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木出水的那一端,楊绮和周伯通已經打到白熱化。遠遠看去,兩人雙手雙腳都變成了幻影一般,眼花缭亂的讓人看不清。這一刻如同跳舞,下一刻就像猜拳,甚至做出一些前仰後合甩胳膊蹬腿一般奇特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最荒誕的後現代自由貼面舞。
其實,不在此處,不明此妙。
每一分勁力都用在了最妙的地方,否則那一根原木不可能在如此情況下依然不倒。你拳勁威猛,我掌力驚人,但這都沒有什麽卵用。一個微妙的力道用得不好,立刻就會變成落湯雞。所以,兩人手速如幻影,可是你來我往之下絕大多數都是虛招,極少有真的拳掌交擊之時。
周伯通使開七十二路空明拳,這以柔克剛以虛禦實的拳法,在太極出現之前實在是此道最巅峰。實與虛雖然不存在孰高孰下之分,但若換金輪老爺子在這裏的話,恐怕來不了幾下就已經撲街了。放在平地上無差别鬥毆是一碼事,在這激流、原木上限定規則的比賽又是另一碼事了。而這方面,楊女王的确可以讓金輪老爺子羞愧的無地自容。
說起來,其實楊老師更擅長這樣的拼鬥。論微操、論反應速度。楊老師自信不懼任何人。再加上他的内力性質。如果玩賴皮的話,所有臨身躲不開的水珠全都給凍成冰渣子。冰與水一個固态一個液态,打在身上衣服也不會濕,規則上來說幾乎無解。
當然,即便是楊女王,在二段超感官的全面加持之下,也展現出足以驚人的技巧。
這樣的技巧能夠讓江湖上絕大多數高手都汗顔。與她近身相搏的周伯通更是“過瘾!過瘾!”的大呼小叫。
轟隆隆,水聲驚人,湍流加快,前方傳來懾人的轟鳴聲。
“喂!前面、前面!”瑛姑看到了什麽,那濤濤流水自前方忽然截斷,直接消失了,連忙焦急的運功喊道:“前面有瀑布!”
“哦?前面有懸崖瀑布,聽這聲音還聽高的。”周伯通手中不停,嘴裏同樣也說話如常。顯出了舉重若輕的從容:“你年紀輕輕的有個三長兩短的就不好了,快快,你先走吧。”
“人教版教科書說了: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周伯通沒想到的是,楊绮竟然也同樣有餘力開口,嘴上一點都不輸:“您老腰老腿老胳膊的,您不先走我怎敢先走呢。”
“你不走?”
“你先走我就走。”
“我又不傻。我先走我就輸了。”
“你不傻就當我就傻嗎?吃我一掌!”
楊绮與老頑童雙掌向對。終于正面拍在了一起。啵,猛烈地撞擊聲中,掌緣的空氣都似扭曲了一瞬。大力對神功,兩人的臉上同時一紅,各自感到壓力。咔嚓嚓,腳下原木終于撐不住這勁力的對碰,忽然開裂。宛如被巨斧劈開的木柴,咔嚓一下便勢如破竹的分成兩半,帶着上面的兩人各自倒向一邊。
“哇——!”“喔——!”兩人手掌自然分開,各自向兩邊倒去。但腳下依然固執的粘着原木,誰都不肯放棄。嘩啦,水浪飛濺,同時激流也到了盡頭。兩個人和兩塊木頭唰的一下便順着慣性沖出瀑布,嗖的一下墜了下去。
“伯通!”瑛姑沖到懸崖邊向下一看,頓覺頭暈目眩。隻見這懸崖高約百米,也就是三十多層樓的高度。濤濤水流從懸崖上傾瀉而下,飛珠濺玉,轟鳴作響,撼人心魄,從上端看下去十足可怖。況且這瀑布是因爲前些日的大雨而驟然增大,所過之處并非平滑一片,而是岩石嶙峋、峰棱處處。巨量水流砸在石頭上,濺射出不可判斷的混亂噴流。
莫要說是活人,就是一塊石頭被大水這樣沖下去,撞在岩角上的話也得四分五裂。瑛姑雖對自家老頭子功夫深信不疑,但見此情形也不由緊張擔心起來。
武争鋒卻淡定的多,她深知憑這百米落差的瀑布,根本不能讓楊绮受傷,或者說她反而會玩的更嗨。果然,武嬌娘功聚雙目視線一掃,立刻擡手指道:“看,他們在那。”
“哇哈哈哈——呀吼!”大瀑布的轟鳴中,傳來楊绮元氣十足的興奮叫喊。無窮的水花中,兩個人影神乎其技的在激流中你追我趕,時現時隐。他們腳踩原木,墊在岩石上四處借力來回騰躍,更順着水流弄潮而下。這難度,可比沖浪高出好幾個量級,當然刺激性也強了不知多少。
轟隆的水聲中,兩人一同從高出寥落而下,直直沖向了瀑布底部。
嗖,帶着一道激飛的水線,老頑童率先從無窮水花中脫身而出。他如同踩着沖浪闆一樣,一頭梳理妥當的發型早就亂了,但身上衣服依然沒有沾水。渾厚的内力化爲讓原木疾馳的驅動力,這木頭像汽船一樣走的飛快。他一邊飛速順流前行,一邊興奮的在手中托着兩個水球,大叫一聲:“看招!”便向着後方扔去。
那兩顆水球像炮彈一樣砸入瀑布底端的水霧中,卻隻聽一聲大喝:“哪裏走!”楊绮便也同樣飛速追了上來。她左腳踩在原木的斷裂面上,右腳再次一腳蹬在水面上。轟隆,水坑爆裂,水花迸濺,楊绮就像滑闆少年一般,加速追向了老頑童。同時,她手中也捧着兩把水,揮臂便向前扔了過去:“别想跑!”
