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觀名叫清虛觀,看起來微微破舊古老,但面積的确不少。接近一百的淫賊撒在這道觀中,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作爲淫賊,長期被各路好漢追殺幾乎是必修課,都鍛煉出一身好本事。這些撈偏門的行家精通打悶棍、搞偷襲的行當,人雖然多,但行動間都還能保持最起碼的安靜。
衣袂破風的聲音自然也免不了的不時響起,但整個道觀中人很少,詭異的隻有那麽小貓兩三隻,而且本領也不高,很容易捂住嘴打暈擺平。
“沒有啊。”“沒找到。”“沒看見人,也沒找到東西。”“藏書房都翻遍了,沒看見什麽《三峰采戰術》的秘譜。”
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聲一絲不漏的收入耳中,而楊绮不爲所動,飛速穿行向了某個房間。穿空而入,房間中原本有兩個道士但已經倒下了,正是安爾樂和扈叔寶先來一步搞定了這兩個人。
“你也來了?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我倆也覺得這房間有古怪,一定有什麽密道。秘法或許就藏在裏面,但一直找不到機關。”安爾樂走上來打招呼,扈叔寶正在翻箱倒櫃的擺弄所有器物。把瓶瓶罐罐拿起又放下,似乎在尋找那種一扳花瓶一轉桌子就會在某個書架後面開個門的開關。
他一邊快手快腳的行動,一邊壓低嗓門道:“别廢話了,快。過來幫忙找找!趕緊找到趕緊撤。我可不想讓天下道門的人知道我來這裏偷過東西,要不然以後麻煩大了!”
“也是,道門多高人,還是趕緊弄完的好。鷹爺——鷹爺?”安爾樂一回頭,卻發現楊绮半跪在地上,伸出雙手貼着木地闆,用皮膚感受着什麽。然後。隻見她運勁一震,咔嚓一聲響一大塊地闆變成碎片崩塌下去,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個石質的門戶。
“門戶竟然在此?”安爾樂湊上來看了看,然後又沉吟道:“這石門的開啓機關必不在遠處,我等快找找……”
話未說完,就見楊绮飛起一腳踹在那石門上。咚的一聲悶響之後,石門邊框四周震飛起一環煙塵,然後,整個厚重的門帶着邊框一起從地上被楊绮掀飛。呼啦的低嘯聲中。石門被楊绮咣當一下扔到了門外,實打實的把安爾樂和扈叔寶吓了一大跳。
他們倆雖然一早就直覺性的知道這個“賈騰鷹”不是簡單人物,但還是覺得大出意料之外。付嚴傑不是個肉腳,要不然也不能成爲川中淫首,即便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住手腕,也不應該被三兩下打到狗一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賈騰鷹比付嚴傑強得多。
但看看現在。這麽一個厚重的大石門,竟然轟隆一下被單臂扔飛了?這是什麽力量?這又是多深的功力?年紀輕輕的,竟然冒出這麽一個人來,這賈騰鷹,到底是什麽人!
“鷹爺,這——!”在驚愕之中,安爾樂想的更多,微急切道:“鷹爺,這青城山上隐者無數,川中道門前輩們不知有多少隐居在此。咱們不宜鬧出大動靜啊!”
“大動靜?”楊绮的臉色卻很不好看,掀飛石門之後,她能聽到裏面更多的聲音,這些聲音讓她目光險惡:“那得看我心情了。”
嗖,楊绮飛身躍下,消失在地洞中。安爾樂和扈叔寶對視一眼,這兩個死對頭同時猶豫盤算一下之後,也一樣躍入地洞。
地洞有些深度,兩人輕功不錯,落地時依然發出了微微的腳步聲。落地後左右看了看,發現這裏竟然修築的極其複雜。
“沒想到,上面的破舊道觀之下,竟然是如此精巧華麗的地宮?”安爾樂伸手摸了摸冰滑的牆壁駭然道:“如此工程,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道門南支果然是不同凡響。”
“别啰嗦了,趕緊跟上來!”扈叔寶招呼一聲,兩人一起順着通道奔跑起來。這地宮之中沒有火把,隻在遠隔數丈之處有微微發光的夜光石,好似下面的人怕光一樣。兩人順着深長的地道一路奔行疾掠,又怕碰上大亂子,又是好奇這地宮中是否有寶。
“難道說,這地宮是這些淫道士們金屋藏嬌的地方?”
