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猜測,這些人和網上流傳的某些叫“天選者”的人有關。一個月一來,關于天選者的傳聞已經不絕于耳,讓人懷疑,讓人迷茫,讓人彷徨。
上午十點,一輛看起來就很特殊的車輛駛入了戒嚴區,一個身着隔離服的人抱着個密閉盒沖了下來,奔進了臨時研究所中。這人走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身邊,大聲道:“報告,發現異界個體!”
這男子身穿白大褂,臉戴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打理得一絲不苟。瘦削、白皙、面目陰柔俊美,薄薄的嘴唇邊還帶着習慣性的微弧度。但那微弧度裏沒有笑意,那雙眼睛看什麽都像在看試驗品,無情中隐隐帶着狂熱。“行了,放下吧。”男子在操作台上鼓搗着什麽,淡淡回應,聲音中沒有一點緊張感。
“是!”穿隔離服的卻不敢怠慢,一個立正後快步退出。一方面是攝于男子的威嚴,另一方面他也有些畏懼盒子裏的東西。盒子放在了桌上,陰柔男子沒有理會,另一個身穿軍裝的二十多歲男子卻上前打開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向後一跳。這盒子裏躺着的,卻是一隻死去的變異抱臉蟲。
“不用緊張,已經死了。”陰柔男子繼續着手頭的事情,頭也不回的道:“而且就算它活着也無法正面殺死任何一個健康成年男子。無法寄生繁殖,抱臉蟲就是個垃圾,扔了吧。”說着。他用鑷子架起一片黑色的破片,推了推眼鏡低聲道:“我手裏這個,才是有價值的東西。抱臉蟲都沒有腐爛,但成熟異形卻爛的連殼都快碎光了。有意思……”
“不能繁殖?”軍裝男驚魂普定後皺眉道:“那不是說——”
“對,異界生物兵器計劃要擱淺了。至今爲止發現了七種跨界生物,除了在天選者内體外,無法在任何環境下增殖。”他将破片泡在一試管溶液裏,回頭笑了笑:“也就是說,如果你逛街時碰到個遊蕩的喪屍的話不用緊張,它不會傳染你。”
“該死的,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物!”軍裝男恨恨道:“這些所謂的天選者,除了攪亂社會秩序以外,一點作用都沒有!真應該全部抓起來殺掉!”
但眼鏡男聞言卻聳聳肩:“關于這一點。我們其實應該慶幸。”
“爲什麽?”軍裝男不解。
“因爲這避免了人類世界毀于一旦。”
“世界毀滅?憑那些天選者?”軍裝男更加不解:“如果異形能大規模繁殖的話倒也說不定可以,但區區天選者……”
“異形不過是野獸,摸透了規律的話也不是無法對付,毀滅世界的不會這種低等生物。”眼鏡男笑了,是那種不屑的嘲笑。毫不掩飾的挂在臉上:“能毀滅人類世界的隻有人類自己。至今爲止天選者都出現的毫無規律,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壟斷,人口越多就自然就會出現越多的天選者。如果天選者的異界科技能使用的話,中印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崛起,美國隻能靠邊站,俄羅斯甚至會邊緣化。如果你是那兩國的人,面對這種情況時會怎麽辦?”
“這……”軍裝男遲疑了一下。還是狠狠道:“我會先發制人,在敵人成長起來之前用核彈炸平!”
“呵呵,那麽多二代公子哥,我偏偏讓你跟着混功勞,就是因爲你還沒有蠢到家。”眼鏡男鏡片反光,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現在的世界。是一種微妙的平衡。人心都很脆弱,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心理作用自行擴大,并引爆一場暴風。如果異界科技管用,現在早就爆發世界大戰了。所以你之所以還能在這裏胡混,就得感謝這個東西它不、繁、殖。”說着。他拍了拍抱臉蟲的屍體。
“呃……”眼鏡男說話漏風漏骨,一丁點都不客氣,但這軍裝男隻能聽着卻不敢反駁。他讪讪半晌,正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個研究員奔了進來大聲道:“報告長官,接到西北科考隊聯絡,他們發現了一些古怪的東西!”
