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左眼皮跳。大兇。
呵呵,這不過是一個笑話,但是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它卻并非如此,尤其是在深夜子時,這代表着一種不祥的預兆。
比如韓襲!
不知怎麽,自依附自己的大将陳丘領軍出發以後,韓襲時常感覺心神不甯,尤其是在建安五年一月十六日子時,他的左眼猛跳不止……
兇!大兇!
“将、将軍?”相信在韓襲身旁的心腹護衛也看到了自家将軍的異樣。
“無事!”坐在帳中的韓襲哼了一哼,緩緩伸出右手撫了撫自己狂跳着的左眼,面露狐疑之色。
“眼下……什麽時辰?”
“子時了,将軍!”心腹護衛如是說道。
“子時……”一面摸着不停跳動着的左眼,韓襲猛然感覺心中一陣悸動,同時,背後不知怎麽,隐隐有些發涼。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韓襲如是詢問自己之時,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随即便有一員裨将撩帳而入,目光冷淡說道,“将軍。大帥招将軍過帳!”
“大……大帥招我?”韓襲一時之時還沒反應過來,然而待他擡頭望向那名裨将眼神時,他卻感覺有些異樣,唔……那眼神中,仿佛有一種刻意掩蓋的殺意。
是的,是殺意!
韓襲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方才飲酒導緻的餘醉頓時煙消雲杉,有的,隻有濃濃的寒意……
難不成張白騎終于要下手了?
“哦,知道了,”面不改色的應了一聲,韓襲緩緩起身,細細一想,含笑說道,“這個……如此深夜,大帥招我何事?”
隻見那名裨将瞟了眼韓襲,面無表情說道,“末将不知,末将隻是奉命而來!既然是大帥招将軍前去,想必有要事!”
“哦,這樣啊,”韓襲點點頭,望了眼那裨将身後兩名低着腦袋的士卒,又望了一眼自己身旁恍不知情的心腹護衛,哈哈笑道,“說得也是,既然是大帥相招……唔。”說着,他轉過身,目視自己心腹護衛說道,“李敢,替本将軍更衣!”
“将……”望着轉過頭來的韓襲眼神的精光,那名護衛會意過來,低頭說道,“是,将軍!”
“韓将軍!”立在帳口的那名裨将淡淡說道,“大帥叫末将立即請将軍過去,有要事商議!”
“額……”隻見韓襲面上露出幾許猶豫,望了望自己身上的便衣,爲難說道,“這拜見大帥,這幅裝束,恐怕……”說着,徑直走向帳角挂着的铠甲,口中說道,“若是大帥見我衣甲不全,怪罪下來,莫不是你替我擔當?”話雖如此說。但是他伸出的手,卻是徑直抓向了自己的佩劍……
見韓襲如此,那名裨将眉頭直皺,上前幾步伸手說道,“将軍,事情緊急,還請……”然而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一道寒光閃過。
“李敢,還愣着做什麽,動手!”
“是,将軍!”心腹護衛李敢一聲應下,猛然抽出腰間佩劍,朝着帳口那兩名士卒砍去。
有心算無心之下,一名裨将、兩名士卒,就這樣慘死在韓襲與其護衛手中。
“将軍,将軍!”守在帳外的心腹自然也聽見了帳内的動靜,紛紛跑了進來,卻望見韓襲一身污血站在一具屍首之前,正面露猙獰之色,狠狠念叨着三個字。
“張—白—騎!”…。
“将……将軍?”奔入帳内的衆人愣神望着帳内三具屍首。
隻見韓襲手握寶劍,一臉愠怒之色在帳内來回踱步,口中怒聲罵道,“老子好歹也爲他出神入死,他竟然……”正說着,他一回頭,卻見自己麾下心腹附近張邙正一臉愕然立在帳口,頓時皺眉問道,“張邙,你怎麽過來了?”
“額。”正愕然望着地上屍首的張邙回過神來,小心避開那三具屍首,走到韓襲身旁,納悶說道,“王當将軍傳下命來,叫全軍備戰,準備迎合那馬超,強襲汜水關……”說着,他指了指地上那些屍首,小心問道,“這……将軍,這是……”
“當啷!”
隻見失手丢了手中佩劍的韓襲張張嘴,忽而擡手說道,“你……你方才說什麽?”
