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瑜……”
防得他用火。卻不妨他另辟偏徑……
“該死!該死!”雙眉緊皺俯身望着江面,江哲猛拍船欄,自責不已。
自責自己大意,自責自己不曾提防周瑜用此計……
“司徒?”身旁護衛眼中有些不忍,上前抱拳勸慰道,“司徒,依小人之見,敵軍如此,不過是自取死路,此刻正值寒冬,江面冰寒刺骨,豈有人可以在水中久呆?況且我軍戰船無數,而此地敵軍僅兩萬不到,就算讓他們鑿,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你!”回過頭來,望着身旁親衛那自得的模樣,江哲有些氣結,低聲喝道,“他周瑜豈用鑿爛我軍所有戰船?僅需數艘而已!我軍戰船乃用鐵索連接,一旦一船漏水,與其連接的所有戰船俱被緩緩拉入江中。倘若數艘一同漏水,後果不堪設想……”
“啊!”聽聞江哲所言,衆親衛一臉駭色,剛才說話的那人更是如此。
“司徒,那該如何?”另一名親衛問了一聲,随即俯身探視了一眼船外江面,沉聲說道,“不若叫小人帶些弟兄去船底探查一番……”
“你識水性?”江哲面容古怪地反問一句,隻見那名親衛好似想起了什麽,與一幹同僚對視一眼,面有讪讪之色。
“走!”無奈地搖搖頭,江哲擡腳便向前走,衆護衛一見,當即跟上。
當江哲回到旗船處時,曹操正在船首與郭嘉笑談着什麽,身邊立着蔡瑁,放眼望着遠處,不時搖動令旗指揮着前面諸船陣型。
正與郭嘉笑談什麽,曹操好似是望見江哲,擡手喚道,“守義!”身旁郭嘉亦是轉過頭來,笑吟吟地望着江哲。
“孟德……”
“唔?”似乎看穿了江哲心思,郭嘉皺眉說道,“守義,嘉見你面色不對呀,莫非……”
“唔!”隻見江哲點點頭,望了望左右。見四下無人注意,遂低聲說道,“戰局有變,周瑜正遣人鑿我軍船底……”
當即,曹操面上笑意便是消逝無影,疾步走到船舷,俯身探視,足足望了數息,忽而轉過頭來,面容古怪說道,“守義,此時正值十二月寒冬,我想江東就算是再是精通水性,恐怕也無法在江中久呆……”
“不!”隻見江哲搖搖頭,沉聲說道,“孟德錯了,此刻江水,卻并非冰寒刺骨……”
“這怎麽可能?”不遠處的蔡瑁也不知何事走了過來,聽到此處不解說道,“往年荊州有不少斥候曾凍死在江中……”
“确定是在江中?而不是在上岸之後?”
“這個……”蔡瑁擾擾頭,表情有些讪讪。想來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會錯的!”回頭望着曹操,江哲正色說道,“就算是在寒冬臘月,也并非無法下水,而且,江水之下的溫度,此刻恐怕反而要略高于陸地之上……”
“竟有此事?”曹操一臉詫異地望了眼江哲,随即沉聲說道,“照守義說法,或許船底當真有人……啧,不過倘若如此,那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郭嘉苦笑一聲,自嘲說道,“主公啊,倘若當真如此,那我等可就要兩眼發直,坐視他江東水軍鑿我軍船底了……”
“奉孝……”曹操亦是苦笑一聲。
要知道,此處乃曹軍中央,即便是江哲陣法陣眼所在,曹操自然要選擇最爲信任的兵馬守衛,荊州水軍是曹操最爲信任的兵馬?恐怕不是?不少字…。
一拍拳掌,曹操直感覺有些懊惱,回身對蔡瑁說道,“蔡瑁,水軍此刻身在何處?”
話中的水軍,指代的自然便是荊州水軍無疑,蔡瑁自然明白,也不欲說破,低頭含糊說道。“那支水軍的話,曹公是布置在陣型外圍的……”
“……”隻見曹操滿臉驚愕,撫掌懊惱喝道,“真該死!”說着,他轉對江哲與蔡瑁書說道,“暫且莫要告訴我軍将士,着力擊殺周瑜!”
