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和尚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金輪法王自诩聰慧過人資質難求,原來一生都是在邪路上疾馳,不知大道之所在!”
法王殘念一揮手,隻見他身邊忽然轟隆隆的升起兩塊巨大的石碑,一個書寫“龍象”,一個書寫“般若”。
“唉,原來秘密都在這裏,我一生習武,真本也觸手可及,但卻一直對真正的功法視而不見,可悲啊可歎!”
感歎過後,那金輪殘念臉上終于帶上了表情,熱切的看着楊奇道:“施主,受你緣法,金輪總算覺悟了神功正本。《龍象功》、《般若功》,都記在石碑上,這次再無我自行增改删減之處,請施主觀閱!”
楊奇上前先大概看了看那般若碑,見林林總總數千言,全都是圍繞着人的腦袋和識海在講解。乍一眼看上去和佛門禅定功夫差不多,難怪金輪這武夫給忽略了。
般若在梵語中意爲“覺知一切的大智慧”,看這些功法都圍繞着頭腦展開,楊奇也點點頭——這還算是差不多靠譜。
然後再轉到龍象功的石碑上,發現和剛剛看到的那本又多少有出入,便開始細看。
一邊看,一邊還和大和尚聊上了。
“我說大師,别說我心高氣傲不服氣啊,但是你怎麽就斷言我練不好這功法的?不是說販夫走卒三個月也能修成第一層麽。”
金輪殘念現如今對楊奇大爲改觀,聞言哈哈一笑:“施主莫怪,貧僧诳言了。說施主修不成,并非說施主無法上手,隻是若真是三月才修成第一層,恐怕一生都無望進入第六層,對于傳人而言是大大的失敗。施主并非天資拙劣,反而靈光聚頂,難得一見。但貧僧觀施主,隻覺施主在内家一道上更有天賦,龍象功這等外功,恐怕不太對路。”
“哦,就是說我不是練不成,隻是要花時間。而且我适合走内家路數,外功上相性不合,是吧?”
“然也。”金輪殘念又道:“而且施主沒有内功也是一大短處。這龍象功修煉到後面所耗甚大,若沒有内功支持,恐怕強練傷身。金輪本身雖有内功法門,但是說來慚愧,都是些普通貨色。執念生成之時便沒有留下,是以貧僧自己也不知道,無從傳授施主。”
“嗯,這麽回事啊。”楊奇的眼睛沒有離開石碑,但卻不妨礙說話:“但是大師啊,有一件事我老早就想問了。”
“何事?”
“練這龍象功,爲何需要内功啊?”
“啊?”金輪殘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好像被人問了一個一加一爲什麽等于二的問題一樣。
要在生前,有徒弟敢問他這個蠢問題早讓他掃地出門了。但現在他畢竟死了,心氣兒也平了,而且楊奇剛剛一句“功法不全”,後來發現這功法還真不全。現在問一個聽起來很白癡的問題,恐怕也有深意。于是金輪問道:“施主何出此言啊?”
楊奇循序善誘的聲音飄來:“你想啊大師,這龍象般若功源自天竺,是天竺正宗功法。剛才看了看般若功,修行方法大異中原,也佐證了這一點。但是——天竺是沒有内功的!”
金輪殘念渾身一震,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醍醐灌頂的鑽進腦子。
楊奇的聲音在繼續:“内功是中原道家練氣士所創,和天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所以我在想,難道天竺人自己都不能修煉自己的武功嗎?沒這個道理吧。想來是功法傳入中原附近後又改的,但是原版肯定不需要内功。”
“這……”金輪殘念真真又呆住了,半晌後開口道:“貧僧所練之法,的确是先輩修改之後的法門。”
“你看這裏,”楊奇對金輪殘念招招手,指着碑文上一段道:“這不是寫的很明白嘛,修習龍象功,需取猛獸皮肉筋骨精華吸收入體之後方能修習。進境到了精深處,還需象牙象骨。所用之獸越是強悍兇猛,效果便越佳——話說這真的是佛門功法嗎?怎麽像在鼓勵殺生的感覺?”
