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戰場邊上的觀衆，一槍沒中，但看到屍體後吐暈過去了。
今天傻蛋和三妙夫人交鋒時的語言、知識、内容，她真是一丁點都不想記住，甩甩腦袋想全部忘掉。但偏偏那些東西就像是在腦子裏生根了一樣，不停回蕩，不停重播。她看向傻蛋的目光也很微妙，心情真是百味陳雜、連她自己都有點說不明白了。
首先是又羞又惱，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呃，現在雖然已經在地縫裏了。
羞惱之後是煩躁。傻蛋哪來的這麽多知識，哪來的這麽多理論？這可不是一句家學淵源能說得明白的。在思維傳統又保守的女孩眼裏，傻蛋的表現就好比穿鼻環戴耳釘染黃毛紋紋身并且喜歡在課堂上光着膀子抽煙的迷之男生一樣，天生就會産生疏離和厭惡感。但煩躁之後又是好奇。傻呆呆的傻蛋、沉穩的傻蛋、讓人安心的傻蛋，言辭犀利的傻蛋、壞心眼的傻蛋、讓人抓狂的傻蛋。如此多的一面面，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好奇的最後，又有些開心，而且是忍不住的開心。三妙夫人抓狂而跑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有種得勝的美滋滋的小心情。不由得就想誇傻蛋幾句。
繡玉公主自幼天資聰穎。修煉上進步神速，年紀輕輕便名動天下。進入先天境界後更是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心思純淨而清冷。不論遇到何種江湖争鬥，她都能淡然處之，心中從無波瀾。但今天這種複雜的心情湧上心頭，實在讓她又是新鮮，又是惶恐。
“定然是喪志第二的作用，安下心來。快安下心來。”繡玉低聲默念兩遍，深吸一口氣後收懾心神，目光稍微平靜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抓緊時間平複真氣然後運功逼毒才是正理。不過想是這麽想，可是即便沒有三妙夫人打擾，她依然覺得神志不定，難以真正安下心來。勉強凝神片刻，繡玉睫毛一顫終于歎了口氣。不行，心中亂的難受，千頭萬緒無數雜念在腦海中沖撞。攪的都有些頭痛了。睜開眼睛，繡玉卻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因爲傻蛋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你看什麽？”繡玉的心更亂了。
“我在看你的腿。”傻蛋一如既往的誠實。
“你、你這登徒子！”繡玉下意識的扯了扯裙角想稍微蓋起來一點，但現在實在沒剩多少布了，完全徒勞無功：“你爲何要看我的腿？你、你莫要胡來啊！”繡玉又往後面縮了縮，大眼睛裏有點驚恐。
“因爲你的腿很好看。”傻蛋好像又覺醒了一點其他的特質，這個特質叫美腿控。“長長的，白白的，直直的，細細的。”
“你！”這已經是性騷擾了吧？不少字在繡玉看來絕對是性騷擾了，但偏偏對面的男人還是那種清澈的一塵不染的目光，盯了她的雙腿片刻之後沖她露出一個笑臉：“我很喜歡你的腿！”
“這……”繡玉又是想捂臉，又是想抓狂。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能刺激人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人受不了！剛剛那一絲開心現在完全被掐滅了，繡玉忍不住想咬牙。心潮澎湃之下，哪裏還能靜得下心來？
傻蛋卻忽然來到她對面俯下身來平視着她的眼鏡：“繡玉。”這是他第一次叫出繡玉的名字，公主閨名怎能容男子直呼，但繡玉聽到後卻微微一顫。擡頭看着對面的男人，迎上了他的目光。這一瞬的對視，繡玉才深刻的感受到，他的目光竟然這麽深邃，這麽寬廣。
聲音也很好聽：“你，是有什麽想不通的事嗎，爲何靜不下心來？”
“我……”被看穿了，好似一下就被看穿了整個心靈。繡玉猶豫了半晌，終于決定鼓起勇氣，輕輕吸了一口氣強忍着羞意問道：“剛剛，三妙夫人所說的‘夾腿’……我，有過。”
在如潮的思緒最底層，讓她最困擾的便是這件事，最難以啓齒的也是這件事。這是一件讓她想爛死在心底的事，讓她覺得不堪碰觸。但面對傻蛋純淨的目光，繡玉忽然覺得自己可以說出來。雖然羞的脖頸和耳朵都紅了，但她還是問道：“很小的時候，有過。我是不是就，不潔了？是不是說，其實我也……也是，輕賤之人？”