“這……”江哲皺皺眉,爲難說道,“我思此事,恐怕瞞不了多久……”
“能瞞幾時就幾時!”說着,曹操一拍船舷,凝神說道,“蔡瑁,當即下令我軍所有曲部,着力攻周瑜所在,其餘敵将,一概不管,先給我擊殺了那周瑜小兒!”
蔡瑁一抱拳,恭敬說道,“末将明白!”說罷便前去下令了。
一面望着遠處周瑜旗船,曹操一面伸手拍了拍船欄,待他回過頭來之際,卻又是一臉笑意。
“奉孝。守義,待我等看看,究竟是他周瑜先我一等,還是我軍快他一步……究竟是何人葬身江中,叫魚蟹果腹,猶未可知也!哈哈哈!”
“主公好器量!”郭嘉亦是撫掌大笑。
“哪裏哪裏……”
有些無語地看着曹操與郭嘉,江哲翻了翻白眼,走上船舷,面上早已無了方才的焦躁,他正望着遠處戰局出神……
雖說此刻江面上戰局混亂,不過半個時辰之内。蔡瑁終究還是将曹操将令傳到了大部分曹軍将領那,當即,衆将便遵令,放棄其餘敵軍,轉而圍攻周瑜本部戰船……
望着四面八方來勢洶洶的曹軍戰船,周瑜自然是岌岌可危,然而,此時的曹操、江哲、郭嘉,卻也不好過……
“船底有人!船底有人!”
“船艙漏水了!船艙漏水了……該死的!”
伴随着衆曹兵陣陣驚呼聲,此事終究是瞞不住了……
望着不遠處衆多戰船之上的曹兵驚呼聲,曹操低聲問郭嘉道,“奉孝,我等坐船可有漏水之事?”
隻見郭嘉搖搖頭,低聲說道,“暫時還無,江東兵并非魚蟹,自然是浮水換氣,我已暗暗傳令于此船上諸位令将,令其着弓弩手守在船舷,但凡見到人影,便用弓弩射殺;再令将士備木闆、棉布于船艙,一旦漏水,便用木闆、棉布補洞……”
“做得好!”曹操面上一松,卻見郭嘉搖頭說道,“主公不可大意,此法隻可保全一時,卻非妥善之策……”說着,他長歎一聲說道,“雖此船得以暫時無有,然附近其餘戰船之上将士,卻有赴身江底之禍……”
聽郭嘉這麽一說,江哲好似想起了什麽,低聲說道,“孟德、奉孝……不如傳令衆将士解開鐵索?”
隻見郭嘉眼神一緊,望着江哲驚聲說道,“守義,船上鐵索可以解開?”
“正是!”江哲點點頭。
其實。曹軍戰船是以每二十艘爲基,,用鐵索牢牢固定,暫且稱之爲‘巨船’,這‘巨船’上面的鐵索的,确實是釘死的,然而,連接每一艘巨船、用以圍住敵軍、并立下陣法的的長條鐵索,卻是活動的,可以拔除……
當初江哲設計連環船時留了這一手,便是爲了防止周瑜照着曆史那般用火攻,一發不可收拾,然而眼下嘛,卻是剛好用到……
“解開鐵索……”與曹操對視一眼,郭嘉似乎有些遲疑。…。
畢竟,江哲這八門陷軍陣是用無數‘巨船’以及長長鐵索連接而成,若是除去了其中鐵索,換而言之,此陣自然破解……
不過倘若不解開……
順着驚呼聲,江哲凝神望着一艘曹軍‘巨船’在船上衆多曹兵驚呼聲中漸漸沉沒,回頭喚道,“孟德、奉孝……”
隻見曹操負背雙手踱了幾步,面上着實有些難以抉擇。
畢竟,此戰之中,飽受疫病之苦的曹軍一度占得優勢,便是靠着江哲這八門陷軍陣,大大削弱了江東軍戰力,達到了三比一、甚至是二比一的傷亡比率,倘若此陣消除……
“孟德,”走前幾步,似乎是明白曹操的爲難之處,江哲拱手正色說道,“就算不解開鐵鎖,不過半個時辰,此陣亦是要破,既然如此,爲何不當即解開鐵索,免得麾下将士無辜受别船牽連,葬身于江中……”
“這……”隻見曹操雙手一合,皺眉望了眼遠處,隻見在那艘漏水的戰船拉扯下,其兩面曹軍巨船亦是受到牽連,被緩緩拉扯至一處……
“主公,事已至此,我軍将士又不習水性,就算放箭,亦隻能保全一時,唯有如此了!”見曹操猶豫不決,郭嘉拱手勸道。
“……唉!也罷!”搖搖頭,曹操暗歎着搖搖頭,擡頭望向江哲。
江哲當即會意,搖旗對身旁曹軍傳令兵喝道,“傳我令,叫此處我軍戰船解開鐵索……”
隻見江哲身後那幾名曹兵愣了愣,當即抱拳應道,“諾!”