“哦?”眼鏡男用眼角掃了一眼彙報資料便不再理會:“這種花邊新聞一樣的東西就别拿給我看了。”
軍裝男好奇道:“到底什麽事啊?”
研究院看了一眼眼鏡男,然後才答道:“考古隊發現了一個古代陵寝,構造特異,而且棺椁中的屍體表面竟然有一層玉石,無縫的将屍體包裹起來。考古隊不敢擅動,就請示了這邊。”
軍裝男拿起資料看了看,誇張的叫道:“鐵陵銅墓、銀椁金棺、玉包屍?鬼吹燈呐這是,超級肉粽子呐這是,不去看看嗎?”
“别煩我,我對這種古老陳腐的玩意沒興趣,我現在隻關心天選者。”眼鏡男揮揮手不耐煩道:“讓他們自己看着辦,鑒定啊收藏啊炒作啊展覽啊都随意,反正也沒實際意義。哦對了,讓宣傳部門炒作炒作,去北上廣深辦個展覽,給我們賺點零花錢。”
“是!”研究院領命而去。
“那個……”軍裝男試探道:“既然這異形不繁殖,那我們還呆在這裏嗎?”
“當然,你帶人對附近一市十二縣的人做普查,凡是被寄生了胚胎的人統統帶走。”
“寄生?”軍裝男又不懂了:“不是說這玩意兒不繁殖麽?”
眼鏡男無奈了,幹脆轉過身來脫下手套指着抱臉蟲道:“我們現在知道它不繁殖,但異形剛來這邊的時候可不知道。而且所謂的不繁殖不過是我們觀測到的現象,而不是結論。說不定抱臉蟲大規模寄生過,但是進入人體的胚胎沒有發育而已。你沒看到新異形,不代表沒有完成寄生的個體!”
“哦……”軍裝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帶回來後給他們做手術取出來嗎?”
聽到軍裝男的話,眼鏡男臉上卻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怎麽會,當然是統統養起來了。這麽多現成的共生體。怎能浪費。再說了,不繁殖或許隻是暫時的,說不定它們隻是水土不服。共生久了,指不定哪天又能發育了呢?呵呵!”
眼鏡男打心底裏愉悅的笑着。軍裝男卻打了個哆嗦,趕緊出去了。
同一時間,在中國西北,古時的邊陲之地。
風沙彌漫,隔壁荒蕪,敦煌,一個充滿傳奇的地方。古代絲綢之路的重要途經點,出土了大量考古文物,每年都有無數遊客前來觀摩,但至今爲止尚有許多未被發掘的神秘之處。
一片繁忙的考古發掘現場中。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螺旋槳的狂風卷起大量飛沙,但一個滿面風霜的中年人頂着狂風迎了上去。機艙打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護衛中走了出來,中年人立刻驚喜道:“老師,您來了!”
“在哪?鐵陵銅墓在哪?!”老人卻沒工夫寒暄。立刻發問道:“快,立刻帶我去看!”
中年人不再多言,立刻帶着老人一路前行,來到一片山崖前。這光秃秃的岩山上有一條縫,寬度能夠讓人側着身子擠進去,斜斜向下彎曲幽深。中年人帶頭就往裏鑽:“這是一位遊客無意中發現的,她的兒子貪玩鑽進了這縫裏。她追進來後就發現了——這個……”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頭,來到了一個空地上。這空地中有其餘考古者忙碌奔走,燈光的照耀下,一座漆黑的宮殿樣式的建築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老人出神的看了看,斷言道:“這不是陵,是真正的皇宮。”
“皇宮?”
“對。”老人笃定點頭:“這整個建築體積不算太誇張。但卻是按照兩漢時期皇宮的規格建造的,它整個就是一座等比縮小後的皇宮。是生鐵造的?”