“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搞個娘們還用這麽麻煩?就是天天去嫖也用不了這麽多錢吧!”
“也……也是有理……”安爾樂看着四周陰森森的地窖,總覺得這個地方氣息不對,似乎有無窮陰風在身邊飄蕩,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毛骨悚然。風中,有幽幽咽咽的聲音隐隐傳來,宛如鬼哭,即便是安爾樂也有點心中發毛了。
“這地方還這他娘的邪乎……哦,看到了,賈騰鷹在前面!”扈叔寶已經看到了,楊绮就站在前面一個看起來像門洞的地方。楊绮背對着這邊,她所面對的地方應該是個房間,但她既不進去也不動,似乎在看着什麽。
“發現了什麽——啊?!”兩人趕上去湊頭一看,卻紛紛吓了一跳。視線越過楊绮的肩膀看向裏面,卻發現裏面橫橫斜斜的擺放着很多屍體。
這裏竟然是個停屍房,穹頂上冷幽幽的微光照下來,讓人不由得打冷戰。安爾樂和扈叔寶呆了,他們倆浪迹江湖已久,殺人死人什麽的見得多了,但是眼前的場景還是震撼了他們的心。
全都是女屍。
無頭女屍。
這些屍體不僅僅是死了,而且還都有各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傷痕。有一些焦黑如碳仿佛被烤過,有一些遍布着新新舊舊的刀割撕裂傷,有一些手腳全無被削成人棍,有一些青綠青綠的如同在化學品罐子裏浸泡過,還有有一些屍體上遍布着針眼、針孔或者是粗如筷子的孔洞。看傷口的狀态。應該是某種特殊的工具在活人身上生生鑽出來又愈合的。
看這些女屍的皮膚、體态,能夠發現這些女屍生前時年齡應該都不大,死亡時間也不長,但卻莫名其妙的有一種枯寂灰敗仿佛死了很久一樣的感覺。就好像,哪怕放着不管也不用多久就會腐化爲一堆堆白骨一樣的感覺。
楊绮對這個很熟悉,被龍象萃取法吸走生命能之後的怪獸們,就類似這種感覺。
“這、這這……”安爾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這方外的清淨之所下面。竟然是如此情形,這實在是想不到……”
扈叔寶下意識的深吸口氣,卻滿鼻子都是屍臭味,嗆得他不停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搖着頭歎道:“不講究,老子我玩女人歸玩,但不會這麽不講究。難怪建地宮呢,就這,當然捂着蓋着。”
嘩啦啦。正這時,三人對面、大廳對側的石門忽然滑開,一個身着道服的男子推着個推車走了進來。嘩啦,推車裏又卸下了一具屍體,這屍體體溫都尚未冰涼,身軀也相對完好。黑暗中。那道士察覺到對面有人。在卸下屍體之後。立刻瘋了一樣的撲了上去。如同一頭惡鬼、一條野狗,喘着粗氣舔舐着、撕咬着、低聲瘋笑着,幽幽冷光灑下,原本應該是神仙中人的道士,此刻真如同九幽地獄中的惡靈一樣。
然後,這惡靈就碰到了閻王。
啪,楊绮瞬間閃現過去,一伸手抓住了那道士的嘴巴,将他整個淩空抓了起來。
那道士驚恐的掙紮、踢打,但卻毫無用處。半晌沒有說話的楊绮忽然微微回過頭。安爾樂看到的,是一抹如同刀鋒一樣鋒利的邪笑。她沒說話,但兩人忽然有種窒息感,後背的冷汗都出來了。
兩人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等、等等啊鷹爺!”扈叔寶立刻伸手驚呼道:“咱們是淫賊、是賊啊!就算咱們往外說,也沒人會信咱們的話!惹惱了天下道門的話麻煩就大了,犯不着爲了這些毫無關系的女人伸張什麽正義吧?”