“這……王當将軍傳下命來,額,也并非是……恩,他隻是下令叫點軍,并不曾說明究竟,隻是末将有些納悶,偷偷詢問王當将軍身旁親衛,這才得悉是要強襲汜水關……”
“你是說強襲汜水關?”滿臉狐疑的韓襲如是問道。
“是……是的!”
糟了!
心中閃過一絲懊悔,韓襲低頭望了望腳下的屍首,因爲他回想起張白騎的話……
‘……江哲此人。精通奇門遁甲,能未蔔先知,你等所思、你等所想,恐被其算到,此次作戰,不同以往,不到臨戰,我卻是不會将真正策略告知你等……’
糟了!這下子……
有些懊惱自己的疑神疑鬼,韓襲倍感疲倦地坐了下來,雙手捂着額頭,而他麾下副将張邙此時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指着在帳内圍觀的衆黃巾将士喝道,“看什麽看,都出去,管住你們口舌,好生守在帳外,任何人不得放入!是任何人!”
“是,将軍!”一幹士卒連聲應着退出帳外。
望着地上的屍首搖了搖頭,張邙走近韓襲,蹲下身低聲說道,“将軍,這事恐怕瞞不了多久……将軍打算怎麽做?”
韓襲聞言緩緩擡起頭來,眼神中兇光一閃而逝,咬牙說道,“事已至此,别無他法……一不做二不休……”說着,他擡手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
“嘶!”副将張邙自然明白韓襲的意思,倒抽一口冷氣,咽了咽唾沫說道,“這……将軍不會是……”
“對!”狠狠一拍副将肩膀,韓襲緩緩起身,一字一頓說道,“張白騎久欲殺我,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與其戰戰兢兢等他發難,不如我等先下手爲強!”說着,話語一頓,低聲問道,“營中将士準備如何?”
“這……”張邙猶豫一下,低聲回道,“中軍是王當将軍所屬,我軍将士被布置在前軍……”
“無妨,”韓襲起身走向帳角,一面穿着铠甲一面說道,“中軍之中我也暗中插置了心腹,至于前軍,更是我們的人。左右兩軍也多有依附本将軍者,張白騎已将李大目、劉石、廖化等人調出,營内隻有一個王當……”
“這……”
“事已至此,你還猶豫什麽,我要是死了你也逃不了!你以爲本将軍死了,張白騎會放過你?!”
“這……是!将軍盡管吩咐,末将照辦便是!”
“嘿嘿,這還差不多!”嘿嘿一笑,韓襲一把抓住張邙肩膀,低聲說道,“先且引開中軍,我等如此如此……”
“咕,末将……末将明白了!”…。
與此同時,在營中巡視了一番的王當正轉道回張白騎帳内複命……
“大帥!”
“唔,”淡淡應了聲,躺在榻上的張白騎緩緩睜開雙眼,掙紮着坐起問道,“将士們準備得如何?”
“這……”王當猶豫一下,爲難說道,“恐怕需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張白騎聞言皺皺眉,沉聲說道,“太久了!給我在一刻之内備妥!”
“一刻?”王當愕然地張張嘴,極爲爲難地說道,“大帥,這……将士們此前毫不知情,要叫他們在一刻之内備妥,這恐怕有些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張白騎冷笑一聲,繼而嗟歎說道,“并非我爲難你等……我軍此去汜水關,途中需耗費一、兩個時辰,這一兩個時辰,期間若是被江哲算到,我等便前功盡棄!唉,能早一刻便是一刻,此次若是不能打下汜水關,恐怕我白波黃巾終生不能踏足兖、豫了……”
“大帥……”望着年僅雙十餘五的張白騎滿頭白發、面色蒼老,眼神渾濁仿佛遲暮老者,王當沒來由的感覺心中一酸,張口正欲說話,卻聽帳外傳來一陣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啊!曹兵襲營了!曹兵……”
“曹兵攻入中軍了!”
直聽得榻上的張白騎面色大驚,厲聲喝道,“王當,怎麽回事?”話音剛落,便是一連串的咳嗽。
“這……這,末将不知啊!”王當顯然是不知情,籌措一下,忽然急聲喊道,“大帥,末将前去探探情況!”說着,他便欲轉身。
然而,還不待他走近帳外,便聽榻上的張白騎低聲喝道,“站住!”
“大帥?”王當愕然轉身,卻望見榻上的張白騎眼神閃過一道兇光,掙紮起身,眼神複雜地望着王當說道,“不必去了!”
“大帥?”
“替我将佩劍取來!”
“大帥?”
“去!”
“是!”