嗖嗖嗖。宛如兩架淩空追逐的戰機在互相開火。又像是剛下過雪時打雪仗的孩子。一分爲二的木頭解放了他們的行動力,楊绮和周伯通一追一逃,你來我往,這打水仗打的是不亦樂乎,也同樣精彩紛呈。這看似柔弱的水,在兩人的手中都威力奇大,砸在水裏便嘣嘣的砸出一道道沖天的白龍。若是砸在岸邊的樹上。至少也要砸裂一大片樹皮。
很快,楊绮便開發出了新招數、找到了新武器。她長發一展,泡入水中。然後如同揮鞭一般一甩,啪的一下無數水珠便如同彈幕一樣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如果被砸中,比之被散彈槍射中也好不了多少了。
“哇啊啊啊,竟然用頭發?早知道俺就不剪胡子了!”周伯通對這種招數一時無解,隻能抱頭亂竄,加速沖向前方。
“前面還有!”懸崖上的瑛姑忍不住大喊:“前面還有個二疊瀑!”
瑛姑的聲音穿透瀑布的轟鳴聲遠遠傳來,但兩人誰都不在乎。周伯通甚至嗖的一下直直沖向懸崖。唰拉,水花飛濺,周伯通就像沖浪運動員做pose一樣,一個抛物線飛了出去。同時,楊绮也加緊兩腳,轟隆一下帶着木闆一起高高躍起。追向了半空中的周伯通。
“看我把你的腦袋直接摁水裏去!”
“來啊來啊。看最後誰摁誰!”
兩個人在半空中糾纏厮打做一團,各種擒拿、反制、點穴的手段不停使出。兩人連同黏在腳下的木闆一起,仿佛變成了風火輪一樣旋轉飛動着,直直落了下去。
懸崖上的兩人看不到下面的場景,卻隻聽片刻後傳來噗通嘩啦啦的一陣巨響,連瀑布之聲都蓋不住。想來,兩人已經砸在二疊瀑下的水潭中了。
“走。”武争鋒一伸手抓向瑛姑,瑛姑下意識的一閃,卻怎麽都閃不開,一下便被牢牢抓住。瑛姑心中正驚駭時。卻見武争鋒拉着她縱身一躍,便直接跳出了懸崖。
“咦——?!”沒體驗過什麽高層建築、極限運動的瑛姑當場就吓傻了,在這個時代,輕功再好也沒有地方去體驗蜘蛛俠的生活。周伯通雖然喜好胡鬧,但也沒帶她這麽玩過。百米高空直直躍下,在她看來恐怕要死定了。但武争鋒姿态輕松,神色自如。宛如蹁跹驚鴻,衣袖一扇便飄然前行。
瑛姑看得目眩神迷,更是震駭到大腦空白。在她看來,眼前這“少女”不過是豆蔻年華,這個年齡的孩子就算是自小修煉,也依然是在打基礎的時候。若說輕功,能一下蹿牆頭上去都是超天才了。但眼前這女子,徹底颠覆了她的三觀,讓她目瞪口呆。
“嗯?”武争鋒不由瞥了一眼死死盯着她的瑛姑:“什麽事?”
“沒什麽!”瑛姑心中一凜,隻覺這少女無意間的一眼中威嚴内斂,氣勢甚深,絕不是平凡民女。這兩個女子到底是哪裏來的?天下間何時又出了這樣的奇人?