“不,老師,經過鑒定其實不是生鐵,是鋼。”
“鋼?好大的手筆。真是好大的手筆!”兩漢時期,剛的冶煉技術還不成熟,而且是很稀有的資源。造兵刃尚嫌不夠,造微縮陵寝?誰會有這種地位?
“老師,這陵中還有墓,是青銅鑄造的。”
“好,趕緊進去看看!”老人已經迫不及待了,從這皇宮一樣的鐵陵正門走了進去。雖說是“縮小”的,但這陵的體積依然很大,屋宇樓閣都精雕細琢,每一間屋子裏都有考古人員在研究,不時發出哦、呀的驚歎聲。
一路上能看到各種青瓷瓷器,都保存的相當完整,連灰塵都不多。一些小件的東西被成批成批的拿出去,但大件的東西卻不敢擅動。老人一路走一路歎息不止,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大手筆的陵寝。
“到了,前面就是青銅墓。”中年人向前一直:“那裏就是墓坑。”
老人擡眼看去,神色凝重的皺眉觀測半天,忽然揚眉道:“你看,這墓坑的結構像不像倒置的宮廷正殿?”
“這……”中年人仔細看去,越看越心驚:“還真有點像……”乍一眼看不出什麽,但是結合鋼鐵皇宮的推論在一起對比的話就能看出意思了。鋼做的宮廷銅做的殿,這是前所未有的大氣象。但氣象太大了,讓他總覺得有種壓抑與驚悸,心髒止不住砰砰跳動着。
“走,進去!”老頭卻一把拉起中年人當先進入墓中。墓中也被勘探過了,整個墓坑大小有百來平米,就隻有一間寬敞的大廳。這大廳四面青銅牆壁、乃至天花闆地闆上都有陰文雕刻着的各種圖形,讓人看得恍恍惚惚不明其意。老頭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
“老師您看,那就是銀椁金棺了。”
“不用你指,早看見了。”老人拿出手套,慢慢走上前。隻見在這墓坑的最中間擺放着巨大的棺椁,外層的椁已經被打開了,曾經閃亮的銀在時間的侵蝕下變得灰撲撲的,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華麗。
裏面的金棺就震撼了,比奪寶奇兵一裏的黃金法櫃還要耀眼。黃金沒有在歲月中褪色。依然在燈光的照射下灼灼放光。老頭謹慎的觀察着,摸遍了整個棺椁,半晌後若有所得的點點頭:“真的是大發現,漢代的皇帝都沒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開過棺了嗎?據說是什麽‘玉包屍’?”
“開過了。不過怕出意外隻打開了一條縫,把探測器伸進去觀測了一下,沒敢再多動。如果因爲什麽不慎破壞了這國寶,那我就是考古界的罪人了。”中年人咽了口氣緩緩道:“而且,探測到的結果,有點吓人……”
“怕什麽,我們幹考古的,什麽沒有遇到過?”老人又仔細觀察了一遍棺蓋上的花紋,點點頭道:“做好準備,開棺!”
金棺并非通體黃金。而是鋼鐵包金。在很多人搭配器械的作用下,黃金棺終于被徹底打開。棺蓋開啓的那一瞬,似乎有某種莫名的氣息噴射出來,如同一陣風一樣擴散出去,讓每一個人都覺得汗毛一豎。渾身一抖。
人們面面相觑,都有點心中沒底,中年人立刻道:“第一次開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隻有那老頭膽氣壯:“别疑神疑鬼的,拿出考古工作者的專業素質來!”他定睛向棺中看去,立刻吐出一口氣,笑道:“呵呵,帝袍。果然是帝袍!”