走到帳角,王當取過張白騎的佩劍,轉身上前幾步,遞給張白騎,卻見張白騎拄着寶劍坐在榻邊,又是搖頭、又是自嘲說道,“王當,你知道什麽叫氣運麽?”
“這……”聽着外面喊殺震天,王當心急如焚,連連搖頭說道,“末将粗鄙之人,如何知曉何爲氣運……将軍,叫末将出帳看看!”
無視面色大急的王當,張白騎一手拄着寶劍,一手撫摸着劍鞘,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道,“這氣運啊,你看不見,摸不着,看似飄渺又無迹可尋,然而有時,又能叫你抓着一星半點,這可是個好東西啊……”
“大帥,叫末将出帳探探!”
“自我師大賢良師病故以來,我黃巾實則氣運已盡……難道天下合該被暴漢所得?天下百姓合該受苛刻重稅?我張白騎自可對天起誓,不曾對那權位有半點染指之心,可爲何……爲何上天卻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反而橫加幹涉?”
“大帥……”聽着帳外越加紛亂,王當心中急不可耐,跪下梗咽說道,“大帥,叫末将出帳探探!”
“探?”張白騎自嘲一笑,搖頭說道,“何必探?汜水關距此三十裏,途中又有馬超、廖化等人設營駐守,他江哲區區萬餘兵馬,竟能神不知鬼不覺闖到此地?江哲精通奇門遁甲,然我亦是不差,他竟能瞞過我?”
“什麽?”張白騎一番話直聽得王當面色大變,待他細細一想,面色頓變,怒聲罵道,“莫不是……該死!待末将即刻便去殺了此人!”說着,他起身拔劍欲出。…。
“站住!”身後傳來了張白騎的聲音,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疲倦與無力。
“殺了他又能如何?”坐在榻上的張白騎搖搖頭,淡淡說道,“要攻下有江哲把守的汜水關,并非區區兩、三萬兵馬便能辦到,要取下兖、豫兩州,更是如此,我能在此地損一人,便少一個奪取兖、豫兩州的可能……就算僥幸能打下來,也難以擋住曹阿瞞衆多兵馬……
氣運……這上天向着曹阿瞞!
呵!可氣!當真可急!”
“大帥,”幾步走到榻邊,王當厲聲說道,“不管大帥怎麽說,末将今日定要斬了那小人!”說着,手握寶劍沖出帳外。
“王當!站住!王當!”張白騎喊了兩聲,卻仍止不住麾下愛将,猛然站起,卻感眼前一黑。
“……”張張嘴,張白騎仿佛覺察到了什麽,黯然坐回榻上,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情景……
‘這天下如何歸屬如何,我張白騎不知,你江哲亦是不知!’
‘不!我知!’
‘你知?’
‘是的,天下終将三分,但是,沒有你張白騎!’
“可氣啊!”自嘲一笑,張白騎搖搖頭,喃喃自語說道,“竟被他說中了……師尊……”
‘白騎啊,爲師要前往钜鹿,且暫時将你安置在陳留,可好?’
‘不!’
‘你這孩子!爲師要去做大事,你跟着做什麽?’
‘我願助師尊一臂之力!’
‘哈?好笑!你助我?你知道爲師要做什麽大事麽?’
‘知道,推翻暴漢!’
‘小點聲,不想活了?’
‘若是無師尊,我早已死了,再死一次,又能如何?’
‘你這孩子,口氣倒是大得很……你能做什麽?’
‘隻要師尊傳授我大法,我便能助師尊推翻暴漢!’
‘小點聲!在外邊這話可不能亂說……這事是我們大人的事,你還小,别參合!好了,别這麽看着我……你看這樣如何,爲師傳授你奇術,你且乖乖留在陳留……’
‘不!’
‘你這孩子!’
……
‘百姓多疾苦啊!’
‘師尊打算何時動手?’
‘早呢,别看大漢昏暗腐敗如斯,不過卻是經時四百載,要推翻它,豈是這麽容易的?或許爲師終此一生,也無法辦到……’
‘師尊辦不到,還有我!’
‘哈哈哈,好好好!’
……
‘賊老天,既然你言暴漢氣運未滅,我張角便斷了他暴漢氣運!’
‘師尊!’
……
“唉!”回想着以往一幕幕,張白騎長長歎了口氣,似笑非笑自嘲說道,“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僅此一次的機會,可惜了!”