“淫賊?哼,我可不隻是淫賊,我是惡人。”楊绮擡起另一隻手抓住了那道士的手:“惡人,就應該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心情不好時就這樣——”咔嚓,讓人牙酸的聲音中,那道士的手先是被捏成一坨爛泥,然後被整個從手腕上撕了下來:“這樣對‘無辜’的‘普通人’發洩獸欲,這是惡人的天職。”
道士的臉瞬間慘變,但又被楊绮捏住了嘴,吼不出來隻能吊在空中渾身抽搐。
楊绮一甩手,血迹飛濺:“要是怕了的話,你們就先走吧,我自己去找點樂子。”
唰,那道士被扔進了來時的通道裏,立刻大吼大嚎起來。扭曲的喊叫聲瞬間在陰森的地宮中回蕩,而楊绮卻走過去一腳踩住了往後蠕動的道士,冷哼一聲:“叫的不夠響,看來得再給你加把勁才行。”
咔嚓,咯吱,一聲讓人牙酸的聲響之中,安爾樂和扈叔寶渾身冒冷汗。下一瞬,黑暗中有火焰亮起,隻見楊绮用那道士的衣服做成了一個火把。
怎麽沒看到火折子?怎麽引燃的?這些小問題兩人都忘記了,他們隻是呆呆的看着那火把的“把”,竟然是那道士的一條胳膊!
“走……走,快走!”安爾樂戳了戳扈叔寶,兩人對視一眼,果然還是跑爲上策!轉身疾奔,兩人心中惶恐,腳下都似乎有點軟,某種強大的壓迫感一波波的沖擊着他們的心,讓他們感到恐懼。回頭看看,那個舉着人手火把前行的人,就是壓迫感的來源。
恍惚中,那人黑色的長發邊沿處似乎閃過了星星點點的白金光暈。安爾樂甩甩腦袋揮去了這些幻覺,然後忍不住驚慌的對扈叔寶吼道:“這哪是惡人,這是魔王!這、這是要出大事了!”
殺戮的血夜,在一個誰都沒想到的時間開始了。
魔王以人的肢體挑着火把,一路前行。受難者的扭曲嚎叫聲驚醒了整個地宮,慌慌張張的叫喊聲和奔跑聲瞬間在整個地宮中回蕩。負責警戒的人從地宮真正的出口奔出來,怒吼着與倒黴的淫賊們戰成一團。卻不知真正的緻命危險正一路逆行。
“原來。這就是《三峰采戰術》。”魔王的眼眸中反射着火把的光,仿佛放射着猩紅的光線。
一路逆行,一路見到了太多。
三峰采戰術,難怪在上面的道觀中找不到,原來是刻在了地宮中。每一個密室裏,都有,有男人。有女人,有圖譜。
圖譜很詳細。
魔王到達的第一個密室中,圖上刻着“灰燼求火:将行近枯竭之爐鼎以火炙之,可激發其底元,術者可盡速采之”。而密室中有一個大火盆,有一個類似烤架一樣的設施,有幾個男人,還有幾個昏迷中等待被烤的女人。
“有趣。”魔王如是贊賞,然後将那些道士折斷手腳扔進了火盆中。
第二個密室中。圖上刻着“以毒取命:剜目拔舌穿耳後以猛毒灌入爐鼎七孔,毒自首行下,命元則被逼入下竅,術者可盡速采之”。而密室中就像是藥房,有無數瓶瓶罐罐,各種标注好的藥品。有道士。還有幾個正要被灌毒的女人。
“好想法。”魔王如是贊賞。然後将那些毒瓶子插進了道士的眼裏,将拳頭大的瓶子整個硬塞進了道士的喉嚨。
第三個密室,如同屠宰場,刀割。
第四個密室,如同手術室,針刺。
第五個密室……
第六個密室……
魔王一路前進,這些原本隻應該存在于民間傳說和畫本中的場景,這些和十八層地獄極其類似的地方,被魔王一個個光臨。三峰采戰術,從前往後介紹的都是如何榨取元陰的方法。前面相對溫和。後面喪心病狂。宛如流水線,在這流水的末端,就是最爲殘酷的人間煉獄。
而一個魔王,就自這煉獄的最深處,自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中,一路高舉火把踏步而來。
不論是什麽樣的抵抗,都不能拖延她一星半點。不論是正面沖上來的搏殺,還是躲在角落裏的暗算,地宮的血洗都沒有停止。魔王一路前進,一路揮灑出猩紅,她心中的殺意卻沒有得到真正的宣洩。
這裏的道士内力都很高,甚至有好幾個六十年功力的老道士,但楊绮知道他們都不是真正的主事人。她一路前進,恐慌一路蔓延,最終,她來到了一扇石門前。
裏面有一個人,修爲極高。因爲某種尚不明的緣故,卻未曾動過。哪怕魔王一路血洗,裏面的人都沒有挪動過位置。
不動是嗎?很好,就喜歡這樣的。
她将手搭在石門的把手上:“喂,裏面的,你還真是……”咔嚓,石門被整個自門框上拔了下來。然後,這個防盜門大小的厚重石門被呼啦一下砸進了裏面:“沉得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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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快跑!”安爾樂和扈叔寶自地洞中躍出之後,一路狂奔一路招呼着所有人:“都把臉捂上,别讓人看見,趁着現在趕緊離開青城山!”
