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雖不語怪力亂神,但也隻是不語而已,不是不存在。道家練氣導引之術就是怪力亂神之一,但江湖人縱橫天下已久,實實在在的力量擺在那裏,誰能視而不見硬說不存在?同理,除去道家練氣導引之術以外,尚有其他奇人異士存在。這些人或許不占主流,驚龍一現便複消失,但當這些奇人在世的時候,卻能做到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
燕雲十六州,漢家男兒永遠的痛。在這曾經任漢人馳騁的地方,現在漢人卻成了最低下的賤民、奴隸。
燕京,金朝舊都,此時正大興土木。無數金朝遺民和漢人被抓了壯丁,在蒙古軍官的抽打呵斥之下,進行着耗資無窮的大工程。如今天下尚不平靜,即便是蒙古汗國内部也尚未統一,實在不适合進行這種勞民傷财的大動作。但是現在,蒙古竟然以甯願拖慢軍事進度也要開發地産的決絕态度,用肩扛手搬的辦法改造整個燕京城。
燕京中軸線上,最高峰,景山。
山巅上,一個三十許歲的男子負手而立。此人雖然年輕,但頭角峥嵘,氣度卓然。那一雙細長的眼睛半眯半睜,眸子裏好像有無窮天機大道在運轉推演。
“郭先生,大汗又遣使來詢了。”一個小厮通報一聲之後,隻見一個看起來品級不低的官員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這官員錦袍披身,前呼後擁。顯然是一名大員。但這蒙古大官在面對這個連官服都沒有穿的年輕人時卻十分的恭敬。
他不敢不恭敬。眼前這男子年紀輕輕,還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年齡。但爲了他的一句話,忽必烈大汗卻可以發動十餘萬勞工來此開山鑿湖、挖河修路。聖恩之隆,恐怕也隻有長生天神教中的大祭司可堪比肩。據說此人有神鬼莫測的奇能,實在不是他一個小小官員能夠沖撞的。
于是,他老遠就學着漢人的樣子拱起手來哈哈大笑,說出一口純正的漢語:“郭先生。又來叨擾了!大汗對先生的推演結果一日三問,我等做臣子的也是等的心焦啊,不知郭先生可有結論?”
山巅男子似乎剛剛在出神的想着什麽,聞言微微回神,然後一點也不客氣,頭也不回的背對着大官淡淡道:“郭某已有結果。”
“哦?!”包括那大官在内,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激動起來。大官踏前一步驚喜道:“先生已經有結果了?好好好,是我蒙古汗國之福啊!大漢當初三問,先生可把結果告知于下官?呃——下官唐突了。據聞天機不可傳于外耳,下官實在不該妄問。請先生寫下,由下官呈送陛下!”
“不必。”年輕人擡頭看着湛藍的長天,語言中有一絲驕傲:“天機已定,但說無妨。”
“好,好好。下官洗耳恭聽!”那官員緊張的直搓手。深深吸了口氣道:“先生,大漢當初第一問是‘地利’。關于這定都之事,可有變化?”
“沒有。”年輕人低下頭看着下面的城區,淡淡道:“這燕京稍作點綴填補,便是藏風帶水、山海相繼的所在。普天之下,東南西北中五方之地,這燕京便占在了中正的麒麟寶地。這是一處國運之地、千年之京。大漢若稱天子,可在此登基,必定國祚綿長、橫亘八荒。”
“好!這燕京易風改水的大事,就拜托先生了。”官員的姿态放得很低:“這第二問是‘天時’。先生。何時可改旗易幟、鼎故江山?”
“九年後。”年輕人回答的很笃定。
“九年?”官員追問道:“九年時間就能攻滅趙宋,稱霸天下?”
“九九歸真,九年之後,不論趙宋是否尚存,大汗都可建立新朝、主宰八極。”年輕回頭望向南方,目光似乎穿越千山萬水,他似在看國運,又似在看對頭:“趙宋朝野尚有奇人,國運雖衰不死。但九年之後大汗稱帝,龍氣加身大勢已成,便可鲸吞天下、無人可擋。九乃數之極,不論對方再如何掙紮,自大汗稱帝時起,趙宋都不可能再撐過九年。”
“好,好!”官員不停點着頭,這國運命數的乾坤大事,眼前這年輕人竟然随口說出,實在吓人。而且不要以爲他是唬人的,因爲他說過的事情無有不中。三個問題隻剩一個了,但最後一個問題他就更緊張了,幹咽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才開口問道:“先生,這最後一問:命數……”
“命數之說,難以捉摸,但可照應暗合。”年輕人歎了口氣後悠悠道:“易經有雲: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請回禀大汗,新朝定國号時,就定一個‘元’字。”
一句話說出,轟隆,晴空之中無端端的劈過一道雷霆,滾滾悶響驚天動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心髒都漏跳了兩拍。大官看着傲立山巅的年輕人,那種一言既出驚雷随之的威勢實在駭人,讓他打心底生出一種敬畏之情。于是大官立刻拱手行禮:“是、是,下官立刻就去回禀大汗!郭先生,您可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天授其時,人乃行之。在下即刻起将編撰《授時》一書,依照行之,可減災少難。”年輕人少言寡語,頭也不回的送客了:“大人,不送。”
“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嘩啦啦,人群退走了,景山之巅又恢複了清淨。
這年輕人靜靜地翻動着手中的一本古書,這是一本殘卷,被撕下了一半,他手中隻有前半部分。這古書的最前一頁标注着它的名字,隻有三個字——《十二氣》。
“沈括啊沈括,你真是天縱之才。百年之前便編出了如此天書。但可惜。犬儒誤事、腐儒誤國,你終究是壯志難酬。趙宋國運,自那刻起便再難挽救。不過,”年輕人撫着書頁,嘴角是一抹接近自負的笑:“雜學之術我雖不如你,但若說術數之道,我必将超越你!周天星軌。盡入我手,我必将名垂千古、光耀古今!”
