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島心處似有兩撥強人交戰。我等暫且靜觀其變,莫要輕易涉足。且待他們鬥的兩敗俱傷,我等再行漁翁之事便可。”飛奔中,文昌院首不停交代。這些老學士沒有一個是笨蛋,但他們從未涉足過江湖。修爲雖高,但真正交手厮殺的經驗很少,所以還是先遠遠看看、觀察情況再說。
他更怕這些老學究講究什麽君子坦蕩蕩,二話不說就沖上去,那就真的麻煩了。
不過老學士們卻意外地變通、理解,一人撚着胡須點頭道:“若真有變,放煙花火箭招方大人來此再議其他。”
那氣息實在太過駭人,隻有方龍圖來坐鎮此處才能确保安全。
在他們穿過密林、遠遠望見湖泊和神樹的時候,文昌院首猛然一擡手,三人同時止步。他們悄悄潛伏在一側,瞪大眼睛觀察着戰場中的情況。
“一邊是長生天神教的邪魔妖人!”老學士猛一皺眉:“另外一邊——那女子是誰?天下間何時又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人物?但她似與長生天神教妖人很不對付,我等是否前去支援?”
“不必。”文昌院首小心的隐藏起所有氣息:“這等高手,能死一個就決不能讓她活着。我等且看他們如何死鬥、是何結果。”
那老學士微微一蹙眉。心中似有不贊同的地方。長生天神教乃是國家大敵。大敵當前應當先行殺敵再議其他。但戰場之上容不得太多争辯,因爲在念動的時間内,事态便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樹窟中,嬌娘一掌将怒和尚打飛出去、砸進牆裏。剛要再接再厲、再提一口氣徹底斃了怒和尚時,突變,發生了。
沒有任何聲音、氣味、氣流、震動、殺意,嬌娘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誰都沒有發現這人剛剛到底藏在了哪裏。他就像化入了水中、融入了木頭、消散在風裏。他就像一個虛幻的影子,即便被人親眼看見,也不能确認他到底是真實的存在,還是一個隻存在于你我臆想中的幻影。
第五銅祭祀,終于現身。他雙目若同死物,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或主觀的想法,這幾乎能夠完美的避免被高手發覺。他右手握着一把銀亮的匕首,如同夢幻一般不快不慢、不急不躁,甚至帶着一點溫柔韻律的遞向嬌娘的後心。
圖窮。匕見。
但嬌娘卻在此時忽的瞳孔一縮,豁然炸裂出龐大的真勁。“喝!!”在無法看清的一瞬,她仿佛化作了轉的球,滴溜溜的無法受力。一雙水袖柔中帶剛,攻守兼備。一下,擋開了匕首。二下。抽擊了敵人。三下四下。連續追擊!
這一切反應,隻在瞬息。
轟隆,一聲炸響,第五銅祭祀如同炮彈一般從樹窟裏倒飛了出來。他淩空一個轉身,雙足猛踏落在了桅杆上。咔啪,他的面具碎裂、崩落。咔嚓,他的肋骨斷折、凹陷。他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啪啪幾下接連在胸口上點了好幾處要穴,這才勉強緩過了氣息。
他擡起頭,用十分生硬的中土語言勉強道:“發現。我。很強,你。可惜——”他擡起了右手,手中那匕首的尖端處,有一滴極其鮮豔的血緩緩滴落。
隻有一滴,說明這匕首根本沒有真的傷到人,恐怕也就是小學驗血時針刺手指級别的輕微傷。
但看到這一滴血,銀祭祀笑了、第六銅祭祀也笑了。佟七面色有些陰郁,目光中帶着惋惜,似乎因不能通過自身實力親手戰勝對方而不爽。
但不論哪種表現,都是勝券在握的表現。
而樹窟大洞邊緣處,嬌娘捂着心口猛然坐倒。她臉色一震蒼白、一陣潮紅,氣息開始急促,瞳孔都微微擴大。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終于成功了!”第五銅祭祀把匕首扔給第六銅祭祀,第六銅祭祀接過匕首,一邊哈哈狂笑一邊乖戾的大叫:“你知不知道這匕首尖上的毒值多少錢?你知不知道我爲了煉制這一點毒藥花費了多少心血、跑了多少地方、多少次險死還生?!”
“你知不知道,僅僅爲了這毒中的一味不甚重要的輔藥,我都拿天下五絕做實驗!對,就是裏面的那個殘廢,他也不過是我的試驗品!現在看來,我的實驗很成功,成功的超乎預料!這是我花了一輩子才制成的絕世傑作!”