你來我往的言辭交鋒中，這個知識點算是最颠覆她世界觀的一個。對于貞潔觀很重的繡玉來說，此事簡直是晴空霹靂。不亞于結婚二十年之後老婆告訴丈夫：其實我一直都是假高/潮。這打擊，可能讓人一蹶不振。
所以繡玉此時聲音微微顫抖，她甚至覺得有點無助。
但傻蛋平穩的開口道：“别聽她胡說，沒有的事，她騙你呢。”
“真的？”聽到了此時最想聽的回答，繡玉立刻擡起目光看向對面。對面的那雙眼睛裏，是天一樣海一樣的浩瀚，和絕不違心的直率：“真的。”
傻蛋真是不違心——夾個腿算個屁啊！就好比說我等老處男，當處男已經很慘了，難道還不允許撸嗎？！一天撸一發，健康每一天~不就是夾腿嘛，連手都沒用，不管古代真麽算，反正在傻蛋看來，根本就不是事兒！所以，他真是坦誠到一丁點勉強的成分都沒有。
“你竟然爲此而糾結，看來你太缺乏知識了。你的看護人沒盡到職責啊。”傻蛋用居高臨下的高冷語氣教育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得跟你們好好講一講相關知識。省的再鬧出這種笑話。”
“誰、誰要聽這種……這種歪門邪道！”繡玉忍不住帶着羞意的打了他一下。
傻蛋毫不放松。鐵面無私：“歪門邪道？歪門邪道你還不是差點着道？這種落後思想要不得。沒知識真可怕。”
“你、你！懂得如此多的邪門事物，你才可怕哩！”和傻蛋的打打鬧鬧中，繡玉心中卻忽然平靜了下來。排除了她心中最大的困擾，讓她甚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在一連串的打擊、平複、糾結、開解之後，她終于獲得了片刻的平靜。
平靜中帶着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喜悅，忽覺心口真氣一動，未曾故意施爲，但真氣已然各歸各位。走火入魔。就在這麽一個微妙的情況下，豁然排除！
“呼，終于撥亂反正了。”繡玉長出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腳，重獲行動力的感覺真好。
“你沒事了？”傻蛋提議道：“那麽咱們沖出去吧。”
“這個……”繡玉運轉了一下功力，面色卻又微微一沉：“還不行。十邪散魂的藥性尚未解開，而且因爲剛剛走火入魔，作用甚至更強了些。如今我隻有七十年功力，比之前落水時還遠有不如。質雖比三妙夫人高三重天，但量上卻遠遠不如她的九十年功力。”…
“隻差二十年而已。那些褲衩男不也是二十年功力麽，有我從旁協助。至少不會輸給她。”
“不可，此二十年非彼二十年，差距甚大。”繡玉一拉傻蛋手腕：“十邪散魂毒性尚在，妄自動手可能仍會走火。且先替你療傷，療傷之後再容我運功逼毒。”
“十邪散魂……”傻蛋思考了一下之後道：“那你先給自己逼毒吧。中了毒自然越拖越不妙，我沒什麽，你先……”他覺得自己還真不算什麽，看起來很兇險，但在他的精準協調之下，大都是内勁間互相鬥的歡，他自己還能撐一段時間。這也就是他，在絕對平靜之下才能做到的奇迹。
“無需多言！”繡玉卻打斷傻蛋的話，雙掌一擡就按在了他胸前大穴上。咔嚓，寒霜在傻蛋全身蔓延，和那日一般一下子變成了冰做的人。
繡玉閉目凝神，七十年分量的明月神功滔滔湧入傻蛋經脈中。四股糾纏在一起的氣，自然是柿子先挑軟的捏。繡玉雙臂一振，傻蛋周身呲呲的射出細小的氣流，那個死而複生的金扇公子的功力就被驅逐幹淨了。這場角逐中，他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然後，就是目标最大的。
繡玉手臂再震，傻蛋體表的冰層啪啦一下炸裂開一片冰花，一道紫氣和這冰塵一起飄散。又震，又是噼啪一下炸裂一朵冰花。三妙夫人侵入傻蛋經脈中的内勁不少，繡玉凝神提氣，一下一下的驅逐。傻蛋體表哔啵作響，無數冰塵飛散。
“呼……”閉着眼的繡玉已經有些喘息了，但還不能放松，必須一鼓作氣！啪啦啦，傻蛋前胸後背爆裂出大片的冰屑，三妙夫人的内勁也驅逐幹淨了。
但她自己卻微微一晃，視野有些發黑。剛剛那一下，所有功力都去爲傻蛋療傷，她自己卻受到了反震。而且内裏空虛之下，安靜半天的十邪散魂又出來加深了負面狀态，讓她心神又是一陣昏沉。
“停手吧”傻蛋立刻察覺到了她的不妥。
“沒事，就還剩兩股了。”繡玉搖搖頭，想要繼續催發功力。“很快就能……”