而于此同時,距江哲等人不過一箭之地,在一艘‘巨船’之上,船上令将、曹軍骁将王超正一臉焦急地望着不遠處那艘漏水、漸漸沉沒的曹軍‘巨船’……
“放箭!放箭……”一面呼喝着麾下曹軍放箭,王朝一面怒罵道,“江東賊子好生卑鄙,竟鑿我軍船底!該死!當真該死!”
“将軍!”船上一名曹兵驚呼說道,“坐船被拉過去了!”
猛感覺船身一晃,王超疾步走到船弦,卻是望見那艘巨船早已淹沒于江中,而受制于鐵索的拉力,竟是将王超坐船拉扯過去……
“将軍,”身後副将低聲說道,“如此下去,此船多半亦受牽連……”
“我知道!”王超一臉憤怒地喝了一聲,随即放眼望向船上有些驚慌的曹兵,怒聲喝道,“你等呆立于此做甚,還不放箭!”
“是是……”衆曹兵唯唯諾諾。
“将軍,”望了望身旁,那心腹副将低聲說道,“不若解開鐵索……”
“什麽?”隻見王超一回頭,望着自己副将良久,忽然搖搖頭,沉聲說道,“我船乃是司徒欽點,關系甚大,若是違令而行,你我俱是擔當不起!”
“可……”那副将确實不死心,指着遠處那艘沉沒的巨船說道,“将軍難道不知,司徒陣法已破麽!”
“那又如何?”淡淡說了句,王超略吸一口氣,凝聲說道,“司徒将令未下,若是我等就此解開鐵索,便是違令,違令者當斬!”說着,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拍拍副将肩膀,玩笑說道,“你我不過是待死之人,就算葬身江中,那又如何?難道要在臨死之前再違背一條軍令,就算是僥幸逃過一時,那又是何等屈辱?”
“這……唉!”那副将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末将倒也不是懼死,隻不過死于敵軍之手,總好過眼睜睜望着自己……”…。
正說着,忽然船上另一處匆匆跑來一名曹兵,抱拳疾聲說道,“啓禀将軍,司徒有令,下令衆船解鐵索拒敵……再者,主公下令,不論其他,先且擒殺敵軍統帥周瑜,生死不論!”
“末将王超領命!”隻見王超恭敬地一抱拳,随即與身旁副将對視一眼,笑着說道,“你看,前後不過數息,你卻是心急什麽!”
“将軍說的是……”那副将一臉讪讪之色,忽而緊聲說道,“将軍!鐵索!”
“喔,對!”王超這才醒悟過來,一拍額頭,低聲喝道,“來幾人,與我搬開船舷兩面鐵樁,解開鐵索!”
“諾!”
“噗通!”随着一物落水之聲,站在船舷的王超被濺起的江水濕了一臉,不由凍得一陣哆嗦。
“傳主公将令,首誅周瑜,其餘不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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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都督可是受寒了?”
裹了裹身上披風,周瑜微微一笑,揶揄說道,“命尚不存,猶懼寒乎?”