“蓋世高人,沒想到它竟然用在了蓋世高人的身上,好好好!太好了!!”第六銅祭祀仰首向天,指天畫地大聲嘶吼:“看到了沒有金祭祀!老子就是沒法更進一步又如何?誰是廢物?就算是蓋世高人老子我也一樣照殺不誤!”
明明他自己也中着毒,但他已經全不在意了。他表情扭曲,又是傾家蕩産的心痛,又是得償所願的大喜,混合成爲一種科學瘋子一樣的癫狂:“小娘們,你不用瞪我,我這毒無藥可解,就算是我自己中這毒也死定了。我這毒,是無解絕毒——哈哈哈哈!!”
嬌娘死死盯着第六銀祭祀,似乎想要判斷他所言的虛實真假,似乎想從他手中奪取可能存在的解藥。但她目光已經渙散了,注意力也提不起來了。
銀祭祀踏前一步,緩緩呼了口氣後開口道:“你犯了個錯誤,走入了個誤區。你以爲我們費盡心思是想殺賈騰鷹?不,賈騰鷹不是威脅,你才是威脅。”
“我很清楚,我們之所以還能活着撐這麽久。就是因爲你不敢離開洞口太遠。”銀祭祀一邊回氣調養一邊緩緩訴說:賈騰鷹活着。你便受制于他,我們就能圍攻你。賈騰鷹要是死了,你卻獲得了自由,我們反而無法擋得住你的襲殺。所以在殺賈騰鷹之前,一定先殺你。而你,大意了。”
嬌娘盤腿坐下,羅裙鋪展、迤逦入畫。整個卻在枯萎、衰敗。
“我承認,你的确很強,我的确還差你很遠。但正因爲你強,所以必須先殺你。隻要殺了你,一切問題迎刃而解。”銀祭祀臉上帶着占盡上風的從容笑容:“看,即便你知道我隻是在拖時間等你毒發,你也做不了什麽。”
嬌娘明亮的雙眼飛速黯淡下去,呼吸也漸趨輕緩,似有似無、若斷若續。
“你很強。但可惜,你的命不夠硬。”
說罷,銀祭祀便不再言語。沒有人上去給出最後一擊,因爲沒有人想承受她死前最後的瘋狂反撲。對一個必死之人,對一個極端危險的高手,每一個人都充滿了耐心。
她靜靜地坐在上首。一言不發。如同一朵生長在懸崖上的絕世美人花。除了瘋瘋癫癫喃喃自語的第六銅祭祀,其餘不論是近處的祭祀還是遠處的文士,所有強者都靜靜地注視着嬌娘。蓋世高人之死,這場景甚至帶着一點莊重和肅穆。即便處在敵對位置,銀祭祀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她是武者中的傳奇。
他很清楚老六的毒到底有多毒,實話說他連靠近都不願意靠近。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前面這個姑娘能夠撐這麽久依然沒有氣絕,已經超出他最誇張的預估。
等等。或許時間有點太長了……
正當銀祭祀不由蹙眉、微生疑惑的時候,樹窟裏忽然産生了劇變。那神秘的進程走入了最後幾步,整棵大樹從上至下全部亮起了赤紅色的光,甚至一路順着根系蔓延到極深處。天上的雲朵在卷動,地下的島嶼在震顫,湖水在嘩啦啦的激蕩翻湧,樹木在咯吱吱的搖晃抖動。
祭司們踉跄兩下穩住身形,銀祭祀一摸身上的風雨石,忽然臉色一變:“糟了,沒時間等她死了,快去殺了賈騰鷹!”
那神秘的造化已經走入了最後的倒計時,若不能殺死賈騰鷹,五百年一見的機緣就要被人搶走了!
樹林中,文昌院首也領悟了事情的關鍵。他目光一冷,忽的自背後摘下一張大弓。彎弓搭箭,内力灌注,箭矢上亮起了瑩瑩的光芒。
君子六藝,射爲第三!
他呼的一下高高躍起,箭尖在狂風中依然穩定的瞄準了那飛揚的白金色。賈騰鷹,襄陽之仇今日報,給、我、死——!