“停手吧。”傻蛋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溫暖的觸感讓繡玉睫毛一顫。傻蛋緩緩道：“我很清楚，這兩股真氣不是能夠輕易驅逐的。别傷了自己，停手吧。”他輕輕拍了拍繡玉的手臂，繡玉看了他一眼，終于還是長長歎了口氣收回了功力。
收回功力後她忍不住腳下一晃，緩緩坐下，略顯沮喪道：“移花和金刀王的真氣糾纏在一起，的确不好驅逐。”
如果好驅逐的話，早就給治好了，還能留到現在？
傻蛋平靜的問道：“金刀王，有那麽強嗎？”。
“若論功力，他不過勉強先天第三重天。比之三妙夫人尚略有不如。但他也算是一代怪才。刀氣另辟蹊徑。”繡玉侃侃而談：“金刀王本是鵬國先鋒将領。乃是戰場上的一員猛将，爲鵬國立下過汗馬功勞。但他心思簡單，不懂人情禮往爾虞我詐。所謂小人如鬼，金刀王終被朝堂小人整治的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後隻身殺入仇敵家中，單刀斬盡仇人。其中甚至有金鵬國太子，仍然被他一刀斬首，血濺五步。”
傻蛋點點頭：“倒是個血性漢子。”
“他本是野路子，一身戰技都自沙場上得來。也沒什麽内功心法，爲江湖所輕。可在斬殺鵬國太子時，他卻以殺證了先天道。因爲殺盡朝堂的如鬼小人，因此便自号爲‘斬鬼刀’。封号金刀王後，更名爲‘天王斬鬼刀’。”繡玉看着傻蛋，目光略帶抱歉：“他功力雖止步于先天三層，江湖争鬥中那直來直往的刀術也不甚占優，可天王斬鬼刀的确不凡，其中的縱橫殺伐之意最是棘手。”…
她略微苦惱道：“若有心性豪勇一往無前之霸者，再練有至陽至剛的内力。方能對症下藥。但可惜明月神功并非如此路數，就是能治也需要好些時日。遠水不解近渴。”傻蛋就像是中了玄冥神掌的張無忌，非純陽内功不能救。便如木中生蟲，千斤力士也比不上啄木鳥——專業不對口啊。
“爲今之計，隻能使你内壯，方是正理。”繡玉定定的注視着傻蛋，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她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嚴肅道：“今日，我就傳你花國護國一脈的玄門正宗——明玉功。這明玉功，便是明月神功的一部分，是先天之前的篇章。用心修習，能達至六十年功力，乃是天下少見的功法。”
三妙夫人聽力過人，傳音入密也不一定保險。繡玉不能宣之于口，便親自引導傻蛋運氣方法。“你體内兩股先天内力糾纏，的确是個極大地障礙，但如今也隻能如此了。若能驅逐金刀王刀氣的話，移花的内勁倒是能成爲一大助力，唉，可惜了。”
“金刀王的刀氣……”傻蛋低頭想了想，忽然眼中光芒一閃問道：“剛剛你說，要至陽至剛的内力就能驅散刀氣是嗎？要多少功力？”
“不，功力倒在其次，你經脈中盤踞的刀氣倒也不多。先天之争重在精神，重要的是舍我其誰的霸道氣概。”
“氣概？”傻蛋撓撓頭：“我行嗎？”。
“呵呵！”繡玉抿嘴一笑，忍不住打了傻蛋一下：“你啊，實話說你勇氣、膽識、見識、智略都過人，鬥志心性皆非凡俗，誰若真把你當個傻蛋，他自己才是傻蛋哩。但若說‘霸氣’……你雖有氣概，但不是霸氣，你并不霸道。”
“比霸道……嗎……”傻蛋捏住下巴開始思考，總覺得腦海中想起了謎之提示音。
“金刀王本是上将軍，身居高位生殺予奪，說一不二縱橫睥睨，更在屍山骨海中砺心煉膽。若說霸道，平心而論，當今世上已沒有多少人是其對手。而這，也是金刀王強大的根本原因。”
“當今世上……嗎……”這個世界上少有，别的世界上卻未必。說到霸道，說到心性豪勇一往無前，說到至陽至剛的内力，傻蛋腦海中閃過無數記憶的碎片，他忽然明白那謎之音在說什麽了——你可以求助場外親友~~
傻蛋笑了，在繡玉看不見的維度中，左手的金色側身像悄然浮現，擴大至一人大小，烙印他自己軀體上。同時，天山靈鹫宮密室裏，楊绮忽然大馬金刀的坐了起來。沒有睜眼，但眉宇間溢出一絲雷霆般的不爽。金光漫卷，右手中金色側身像瞬間漲大，進而與睡夢中的楊绮合而爲一，如同給她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霸道？”睡夢中的楊绮冷哼一聲，身上氣勢沖天而起，如同一頭蓋世兇獸忽然覺醒：“金刀王又算老幾！”
ps：還是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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