正說着,撫着書頁的年輕人卻渾身一顫。低頭看去,隻見不知爲何書頁中間夾着一根針,卻一下刺破了他的手指。指尖血珠滲出,年輕人卻不急着包紮,而是愣愣看着那血珠出神。
他如同石化了一樣呆了半晌,忽然一個機靈回過神來。一直以來淡定高冷的年輕人忽然急躁起來,他緊鎖着眉頭擡頭看天、低頭看地。掐指算着什麽。指尖的血迹随着他的掐指而沾染了全部的五指,他卻不管不顧,隻是焦躁的搖着頭:“不對不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郭先生,您怎麽了?”侍從上來想扶住他。卻被他煩躁的一下甩到一邊去:“都走開!”
趕走了所有侍從之後。年輕人更顯不安。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原本好端端的以乾壓坤的大勢大局,爲何橫生變數?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年輕人焦急的左右邁步,上下四方的觀瞧乾坤,當他看到西邊的晚霞時忽然頓住腳步。西方,金光普照,紅雲如火,也如血。他看着西天的霞光,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血迹,又看了看那根針。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喃喃道:“西方,金,血?”
然後他忽然大叫道:“這、這這、這是——庚金伐世,白虎殺天?!怎麽會這樣!西方明明隻是一些星星死火,爲何忽然有了燎原之勢?這不可能!!”年輕人一拍大腿,恨恨不已:“糟了糟了,一運變百運變,更不要說從乾坤二氣變作四靈之氣的驚天大變化了!如此一來,我占玄武、宋占朱雀,白虎突現,青龍無蹤,天下風雲又将變爲混沌不明!還好還好,如今占住了麒麟之地,大勢仍在,但已經不可掉以輕心!”
“竟然能擾動天命,這到底是誰做的?!儒釋道三家之中,有誰能有這本事?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們,那些家夥沒這個本事。如此風雲突變,便是當初鐵木真手握凝血降生于世都無此聲威!不行,必須扭天轉運,在那白虎興風作浪之前,必須斬虎殺賊!”年輕人下定決心,轉身大吼道:“快,來人啊,快準備紙筆!”
文房四寶伺候上來,年輕人開始奮筆疾書。
【大汗天啓:運道有變,異軍突起;庚金伐世,白虎殺天。六神精義有雲,白虎居西,屬金、主殺。刑天下,亂世間。性急、強悍、豪爽。野性難馴、行事露骨。虎乃山中王,雄踞山巅而小天下。如今白虎沖霄,逆亂天地命數,當速斬去。此斬,非惟斬人,實乃斬運。但天命總依人而化,斬人自可大動其運。命數無常,但天道有常。運數化形,總有其規。居西、色白、體鍵、桀骜、踞山川之險,凡有此種種特征之人,大汗當萬萬警惕。見之,當立即誅殺——郭守敬禦呈。】
寫完這些之後,年輕人擡起頭抹了把汗,然後又仔細想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其他可補充的。尤其是關于那個“氣運之人”可能相關的特征,更是冥思苦想。補充了很多可能的條款之後,年輕人将這封密信封裝好,冷冽下令:“命千人軍護送,火速送往牙帳,要直接呈至大汗的手中。膽敢偷信竊窺之人,殺無赦!”
侍者滿頭冷汗的領命而去之後,年輕人又拿出很多看起來很有些古代黑科技感覺的儀器擺弄。他擺弄了半晌,好像在測算什麽,但越是擺弄他就越發疑惑。
“氣運怎會如此撲朔迷離,爲何如此難以捉摸?白虎之外,似乎又有其他,但……爲何看之不透?閃閃滅滅,漲漲落落,如此異狀到底是從何而來?!”
當燕京景山上的年輕人苦惱的抓頭皮的時候,西域烏孫城寶庫中,幾個人正在玩抛接球。
“接着!”楊绮随手一扔,那根尺把長的黑乎乎的東西脫手飛出。一離開楊绮的手,它的微光就消失了,而武争鋒接在手裏之後,那東西又開始瑩瑩發光。
隻不過,顔色略有不同。
“嗯?”武争鋒意外的看了看手上的東西,又抛給了寒冰:“你試試?”
寒冰抓着,沒反應。然後又找來小蓮、香蘭、阿織阿牧等等,甚至找來了那胡姬公主,一個個都好奇的摸了摸,全都沒反應。看那黑乎乎的樣子,比喻一下的話,就像是剛出新手村時打小怪掉落的“次品礦石”一樣的東西,實在沒什麽出彩的地方。
但隻要楊绮或者武争鋒抓住了那東西,它卻會立刻變成了高大上的閃光裝備,自帶光暈,賣相直線提升。
楊绮也不禁好奇起來:“這到底是個啥啊?”(未 完待續 ~^~)
PS: 這一章裏有很多曆史梗,不熟悉曆史的童靴可能看不出來。比方說,忽必烈于1271年建立元帝國,轉年攻破襄陽,南宋于1279年徹底滅亡,距離元帝國建立剛好八年。郭守敬,古代四大天文學家之一,創作《授時曆》,傳說更是個風水大師。其他還有很多梗,有興趣的去查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