正和道士們鬥在一起的淫賊們聞言紛紛虛晃兩招力求脫身。安爾樂和扈叔寶倒也沒有太過絕情,幫襯着發了幾招劈空掌,總算是幫了幾把。衆淫賊風緊扯呼,争先恐後的狂奔出清虛觀山門的時候,就聽後面一聲巨響。
轟隆一聲,似乎有什麽在地底爆炸了。淫賊們邊跑邊回頭,就見清虛觀最高的大殿忽然嘭的一下爆炸出兩個破洞,兩個人影自破洞中飛身沖出,正是“賈騰鷹”和一個老道士。
這老道士一身玄色道袍,面容古拙清癯,三尺白須、鶴發童顔、白發票票,看起來很是仙風道骨。而在那老道的對面,“賈騰鷹”卻如同滅世魔王一樣恐怖。她手中依然抓着火把,火把已經被燒出了白骨,人脂被點燃,嗞嗞啦啦的飛濺着火星,讓人毛骨悚然。
遠遠看去,真如同老神仙在降服大魔頭一樣。
大魔頭臉上的表情也充滿魔性:“别老坐着,對健康不好,起來活動活動吧。”
低頭看看下面,順着兩人打穿的地洞看下去,原本這老道所在的地方卻如同九幽鬼蜮一樣。那些女屍的人頭,竟然都放在了老道的石室裏。一顆顆一個個,齊齊碼放在一起,壘砌成一個人頭台。而那老道,剛剛就坐在人頭蒲團上面,似乎到了某個關鍵時刻。
而這個關鍵時刻,當然被打斷了。
“你、你這豎子竟敢——!”老道士忽然捂着胸口咳嗽了兩下無力開口繼續說話,臉上現出灰青色的詭異氣流來。
“呵呵,我說什麽來着,長期住在那麽陰涼的地方難免會冒出點毛病來。而這種時候,就必須烤一烤才能治病。”嗖,人手火把被楊绮扔了出去,準确的落入了藏書房中。
嘩啦,火光騰起。火光中,楊绮捏了捏拳頭,對對面的老道招了招手:“來來,光烤也不行,一起來多運動運動,順順氣血,才能根治。你這樣的老前輩,可不能這麽輕易的就——”嘭,屋頂爆裂,楊绮已經在原地消失,猙獰兇狂的一拳已經轟到了老道的面前:“死——!”
轟,大殿屋頂瞬間爆裂,炸碎做萬千飛濺的瓦片。細雨紛飛,大火蔓延,冷熱交彙中風聲獵獵,煙塵四起。清虛觀僅剩的道士們不知所措呆愣愣的圍在四周,卻聽嗖嗖嗖的幾聲響,幾片碎瓦片就像是激射的子彈一樣穿空而來,打穿了他們的腿、砸斷了他們的骨,讓他們隻能倒地哀嚎,卻不能遠離一步。
“豎子,爾敢!”火焰中,老道極速飛身退出,落到了院中氣急敗壞又恨之入骨的強行提氣大吼:“你這惡徒,竟敢來我青城山殺人放火、行兇作惡,真是天理不容!”強悍的内力推動中,這一聲大吼遠遠擴散出去,在群山中回蕩滾動,震蕩不休,顯然是有點目的的。
“哈哈哈哈哈,盡情的大叫吧、盡情的裝吧,但我就是承認了有何妨呢?沒錯,我就是殺人放火、我就是無惡不作、我就是惡人,那又能怎麽樣?天理即是拳頭,你的‘天理’不容我?哈哈!”嘴裏說着最反派的台詞,楊绮自火焰中邁步而出,渾身内力沸騰,熱力噴發,雙目中猩紅如魔:“那我就殺了你的‘天’。”(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