隻見棺中之“人”衣着高古,渾身黑色長袍保存的還相當完整,像新的一樣。身上墜玉環佩,完全是帝王規格。黑袍表面花紋簡略,并沒有什麽龍鳳,但華貴大氣。氣勢堂皇,讓人見之心折。但最怪的還是棺中人,竟然是一個玉人。
玉人頗高,目測至少一米八往上。身軀瘦削結實,表面玉光閃閃。是上好的白玉。五官并不清晰,隻能看個大概。看到這玉人,衆人心中那種悸動敢更強了。這種心肝亂顫的感覺,仿佛看到了天敵——準确的說是看到了食物鏈中占據絕對上位的存在。
朦胧之中,玉人表面似有光閃過,這種驚悸才漸漸消退下去。
衆人齊齊呼了口氣,都相顧駭然。老人蹲下觀察棺蓋的内側,開口道:“看,這裏有字。”衆人連忙看去,卻見那裏像寫着碑文一樣齊齊刻着字。不過都是不認識的文字,雖然方方正正的但并非任何一種熟知的華夏文。隻有偶爾的幾個字使用了東漢隸書,其中最重要的是時間——建安十九年。
“建安十九年?”搞考古的立刻反應過來:“那不是漢獻帝時代麽,換算一下是……公元二一四年,距今剛好一千八百年!”
漢代古屍,而且是如此奇特的古屍,更有可能是帝王陵!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想歡呼但又不敢大聲叫,隻能用激動地眼神互相對視。
隻有那老頭蹲在地上繼續研究文字,半晌後在另一個地方發現了三個字。這三個字第一個是“黑”,第三個是“帝”,第二個卻模糊認不清,需要進一步調查研究才行。
老人拍拍手站了起來:“看這整個陵墓棺椁的狀态,看它們擺放的位置和朝向,還有這屍體身上的配飾,應該能确定這就是一處帝墳。”
“帝墳?”有人問道:“建安十九年有哪個皇帝下葬嗎?”
“不知道,史料并無記載,但事實已經擺在我們面前,而訂正史料不正是我們考古學的最大的責任麽。”
這時,咯啪,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老人立刻低頭,卻見玉屍的額頭正中忽然産生一條裂縫。這條裂縫來的蹊跷,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心髒咚咚直跳,但那裂縫最終隻是崩下了一片指甲大小的薄片。
不知道爲什麽,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這時,一個年輕人跑進來對中年人低聲道:“組長,上面下命令了,要把這次的發現品送往北上廣深進行進一步研究并展覽。”
“展覽?”中年人眉頭一皺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顯然是想圈錢了,立刻就有點不樂意:“這種巨大的發現必須經過仔細研究才行,哪能立刻展覽?”
“但,上面已經下達了正式命令。而且第一站已經定了,在上海。”
“這……”中年人遲疑了,又看向了老頭。
老頭點點頭:“去展覽也好,提升名氣,對我們考古工作也有好處。而且上海博物研究院設備先進,我們也必須進行進一步的研究。這到底是‘玉雕屍’,還是‘玉包屍’,隻能在那裏弄清楚。”說着,老頭拿出鑷子夾起了那片碎片。
“好吧。”中年人無奈點頭:“不過展覽之前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想把這陵寝整個挖掘出來也不是個簡單的事。告訴上面,我還需要點時間。”
中年人走出了墓穴,來到了營地中。回頭看看那條裂縫,想想那詭異的古屍,中年人的眼中蒙上了一絲陰霾。下葬時是二一四年,出世時是二零一四年,一千八百年都沒有被盜,卻在今天被碰巧發現。這是巧合,還是别的什麽?他不知道。
他的眼前又浮現了玉屍的模樣,一股莫名的寒氣從腳跟沿着脊背爬上頭頂。他忽然覺得,把這個東西送往上海,未必是一件好事。那可是千萬人口的國際大都市,如果出了什麽意外……
“呸呸呸,我怎麽會有這種怪誕的想法?一個死了一千八百年的死人會出什麽意外?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想想好事,這真是個大發現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幹巴巴的笑聲飄遠,消散在天地間的大風中。
(第四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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