聽聞周瑜所言,其身後衆多護衛對視一眼,抱拳低聲喝道,“都督放心,但凡我等一息尚存,便誓死保都督無恙!”
“我明白我明白……”周瑜點點頭安撫一句,忽而聽聞船上不遠處‘砰’的一聲,一人猛地躍入船上。
“何人?”衆護衛當即拔刃,卻聽不遠處江東兵呼道,“是呂将軍,呂将軍回來了!”
來的,正是在江哲手中逃脫的呂蒙。
“子明?”周瑜回過頭來,望見了滿身濕透的呂蒙,急忙上前,扯下身上披風替呂蒙披上。
“不敢不敢!”呂蒙自是竭力推脫。
“披上!”拍了拍呂蒙肩膀,周瑜沉聲說道,“勞子明犯險,瑜心中不安!”
“都督言重了,”望了眼身上披風,呂蒙心下自是感激不已,然而待他想起麾下數百解煩軍,卻是面色一沉,梗咽說道,“都督,末将麾下五百解煩軍,俱……俱死在曹軍船上了……”
“是嘛!”周瑜一陣嗟歎,撫了撫呂蒙後備,沉重說道,“俱是江東豪傑!待此戰之後,你當爲好生爲其安葬,若是無法收斂遺骸,亦要立一座衣冠冢,叫其勇武,永傳于我江東!”
呂蒙聽得心中感動,抱拳應道,“末将明白!隻要是爲我江東而死,末将以爲,麾下解煩軍不會有半句怨言!”
“說得好!”周瑜大贊一句。
這時,船首傳來一聲驚呼,一名士卒匆匆跑來。
“都督,曹軍從四面殺過來了!”
“莫要驚慌,”隻見周瑜淡淡一笑,自嘲說道,“自我亮出此旗号,便知乃有此時……”正說着,周瑜心中猛一激靈,好似感覺到了什麽,大喜說道,“好!好!”
“都督?”呂蒙有些解惑,卻見周瑜轉過身來,重重拍着呂蒙肩膀,凝聲說道,“子明,方才瑜不敢斷言,然而眼下,我周瑜卻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解煩軍,以及衆多敢于赴死的我軍将士,決然不會有一人是白白犧牲,我定向曹軍十倍、百倍地讨回來!”
“都……”一臉疑惑的呂蒙亦好似感覺到了什麽,環顧一眼四周,大喜說道,“莫不是江哲那妖陣破了?”
“呵!眼下倒還不能說破……”隻見周瑜一聲輕笑,望着遠處喃喃說道,“再等一等,便是曹操、江哲授首之時……傳令後船關羽!一旦我下令,便随我軍沖擊曹軍中央,破此妖陣,并誅曹操!”…。
“諾!”
滿意得望着船上将士士氣滿滿的模樣,周瑜不由望了眼曹軍主船、即便是曹操、江哲所在之處方向,心下頗有些自得,同時,他亦有些慶幸……
慶幸什麽?
自然是慶幸自己的對手是江哲這類難纏人物了!
在周瑜思量中,他江哲既然會在這‘連環船’之計上另辟蹊徑,十有八九也會在那鐵索上動下手腳……
畢竟,周瑜以爲,自己能想得到的,諸葛亮想得到,同樣,江哲亦是想得到,這點,僅從最開始自己率軍順流沖入曹軍,卻反被那順流的江水所害、深陷曹軍陣中便可以看出……
是故,自己想得到火攻之計,他江哲自然會竭力防止自己運用火攻……
鑿船底……
嘿!江哲呀,多半你亦以爲我會如此行事?不少字
啧啧,隻可惜我僅是虛晃一槍……
倘若我此處麾下兵馬再多一倍,此策,倒不是是一樁妙策,除去傷亡太大這點……
“此生得逢此等勁敵,倒也不失是一件妙事!”
“都督?”
“哦,無事,傳令全軍,擂鼓、吹号,勝敗……在此一舉了!”
“是,都督!”
