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木架子被搬到了大缸上,楊奇雙腳腳背勾住環鎖吊在上面——記住,不是讓你把腳伸到環的裏面去卡主,而是讓你腳背用力把自己勾在環鎖上。頭朝下倒吊下來之後,兩個手一手一個桶,目标就是缸裏的油。
據唐大先生說,因爲楊奇鍛煉勤快,所以出錯也勤快,油面往上漲的速度也超出預料。爲了不讓楊奇那麽早就淹死,現在特别給楊奇一個機會,就這麽倒吊着把大缸裏的油舀出來。
但是注意,一次必須是同時舀兩桶。如果半路失敗了,甚至隻要是從桶裏濺出去了,那就反過來要往缸裏再倒兩桶。如果腳上沒勾住人掉下去了,那麽沒的說,四桶妥妥的。
在楊奇吭哧吭哧的倒吊着垂直仰卧起坐舀油時,唐大先生坐在旁邊淡定的講着:“所謂拳法,南拳北腿派别良多。僅僅隻是拳掌,就有形意、太極、八極、通背等等流派,側重點也各不相同。但這林林總總的流派,總可歸結爲剛柔兩勁。因爲拳法取自古代戰争的兵器,因此不同的兵器衍生出來的拳法剛柔之感自然不同。提問:形意拳取自什麽兵器?”
“又、又是尼瑪課外題!”楊奇喘着粗氣,正費盡力氣的把油桶往上送。
“那你到底是會不會啊?不會就算錯了啊。”
“槍法!形意取自槍法,奉嶽飛爲祖師!”楊奇從牙縫裏把聲音擠了出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挨上一石子,楊奇絕對就撐不住了。
“喲,不錯哦,看來有好好學習。”唐大先生點點頭,又道:“但你剛剛說話時手中一晃,把桶裏的油濺回到了缸裏,所以,再加兩桶。”
“你丫在外面根本就看不見,是怎麽知道的!”楊奇氣急敗壞的聲音從缸裏面傳來。
“是啊,我不看卻知道油撒了,不看卻能準确的砸到你,你想知道怎麽做到的嗎?”唐大先生呵呵一笑:“佛曰:不可說。”
“我靠!”
第二個花樣,正吊劈叉。
對,這次又改成了腦袋在上吊在上面。楊奇的兩隻腳踏着兩邊的環鎖,整個人在高空一個大v型劈叉中。而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拿一根繩子吊在橫梁上,讓他倒也倒不下去,站也站不起來。
楊奇當初學過舞,但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開叉下腰什麽的早就不行了。要不是金輪兄的舍利子,這一把老骨頭早就散架了。
現在,老腰老腿的楊奇就這麽僵在半空中,兩腿肌肉緊繃,不停地抽搐。而唐大先生就站在楊奇上面的橫梁上,那衡量也不過就是個胳膊粗的杆子,但唐大先生站的那叫個四平八穩潇灑自若。
一邊站着,一邊還還在講課。
“在剛柔之外,拳法也分外家和内家。很多人常把内外家和剛柔拳混爲一談,認爲柔拳就是内家,剛拳就是外家,這其實是個謬誤。前幾日我去拜訪孫祿堂大師,孫大師以爲,擅長養浩然之氣的就是内家,不養氣的就是外家。這句話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但多少有點靠譜。提問:你這半點都沒吭聲,是爲什麽?”
楊奇翻了個白眼:“因爲我腿麻了半天了,正在考慮以後怎麽過沒有腿的日子。”
“哦,腿麻了啊,那可不得了。開叉時不怕你疼就怕你麻,看來得在給你點刺激。”唐大先生說着,把一根環鎖往外側一推:“再給放遠一點吧?”
楊奇剛适應這個角度,就覺得大腿一股撕裂性的疼痛襲來,忍不住一聲慘叫:“啊——!不就是一字馬嗎你這混蛋!要是楊绮在這裏,絕對又漂亮有标準的一字馬耍給你看!”