金輪殘念仔細思考之後,長歎一口氣:“的确如施主所言,若真依此法修煉,恐怕無需内功輔助也可修成。而且此法正宗,速度更快,修成的威力甚至還在貧僧之上。隻是此法的确違背佛門戒律,當初觀閱之時前輩特有叮囑,此法寫在此處乃是心魔考驗,佛心不定之人便會堕入魔道。史上也的确有人因修習此法而入魔,因此後人便再無使用此法的了。”
原著裏也有寫明,北宋年間一高僧使用秘法精進到第十層,結果心魔頓起,狂舞七日七夜自絕而死。那個秘法,想來就是這個辦法了。
但楊奇顯然有不同見解。
“堕入魔道啊……”楊奇不知想起了什麽,目光悠遠而又帶着一點蕭瑟:“你當它是惡是戒,去做時便覺自己在做惡破戒。心中有了愧疚,便自行折磨,無法自拔。罪惡感越重,便越是難以解脫,心中魔念便越深。但若你不覺得此事是惡,那便不是作惡,自然就沒有魔念。”
楊奇歎了口氣,拍了拍金輪殘念的肩膀:“這是我糾結了很久才悟出來的道理,分享一下,希望有用吧。”
金輪殘念目光湛湛的看着楊奇:“施主似有心事,莫非是爲情所苦?”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是走不出來。”楊奇不想多說:“大師,功法沒有問題,找傳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有啥要求嗎,比方說身高、長相、收入,呃……性别?”聽起來像相親,感覺怪怪的。
金輪殘念卻看着楊奇,臉現笑容:“施主,你已經無需再去尋找,貧僧已經找到了。”
看着金輪的表情楊奇忽然又懂了,不由撓撓頭:“你剛剛不是還說我練不了嗎?”
“哈哈哈,剛剛貧僧見知有障,自覺看透了施主,卻不知連自己都沒看透,真是可笑可悲。現在看來,施主别有靈慧,龍象功一道雖然仍有困難,但并非無法攀至巅峰。而施主在般若功一道上恐怕更有資質,他日必有成就。”
“緣起緣滅都是法,金輪心願已了,這就去了。”金輪雙手合十口喧佛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切有爲法,如朝露夢幻,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金輪法王的殘念終于散去,兩座石碑也化作流光融入楊奇心海,碑文一字字一句句銘刻腦内無法忘記。
楊奇雙手合十,低聲吟着自己僅會的一句佛經:“南無阿彌多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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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武門廂房中,楊奇猛然睜眼。正奇怪爲何還在這裏,而不是回到了自己家,卻忽然感覺胸口一熱,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窩處傾瀉出來,蔓延向四肢百骸。
所過之處,如同被熱水燙過,讓楊奇直抽冷氣。
楊奇趕緊坐好,靜氣凝神引導熱流。不多時,原本灼熱難耐的氣息就溫和下來,全身上下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有三道道氣息在楊绮的引導下順着左中右三條道路延進頭顱,不多時,楊奇便渾身大汗淋漓。
這出來的汗雖然沒有小說中所說“漆黑如墨、腥臭如屎”那麽誇張,但是的确帶着暗灰色的色澤,味道也相對更沖。
半小時後,楊奇搞定收功。鼻子一抽,便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連忙下床想找些水擦擦洗洗。但一睜眼楊奇卻呆住了。
看五米處,事物清晰無比。
看十米處,事物清晰無比。
走到窗前往更遠處看——東方一輪太陽剛出地平線,正是曙光一道破黎明的時候。紅日破曉,萬象更新。近視十幾年,從未發現世界如此清晰美麗,色彩如此變化绮麗。
這是一種宛如新生的感覺。
楊奇忽然有了一種流淚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已經練成了般若功的第一層——耳聰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