唰,武争鋒帶着瑛姑如同一片白雲一般飄落,向前滑行。在第二重懸崖邊稍墊一步,便行雲流水的落向更下方。瀑布下方是一個大湖,碧波粼粼。武争鋒如同飛鳥一樣盤旋下落,她左右掃視,沒有看到激鬥的人影。
看來,兩個人的比試,已經有了結果。
“噗哇——!”水花四濺,有兩個人從下方的水潭中鑽出水面,赫然是楊绮和老頑童。不知中間到底是如何相鬥、有過怎樣的攻防變招,兩人竟然都砸進了水裏,全都變成了落湯雞。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都互相指着哈哈大笑起來。
“痛快痛快,這一次真是痛快!俺大你這麽多依然沒赢你,若和你一般大時,恐怕給你提鞋都提不上呢!”
“你也真不賴啊老頑童,名不虛傳,左右互搏的确有一手。你沒赢我,我也沒赢你,這一局算是打平,回頭咱再找其他辦法再比。”
“好好好,再比再比!俺給你說,你會禦馬,但俺也會禦蜂。你要是來百花谷,俺就讓俺的玉峰兒排成隊飛幾圈,給你開開眼界。”
“哦?那好,那我就讓我的馬仔們跳舞,絕對把你大牙都吓掉!”
兩個人你拍着我的胳膊,我攬着你的肩膀,一起向岸上走去。明明年齡差那麽大,明明男女性别都不同,但偏偏如同哥倆好一般瞬間就混熟了。所謂逗比見二比,兩人都是一般的性子,隻要玩得來,既沒有性别之見又沒有輩分觀念。年齡大的不倚老賣老,年齡小的也不卑躬屈膝。
唰,武争鋒飛落下來,臉色發白的瑛姑也總算是腳踏實地了。嬌娘很有賢内助風範的幫楊绮理了理領子和頭發,微微埋怨道:“你啊,也不注意點,衣服都濕了也不怕被人看去。”
“不怕不怕,咱在重點位置多穿了衣服,不怕走光~”楊绮享受着賢内助的服務,同時渾身一抖一震,水珠立刻唰啦啦的掉落下去,衣服馬上便幹了。
“你個死老頭子,老大不小了還這麽瘋,看我不擰下你的耳朵!”瑛姑的手立刻找上了周伯通的耳朵,天下第一的老頑童也隻能連聲讨饒:“媳婦放手,媳婦饒命!”看來,這兩口子的婚後生活也挺和諧的。
“女娃娃,你叫啥?”周伯通終于想起來問名号了。他甚少問人名字,如今主動問起,說明他很是重視楊绮。
“我叫楊绮,這個是我的壓寨夫人嬌娘。對了,你們倆來終南山幹啥?”楊绮好奇道:“回全真體會一下當祖師爺、祖師奶的冰爽嗎?”
老頑童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俺才不要見他們,一個個都和俺師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太沒趣。俺是來找俺楊兄弟的——诶,你也姓楊?真巧,你知道活死人墓咋走嗎?”
“這個我還真知道,不過你想找的人沒在家。我也正找他們夫婦倆呢,走,一起過去吧。”楊绮捏起手指,對着群山一聲呼哨,黑炭它們聽到哨音自然知道回去。同時,四人一路交談,一路走回活死人墓。當然,瑛姑現在有點怵嬌娘,所以所謂的交談幾乎全都是兩個二貨在胡侃海聊。
周伯通看着這個比自己還要微高一點的女子,不住嘴的交談中,他發現這女子比之郭靖更有趣,比之楊過更跳脫,比之小龍女更火熱,比之郭襄更大器,武功更是一等一的高強。今日一比,既是好玩的遊戲,又是驚險的比武,全都瘙在他的癢處。在他看來,楊绮實在是平生難得一見的妙人,心中立時生出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來。
四人腳程都頗快,不多時便接近了活死人墓。正走着,除瑛姑之外的三人同時聽到了前方的喧嘩聲,似乎有兩撥人在對峙。仔細聽聽的話,發現人數真不少,雙方加在一起恐怕不下百人。三人對視一眼,各自都想到了點什麽。
不用說,在這終南山上,能夠與天下無人大規模對峙的也就隻有一個門派了。
“今兒還真是巧上加巧。”楊绮拍了拍周伯通的肩膀:“這次你是不想露面也得露面了——‘祖、師、爺’。”
老頑童的臉立刻苦了下來:“不是祖師爺,俺是他們師叔祖。”(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