“哦?雖然名字聽起來就是你自己,但那個‘楊绮’是你小姘頭吧?”
“是你妹啊混蛋!”
“哦,原來是你妹啊,這倒沒什麽。但是說到‘混蛋’……我覺得有必要再強調一下人爲刀俎的事實。”說着,環鎖又向外移動了兩分。
“咝,疼疼疼!”看着在上面悠悠然站着的唐大先生,楊奇心中不忿,渾身一擰,整個木架子随之震顫起來:“給我摔下來吧你這混球!”
“下去就下去嘛。”唐大先生輕輕一躍,潇灑飄逸。穩穩落下,片塵不驚的落在了——楊奇的肩膀上……
“我勒個草……草……草……”凄厲到不似人類的慘叫聲在精武會上空回蕩,驚起了無數飛鳥。每一個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離某個小院遠了兩分。
接下來,還有第三個花樣,第四個花樣,很多花樣……
下午,西學課堂上。
“楊……楊先生,說真的,你沒事吧?”趙健的聲音中帶着顫抖:“要不要,給找個大夫?”
“不用了,這樣就行,勞煩大家挂心了。我們繼續來講抛物線……呃,這位同學,能幫我畫個抛物線嗎,老師的手現在擡不起來。對了,那位同學能把我擡的靠講台更近些嗎,老師的腿也廢了。”
“楊老師!”年幼的學員們跑上來抱住楊奇哇的一下就哭起來:“你怎麽了老師,怎麽渾身都腫了?”
“孩子們,你們生在一個好年代,拜了個好師傅,你們學拳——很幸福!所以,你們一定要珍惜現在的好生活!”楊奇勉強擡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眼角劃過一滴英雄淚。
又是第二天一早,旭日東升,楊奇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躍了下來。沖出門去繞着精武會跑了一圈,三步兩步奔過梅花樁,嚯的一聲騰空而起,一個一字踢腿又平又标準。穩穩的落在地上,楊奇的雙眼中滿滿的全是殺氣。
“姓唐的,老子跟你杠上了!”
在這之後,每一天,楊奇都去唐大先生那裏受虐,呃,是學拳。但同時,也飛快的成長起來。
某一天——
“一個初學者,移動時兩隻腳不要同時離開地面,最好一支都不離開。”
“一支都不離開?那怎麽走?”
“自然是淌着走。看到地上片那些圖釘了嗎,去圖釘的中間把桶拿回來。”
“好吧,淌着走——話說你拿彈弓出來幹什麽?我操,我就知道沒這麽簡單!我閃——你還來?我再閃——我的腳啊!”
“都說了淌着走,不準把腳尖擡離地面!人的幾乎一切動作都要首先從大地借力,腳不離地,就能保證自己随時都能借到力量,不至于成爲活靶子,懂了嗎?”
“懂你妹夫,看我飛釘!”
又某一天——
“今天看看你馬步站缸站的怎麽樣了,上去吧。”
“哼,小意思,我日夜苦練,油都灌到胸口了,現在絕對穩如泰山,看見了吧!呃,你怎麽也站上來了?你想幹什麽?”
唐大先生一笑,當胸一腳踢來。
“我靠!”噗通一聲楊奇落缸,片刻後立刻爬了上來:“我一直以爲你很沒臉沒皮,沒有想到你還能更沒臉沒皮,竟然公然正面襲擊我!”
“我也沒說過你站樁的時候我不襲擊你啊,我踢你不會擋啊?”
“我怎麽擋?什麽拳法套路都沒學過,我咋擋啊?”
“當然是伸手擋喽。怎麽,不學拳就不會擡胳膊了?不學拳就不會躲閃了?當初你和那李雪蓮打的有來有往的,怎麽現在就什麽都不會了?”
“你這是狡辯!呀嘿你還來?當我不會發脾氣是吧老頭!”
時光如水匆匆流逝,轉眼間,楊奇來到精武會已經十五天了。
(沒想到竟然上榜了!各位略給力啊!那好,今日加更一章,以茲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