而與此同時,握劍含怒出帳的王當正立在中營四下觀望,猛然,他抓助一名奔跑中的黃巾士卒,厲聲喝道,“韓襲在哪?”
“韓将軍?”那名士卒愣了愣,遲疑說道,“韓将軍帶軍前往前營阻擋曹兵了!”
“有他娘的曹兵!”王當怒聲大吼一聲,不顧那名驚愕立在原地的士卒,大聲呼道,“趙奇!孫邦!你等身在何處?給我過來!”
或有知情的黃巾士卒插嘴說道,“王将軍,趙、孫兩位将軍随韓将軍前往前營阻擋曹兵了!”
“什麽?”王當瞪大了眼睛。
而與此同時,王當口中的趙奇、孫邦二人正領軍站在前營,望着四下,見竟是自己營中将士,遂納悶問道,“韓将軍,張将軍,這……這曹兵呢?”…。
“曹兵啊,”韓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張茂,指着遠處一漆黑處說道,“你看!”
“唔?”趙奇、孫邦順着韓襲所指一望,卻不曾見到有何異常,一面回頭,一面疑惑說道,“韓将軍,那裏好似……”然而話還未說話,便望見眼前一道刀光閃過。
“哧……”鮮血直濺,兩個頭顱沖天而起。
“将……将軍?”附近趙、孫二人麾下黃巾将士驚愕地望着韓襲,卻見他手握寶劍,厲聲喊道,“給我殺!”
趙、孫二人麾下兵馬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埋伏在前軍的韓襲部下一通亂殺,潰不成軍。
同爲白波黃巾,趙、孫二人麾下白波黃巾又如何會想到自己的同澤會向自己揮刀?一時間喊殺聲、怒罵聲、苦求聲充斥前營,數裏可聞。
“将軍!”一刀将眼前之人砍殺在地,一臉污血的張邙疾步走近韓襲,低聲問道,“将軍,現在怎麽辦?”
“還用問麽?”韓襲舔了舔長刀上的血迹,一臉瘋狂說道,“一不做二不休!”
“……”話中的寒意叫張邙直咽唾沫,正欲說話,卻聽遠處傳來一聲怒吼。
“韓襲,你個狗*養的!”
韓襲皺皺眉,一回頭,見是王當領軍千餘中軍前來,面色大變,然而待他望見王當身後一人時,卻是面上憂慮盡去,冷笑說道,“王将軍,這麽晚了,莫不是找末将飲酒啊?”
“飲你母親的酒!”憤怒非常的王當迎頭便是一記重劈,韓襲急忙閃過,身旁張邙忽然瞥見遠處營中隐隐有兵馬前來,恐是左右兩營将士,急忙大聲呼道,“王當意圖叛亂,弟兄們,殺啊!”
“喝!”麾下千餘士卒一聲大喝。
“你血口噴人!弟兄們,給我殺此小人!”王當勃然大怒,揮刀砍向張邙,兩人殺成一團。
“這……”随着聲響而來的左右兩營黃巾将士自是爲殺曹兵而來,然而到了此地,卻見王當與韓襲兩人殺成一團,心下大愕。
“李将軍,這怎麽辦?”不明就裏的左營留守将領王晖問趕來的左營留守将領李広道。
“這……”然而王晖不知的是,李広早已依附韓襲,眼下見韓襲與王當兩軍殺成一團,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事,一些韓襲前幾日便對他們說過的事。
“先看看……”
“先看看?”王晖愕然轉過頭來。
“額,”李広這才回過神來,讪笑說道,“我的意思是,先分開王、韓襲兩位将軍,且聽大帥定奪!”
“理當如此!”王晖點點頭,拔劍上前,眼角卻瞥見身後刀光閃過,心下一驚,急忙側身,然而就算如此,肩膀上仍被砍了一劍。
“李広,你做什麽!”望着手握寶劍、目光冷寒的李広,王晖捂着右臂怒聲吼道。
“抱歉了!”隻見李広眼神閃過一絲歉意,終究揮出了手中的寶劍,口中喊道,“王晖意圖叛亂,弟兄們,殺!”
“你!”王晖心下大怒,一咬牙,怒聲吼道,“給我殺了這些該死的!娘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自是不明白,他麾下左營黃巾将士也不明白,即便是李広麾下右營黃巾将士也同樣不明白,但是,因爲是将軍的命令,他們唯有照辦!