而與此同時,趙雲與孫策的交鋒,猶未分出勝敗來……
說來難以置信,兩人竟是戰了足足一個時辰,同時,趙雲船上,江東兵與曹軍亦是交鋒了足足一個時辰,此地的紛亂,叫登船的丁奉、徐盛二人有些瞠目。
“小心!”一槍逼退上前的一名曹兵,一名江東軍伯長沖呆呆立在船尾的丁奉、徐盛喝道,“你等小兒,來此送死耶?”言語中頗有輕蔑之意。
“你!”丁奉當即大怒,欲上前理論,卻被徐盛一把拉住,恭敬問道,“這位大哥,我等受都督将令而來,欲尋主公,卻不知主公身在何處,還望……”
“都督?”隻見那名伯長當即面色便是一恭,詫異得丁奉、徐盛二人一眼,忽而朝身旁江東士卒喝道,“你等守住此處!”
“諾!”當即,附近數名江東士卒便是一聲高呼。
閑下手來,那名伯長上下打量了一下丁奉、徐盛,緊聲問道,“可是周都督?”
“好笑!”似乎是爲報方才一箭之仇,丁奉冷笑說道,“我江東,乃有幾人任都督耶?”
“承淵!”徐盛低聲喝了一聲,随即朝那伯長一抱拳,恭敬說道,“這位大哥,我等乃是都督帳下護衛,特來此處尋主公,還望告知一二……”
“原來如此,”見此二子乃是周瑜帳下親衛,那伯長言語當即帶上了幾分恭敬,略一抱拳,指着一處說道,“你等且看那處,主公正與曹軍大将趙雲交手,足足一個時辰,不分勝敗,啧啧!能與主公交手至今,那趙雲确實是個人物……”
“一個時辰?”丁奉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嘿!”隻見那伯長嘿嘿一笑,忽而環顧一眼四周,正色說道,“此地甚亂,還是叫我助你等一臂之力,省得誤了都督大事!走!”
“多謝大哥!”徐盛抱抱拳相謝。
“哪裏,”那伯長嘿嘿一笑,忽而朝四周江東兵喊道,“弟兄們,助我護着此二子至主公處!”
“是!”
随着一聲喝喊,當即便有十餘名江東兵聚了過來。
望了一眼船上密密麻麻橫躺着的屍骸,丁奉直感覺頭皮發炸,然而細細一看,見船上竟有近半屍首乃是自出江東,遂古怪問道,“我……我軍戰死将士,竟有如此之多?”…。
“汰!”一槍将一名沖上前來的曹兵刺了個透心,見那曹兵欲同歸于盡,那伯長擡起一腳,便将那曹兵踹飛,随即氣喘籲籲朝着丁奉喝道,“沒聽說‘曹軍勇武,冠絕天下?’”
“唔……”望見那名曹兵臨死之前猶想着同歸于盡,再聽聞那伯長所言,丁奉不由咽了咽唾沫,一臉駭然。
“哈,”見丁奉被吓得不輕,一名江東兵笑着說道,“伯長,莫要吓唬他!”說着,他朝丁奉說道,“此地曹軍,不過是感染疫兵,求生無望而已,你莫非以爲曹軍俱是死士……”話還未說完,隻見他渾身一顫,低頭望了眼胸口,卻見胸口露出一個槍尖來……
“嘿嘿!”同時,一名倒在地上衆多屍首中的曹兵擡頭嘿嘿一笑。
“大意了……”那江東兵自嘲地說了句,‘砰’一聲倒了地上。
被鮮血濺了一臉,丁奉顫抖地伸出左手摸了一下臉龐,再望手中時,卻見盡是嫣紅時,大吼一聲,猛然拔出腰間佩刀,狠狠一刀戳在那曹兵胸口,卻見那曹兵雙眼血紅,竟一手抓住戰刀,一手朝丁奉抓來……
“該死!”那驅槍逼退附近曹兵的伯長雙目一瞪,沖上前來,右手一把握住丁奉戰刀,狠狠一攪,隻見那曹兵眼睛一瞪,卻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伸出的右手‘砰’一聲砸在船闆之上……
那伯長收回了右手,卻見丁奉呆呆站着,皺眉說道,“戰場厮殺,不必平時!不是他死便是你死,下手要狠!切莫有半點仁慈!”說着,他俯下身來,探了探中槍的江東士卒,卻見他早已氣絕。
“承淵……”徐盛拍了拍丁奉後背。
隻見丁奉直直望着手上血紅良久,忽而搖頭說道,“我沒事,還是速速去尋主公!”
