有點不對,卻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能小心解釋道:“娘娘近來總覺體乏嗜睡叫不醒,怕是染了風寒。今兒正要請太醫來診治呢。”
“太醫?不用太醫了,雜家就有個法子把‘娘娘’叫起來。”王公公冷笑一聲。也不管接旨的人在不在場,立刻高聲宣讀道:“婕妤馬氏,以下犯上。皇後駕前,非議貴妃。儀态有損,德行有虧。貶爲答應,打入冷宮,永不複啓——欽、此!”
“什麽?!”這是下人們的驚呼。
“什麽?!”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驚呼。隻聽嘎吱一聲,一個女人慌慌張張推開屋門奔了出來。她的腳尖在門檻上挂了一下,立刻狠狠的一下撲到在地、花枝散亂。原本妩媚動人的臉如今蒼白的毫無血色,她也不顧上疼痛,不可置信的大叫道:“不,怎麽會這樣,這不是真的!”
此女,正是紅黃藍三人組中的小紅妃。
“看,‘娘娘’這不就起床了麽。”王公公猙獰一笑,把聖旨往小紅妃手裏一塞:“接旨吧,‘娘娘’——帶走!”
“不!本宮不走!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小紅妃嘶聲掙紮着,慘呼着,但随同王公公一起來的太監們卻不管這些。他們毫不客氣的上前抓住小紅妃,便向押解犯人一樣的扭送走了。
冷宮後妃,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麻利點,莫要誤了時辰,還有下一個要去宣旨呢!”王公公催促着手下,急匆匆的走向下一處宮殿。
不到半天時間,整個皇宮後庭中,所有宮人全都聽說了一件大事。
“喂喂,都過來,聽說馬婕妤、李貴人,還有蘇美人(嫔妃等級之一),已經全部被皇上一道聖旨廢入冷宮了!李貴人前些日子剛受了驚吓,卧病在床還未醒轉呢,竟然被太監們駕着胳膊抓起來直直扔進了冷宮裏!”
“聽說了,但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皇上爲什麽要把三位娘娘都打入冷宮啊?” 雖然當今天子喜新厭舊的速度比較快,宮人們也不是沒見過後妃忽然失寵的,但是一口氣把三個原本還很受寵的妃子打入冷宮,這動靜還是太吓人了。
“還‘娘娘’呢,現在已經什麽都不是了。我聽說,她們三個前些日子在皇後架前當着所有人的面給妙貴妃落了好大的面子。結果妙貴妃昨天剛侍寝,今天她們三個就完蛋了。”
“這……這妙貴妃也太受寵了吧!”宮女不由咋舌:“皇上可是從來不過問後妃争鬥的,這次竟然因爲這點小事而連廢三妃,看來妙貴妃真的很得皇上歡心啊!”
宮女太監們不知道,其實早在消息傳開之前,甚至早在王公公來下旨之前,在這道聖旨剛剛傳出甘露殿之後,他們的皇上趙昀,便非常的“歡心”,歡的臉上的褶子都快勾畫出臉譜來了。
他滿臉堆歡,和小紅妃的首領太監一樣讨好的看向了某位新上任的大太監,楊公公。
爲了防止被高手窺破玄機他身上沒有傷痕,這是三妙故意控制的結果,也就是說他其實沒受什麽傷。但他的表情太恭敬了,恭敬地就像一個長工佃戶在面對地主老财時似地:“您看。這樣行嗎?”
很多上位者。哪怕造成了千裏慘劇、萬裏悲鴻。也不會皺下眉頭。但這不能證明他們一定具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變色的枭雄器量,很多時候僅僅是因爲沒疼在他自己身上,事不關己無所謂罷了。
而一旦真的一鞭子抽到他們身上,這些家夥很可能叫的比誰都慘,服的比誰都快,老實到甚至沒有反抗的膽子。
這世界上的确有鐵血猛士,的确有刀斧加身而不皺眉的好漢子,但絕對不是宋理宗這樣的家夥。楊绮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二話不說的将他拿下。
不得不說這一個行動很冒險,但就最終結果而言她預測的很準。經過三妙一整夜的馴服,趙大兄弟已經比趙大孫子還乖覺了。
“嗯……”楊公公坐在椅子裏,用和劉公公一樣的聲音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應答,連那半陰不陽的表情都和劉公公一模一樣。
這表情給趙大兄弟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連忙點頭哈腰道:“您要不滿意,我馬上再下旨、馬上改!”
“罷了。”楊公公一擺手,那舉動間當真似模似樣。經過了一夜的拷問,劉公公的大概情況她已經掌握,行爲舉止也自信學的沒問題。如今正好學以緻用的試一試大太監的腔調:“畢竟君無戲言,朝令夕改可不行。先就這麽着(這裏念zhao,一聲)吧。”
“是、是!”趙大兄弟陪着笑,然後試探道:“我是否要現在下旨修改尊神的封号?”
楊公公想了想搖了搖頭:“現在不用,用你改的的時候再說。今兒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千萬莫要在人前露了異樣。否則……”
“您放心!您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趙大兄弟滿頭大汗,馴化度當真是不低啊。
楊公公滿意的點點頭:“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準備準備上朝去吧。”
楊公公想跟着趙昀去朝堂上看看,見識一下如今的南宋最高層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不遠的未來,這些人或許都是必須戰勝的敵人,所以必須先認個臉熟。
順便她也想調查一下秘密搜捕她們的人到底是什麽底細,被動應付可不是她的性格。如今有皇帝在手,就像鬥地主時摸了個王,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大殺四方的好時機。
于是楊公公豪氣頓生長身而起,很不太監的一揮手:“走!雜家倒要看看,那滿朝文武都是些什麽貨色!”
“這個……”誰知趙大兄弟卻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呃……其實……今天沒有早朝……”
“沒有早朝?”心中驚訝,楊公公便也不再拿腔拿調了:“那什麽時候上朝?明天?”
“這個……其實……”
“磨叽什麽,趕緊有啥說啥!”
“是是是!”趙大兄弟額頭見漢,和盤托出:“其實,不論今天明天,什麽時候都不上——我早就不上朝了。”
“不上朝了?!”楊公公愕然了:“那你平時都怎麽管理國事的?”
“這……我平時也就是和後妃喝喝酒、劃劃船,然後、那個、玩樂玩樂。至于國事,都是宰相一手專辦。實在有什麽大事才召集朝會,但這朝會上我也就是露露臉、象征一下而已。”
“那就立刻下旨,召百官上朝。”楊公公一刻也不想等待。
趙大兄弟卻面有難色,微微臉紅:“我便是召了,他們也未必會來——出了這個宮牆,我其實都不管事的。”
“啊?!”楊公公終于瞪眼了:“你好歹是個皇帝吧!”(未完待續。。)
ps: 昨日驚聞噩耗,密友至親辭世,壽連夜趕往。密友平日很是孝順,但回國未久便突遭此痛,打擊尤大。壽雖想安慰,但平日如簧巧舌今實已無法開口。隻能盡心陪伴,今日方回。此事實不該宣之于此,但壽實是心緒萬千。人生無常,生命可貴,我們都當盡心珍惜自己,盡心珍惜親友愛人。便是永決之日終會到來,但求無憾無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