眼下,已不是中軍與前軍的沖突了,已經波及了整個白波黃巾軍營……
“韓襲,你個狗*養的,給我出來,今日我定要殺你祭旗!”憤怒中的王當,已經不管一切了,他眼中,隻有韓襲!…。
“将軍,”忽然有一人一把拉住王當,大聲喊道,“此等小人,何須将軍動手,末将去便去!”
“唔?”王當轉頭一望,見是自己麾下裨将,含怒點頭說道,“好!你且助我一臂之力!”
“是,将軍!”那裨将口中應了一聲,然而手中的利劍,卻是反而刺向了王當……
“哧!”利刃透體而過。
“你……”感受着長劍在體内穿過的痛感,王當愕然望着那名裨将。
“抱歉,将軍!”
“做得好!”遠處傳來了韓襲的大笑聲,“王當意圖叛亂,速速殺了這小人!”
真該死!
砰!
王當的軀體重重砸在地上,然而他的眼睛,仍望着一個方向,那裏,是張白騎的帥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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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人要問,爲何張白騎不早早除去韓襲,以至于釀成如此大變……
事實上,并非張白騎不想除去,而是一旦下手,後果極爲嚴重!
韓襲是韓忠從弟,其兄久随張白騎,爲他出神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在白波黃巾之中多有聲望。
即便是韓襲本人,也立下過諸多戰功,就算是張白騎,也不能無故妄殺有功之士,除非……
除非張白騎身死!
因爲他自信能夠震懾住韓襲!
不光是韓襲,還有白波黃巾軍中無數骁将!
但是,就是因爲張白騎威風太甚,麾下将領心中太過畏懼,才引發了此次禍事……
那麽,韓襲畏懼張白騎麽?
畏懼!極爲畏懼!
畏懼到韓襲打着‘保護大帥’的名義,控制了中營、并非派重兵将張白騎帥帳圍的水洩不通之後,仍不敢入内……
“将……将軍?”副将張邙遲疑地望着立在帥帳之前韓襲。
“呼!”隻見韓襲深深吸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撩起了帳幕,鼓起勇氣朝着那安然坐在榻邊的男子喊道,“張白騎!”
“哦?”望着湧入帳内的諸多人馬,坐在榻邊的張白騎淡淡笑道,“什麽時候,你有膽子在直呼我名了?”說着,他拄着寶劍緩緩起身,引得一幹韓襲心腹驚呼着暴退。
“哈哈哈,”望着帳口那些受驚的人,張白騎眼神中帶着憐憫,語氣中帶着自嘲,搖頭說道,“烏合之衆!”
“莫要怕他!”滿頭冷汗的韓襲強自定下神來,沖着身後心腹喊道,“他不過是一人,又命不久矣,我等諸多人,有何畏懼?”
“有何畏懼?”張白騎冷笑一聲,忽而大喝道,“除韓襲外,其餘人給我出去!”
一聲大喝,隻有一聲大喝,方才還圍在帳口的衆人紛紛暴退,隻剩下韓襲、護衛李敢,與副将張邙三人,這是何等積威?
“咕,”望着張白騎眼中的冷光,張邙望了望身旁的韓襲,悄悄退出了帳外。
冷笑着望了眼韓襲,張白騎瞥見了他身旁的護衛李敢,皺眉喝道,“滾出去!”
那護衛李敢是韓襲從底層提拔上來的,自是不曾見過張白騎本事,聞言怒聲喝道,“張白騎你莫要猖狂!”說着,他提起手中一物,含怒罵道,“你麾下心腹已被我等所殺,你還能怎樣?”
張白騎定眼一望,見是王當首級,頓時面色鐵青,咬牙說道,“好!你等好本事!”說着,他打了一個響指,怒聲說道,“給我将此獠碎屍萬段!”…。
“你以爲會有人……”那護衛李敢帶着嘲諷的口氣才說了半句,卻猛然脖頸旁一股巨力傳來,朦胧之間,仿佛有一巨大身影,正伸手死死捏着自己脖頸,捏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黃……黃巾力士!”韓襲額頭滴下一滴汗珠,連大氣都不敢喘,他想轉身便跑,但是腳卻不聽使喚,連連打顫。
“将軍,将軍救我……啊!”
“哧!”血肉之軀被活生生撕裂,鮮血四濺,其中一塊血肉更是直直貼在韓襲臉龐,叫他渾身一顫,用餘光瞥了一眼,卻發現方才還活生生的心腹護衛,眼下已成了一灘血肉。
“咕……”
“知道麽?”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張白騎搖搖頭,再複坐在榻旁,望着韓襲說道,“本來,你根本進不來此帳,能進來的,隻有你的首級!”