咯嘣,利箭洞穿虛空,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直直飙射了過去。同時,祭司們也全數騰空,悍然殺向樹窟。
可就在那箭矢極速掠過嬌娘身邊時,原本已經氣息奄奄的嬌娘,忽然閃電般伸出手穩穩捉住了那支箭。所有祭祀忽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懼,他們愕然盯着嬌娘,本能的停止了前進。隻見嬌娘緩緩擡起了一直低垂的臉,那雙眼中卻哪有一點虛弱?她雙目鋒芒四射,嘴角微翹:“可惜,小書生攪局,否則就能陰死你們了。”
“什——!”一句話未說完,視線中的嬌娘就忽然化作虛影原地消失,然後一股剛正猛烈的氣便正正撞了過來。
轟隆,祭司們油滑的趕緊躲閃,依然被撞的四下崩散。
銀祭祀噗通一下落回了湖中,他雙腳在水面劃過兩道長長的水痕,臉色發白的擡頭大吼道:“你也在拖時間?!但這怎麽可能!”
“你說我名不夠硬?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若是從前,我可能真的要費點事才能壓下這毒。但我前不久剛巧獲得了一門名叫‘萬毒手’的奇功。天下萬毒爲我所用,毒性越強,便成就越高、成功越快。”嬌娘居高臨下,長裙飄動,風華絕代:“前些日子我還想去哪弄些劇毒呢,但剛剛看到你們的把戲我就知道自己不用愁了,最後也果然如我所想——多謝。”
第六銅祭祀聞言差點氣吐血,癫狂的大叫道:“這不可能!我的毒天下無敵、無法可解,你騙我!”
“你去夢裏天下無敵吧!”嬌娘反手抛出了手中箭矢,那箭化作流光。文昌院首全力一躲、險險閃過,那箭矢噗嗤一下紮在他身邊的一棵樹上,幾斤對穿。嬌娘雙眉一豎,氣勢沖天:“你們以爲這點消耗就能讓我疲憊?你們以爲這點計策就能讓我中招?太天真了,我不過是将計就計罷了!”
她邁步走向虛空,足尖輕點,整個人已經走到了樹窟外。
“你們以爲我是誰?”緩緩的下墜中,嬌娘身周忽然冒出了大量的白煙。這白煙極其神異,讓高手也看之不透。隻聽煙中噼啪作響,仿佛有骨骼在快速拉伸、生長。同時,一雙素手忽然自煙霧團中伸出,雙手十指同時抓向了上空。
轟隆,蒼穹環宇被這一雙手抓定,八方元氣瘋了一樣的彙聚而來。遠近百丈範圍内,所有人都覺得天空似乎一下子暗了。
咔嚓,一道閃電劈過,這是強烈的元起摩擦才能造成的奇景。這壓迫,彌天蓋地,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強、更誇張,讓所有未破關的人雙股戰戰、不能自已。灼熱的溫度讓空氣扭曲,衆人隻覺自己頭頂仿佛誕生了一顆暗色的太陽。
嘶,長長的吸氣聲中,白煙被一吸而盡。但重新出現的那人,已經不是過去的嬌娘了。她身材高挑,她黑發如瀑,她約摸二十六七歲,正是她至尊功徹底修成時的年紀。完全長開的她消去了稚嫩,變得堂皇、華貴,那高高在上的氣度讓人膜拜,讓人自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再也不會忘了她。
銀祭祀忽然感到顫栗,他微微失神的看着那手托黑日的女子,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那個讓自己根本無法抵抗的人。
金祭祀。
這兩人身上,有同樣的恐怖。
嗡,神秘大樹上忽然騰起無窮豪光。赤色的粗大光柱沖天而起,直直刺入了雲團的深處,宛如神迹。而在這光柱之前,那女子對遠遠近近的所有敵人開了口:“來吧,都來吧,不論是誰我一并接了!”
雙手,悍然揮下。
無窮元氣,随之傾覆。
記住了,我便是天山童姥,武争鋒!
記住了,這便是我的絕響之招——
八荒六合,吾乃至尊。(未 完待續 ~^~)
PS: 各位雙生衆們,明天(其實已經是今天了)壽壽要動身去上海了。不是因爲别的,而是去參加作者會。雖然不是年會(距離能參與年會的水平還很遠),但第一次能和這麽多同樣有節操的作者君一起參與活動,心情還有點小激動。從11号出門,到13或者14号回來。說這麽多不是想請假,隻是先打個預防針,畢竟這麽多有節操的人聚在一起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麽……但壽壽我還是會努力更新的!今天的第二章就當養老保險,先存起來,明天再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