“咕!”望着帶着濃烈殺意的話語,韓襲強笑說道,“那敢問……敢問大帥,爲何末将進來了呢?”
“呵,”輕笑一聲,張白騎閉眼長歎一聲,搖頭說道,“因爲我累了!”
“累?”韓襲顯然不能理解,見張白騎好似不欲殺自己,鼓起勇氣擡頭望着那個男人。
隻見那個以往倍加偉岸的身軀,眼下卻充滿了蕭索。
“韓襲!”
“末……末将在!”
“你壞我大事,我本該殺你!”
“咕……那、那大帥爲何不殺末将?”
“我說了,我累了……我選擇了你等,但是你等,卻不曾選擇我!”
“……”
“哈哈哈,”自嘲一笑,張白騎緩緩起身,望着韓襲似笑非笑說道,“沒有我張白騎,你等皆是死!唯有死而已!即便我此刻不殺你,你終究難逃一死!”
望着那眼下仍充滿霸氣的男人,韓襲不敢答話,隻能眼睜睜望着那人男人自言自語。
“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啊……好不容易能趁着曹軍元氣大損之際,奪取兖、豫兩州……韓襲!皆被你所毀!”
聽到這裏,韓襲猛感覺心中一驚,也不知怎麽,跪下說道,“大……大帥饒命!”
“大帥?呵呵,起來,我不殺你,但是你終究難逃一死……愚蠢!我此刻一死,與江哲的約定自然消去,日後你等好自爲之!出去!”
“……是,大帥!”聽着那愈發平淡的話語,韓襲卻越加心悸,戰戰兢兢起身退了出去。
出去之前,他匆匆一掃帳内,隻見朦胧之見,帳内至少立着四、五名黃巾力士……
“将軍!”外面的将士望見韓襲出來,連忙湧了上來,副将張邙更是上下打量着自家将軍,唯恐哪裏少了一塊。
“将士,不礙事?不少字”
韓襲餘驚未退,搖搖頭,繼而轉身望着帥帳,眼神很是複雜,腦海中回想着張白騎那句話。
‘沒有我張白騎,你等皆是死!’
沒有張白騎……
若是沒有他張白騎……
動動嘴,韓襲猛然想起了一些平日裏不曾想到的事,額頭滲出冷汗越來越多。
“将軍?”
“我……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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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恕白騎不孝,白騎真的累了,或許江哲說得對,黃巾氣運已盡,并非白騎一人可以妄假删改……白騎,真的累了……”
緩緩說着這句,張白騎的面容,好似又蒼老了幾分,他撫摸着榻邊的扶手,眼神充滿了遺憾,但是沒有幾許留戀。…。
“呵,”自嘲一笑,張白騎一手拄着寶劍,一手搭着榻邊扶手,望着一個方向,喃喃說道,“江哲,你赢了,赢在氣運上,不,是運氣!運氣而已!呵,呵呵呵……”
與此同時,帳外!
副将張邙望望滿頭大汗的韓襲,又望望身後帥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他心下一動,擡起頭,望見漆黑的夜空之中,唯見一顆星辰,時隐時顯,緊接着,徐徐發出陣陣熒光。
“将軍!”
“唔?”韓襲擡起頭來,卻望見一星星大如鬥,自東向西,急速墜落,而同時的,身後的帥帳‘轟’的一聲,猛然燃起熊熊大火,将附近一幹黃巾士卒驚得連連後退。
“大……大帥?!”
“大帥!”
“張……大、大帥?”望着那熊熊烈火,韓襲張張嘴,卻又說不出任何話來,此刻的他,早已是六神無主,顯然,他也想到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沒有了張白騎的白波黃巾,那還是白波黃巾麽?還能抵擋住天下諸侯麽?
韓襲不知道!
正如他所說的,事已至此,别無他法!
“大帥?眼下我等……”
“……收兵回洛陽!”
“回洛陽?不攻汜水關了?”
“攻、攻個屁!”
“……是”
與此同時,陳丘被虎豹騎伏擊于汜水關後山道;馬超奉命強襲汜水關,久攻不下;
而早在數日之前,白波黃巾治下漢中爆發叛亂,郭太聽聞此報,急忙調兵圍剿,數日不下;
冬春交接,涼州、司隸糧食不足,禍事頻繁,北方蠻族更是聚兵欲南下搶糧。
或許張白騎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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