“恩……”
一撥人當即便向船中央而去,走了幾步,丁奉卻是又轉過頭來,望着那江東士卒屍首,望着他那死不瞑目的模樣,感慨不已。
這便是沙場……我幼年向往的沙場……
就在丁奉感慨之餘,那伯長卻是停下腳步,望着面前衆多圍過來的曹兵,低聲說道,“小子!我卻是無法顧及你等了……前面便是主公所在,你等速速前去,我等在此抵擋此撥曹軍!”說着,他回頭望着丁奉、徐盛二人,怒聲喝道,“還不速去!”
隻見丁奉、徐盛二人對視一眼,重重一抱拳,凝聲說道,“諾!”
“弟兄們,”一揮手,那伯長厲聲喝道,“殺出一條血路來!”
“是!”
伴随着耳畔震天殺喊聲,此處十餘名江東兵與數十名曹兵殺做一處,直看着丁奉雙目瞪直。
“承淵,走!”
“……好!”
正如那伯長所言,前面不遠處便是孫策所在……
遠遠的,丁奉與徐盛二人便望見船上一處寒光四射、厲呼不止,待得走近看時,卻猛聽一聲巨響,場中那兩人各是退後三步,其中一人喘着粗氣,大笑說道,“痛快!痛快!不愧是天下傳名的常山趙子龍!”
此人正是孫策無疑,在他面前的那白袍曹将,自然便是趙雲了。
長槍平舉,趙雲微微吸一口氣,平複一下心神,望着孫策沉聲喝道,“你亦不差,不過嘛……要用槍術殺我趙雲,那可沒那麽容易……”
“嘿!那可不見得!”隻見孫策猛一頓槍身,但聽一聲轟響,腳下船闆頓時呈現蛛網般裂痕。…。
“不見得?”趙雲微微一眯眼,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怎麽?”哈哈一笑,孫策提起長槍,望了趙雲半響,忽而說道,“口說無憑,再打過?”
“自然!”
見二人作勢要打,徐盛大呼一聲,“主公!”
“唔?”隻見孫策正欲上前,忽而轉頭,皺眉望了徐盛,面色猶有不渝之色,“何事?!”
對面趙雲亦是停下腳步,抽隙一望左右,忽而面色微變,隻見船上局勢,方才還是曹軍占得優勢,眼下,卻竟是江東兵占優,一幹曹軍也不知怎麽,竟被打得節節敗退。
“怎麽回事?”
而另外一面,頂着孫策不滿的眼神,徐盛與丁奉硬着頭皮走上前去,抱拳說道,“主公,都督傳話于主公,叫主公休要親身犯險……”
“好了好了!”見是周瑜令二人傳話來,孫策的語氣和善了許多,隻見他拍拍徐盛肩膀,回頭指着趙雲笑着,“你等且在此候着,看我如何陣斬曹軍大将,趙雲!”
“哼!”對面趙雲冷哼一聲,嘲諷說道,“依我之見,你留着此二子在旁,多半是爲你收屍,放心,趙某定會手下留情,放過此二子!”
“有意思!”當即,孫策眼中閃過幾絲怒容,揮揮手叫徐盛、丁奉退開,“你等先且到我船上去,與淩小子做伴去,待我殺了這趙雲,便遵我公瑾……”說着,見徐盛、丁奉二人仍站在原地,不耐煩說道,“若是無其他話,你等便退下!”
與丁奉對視一眼,徐盛猶豫一下,抱拳遲疑說道,“主公,都督言,望主公以大局爲重……”
“我知道我知道……等等!”正準備再行與趙雲厮殺的孫策敷衍幾句,随即爲之一愣,轉過頭來望了徐盛半響,忽而沉聲問道,“公瑾眼下身在何處?”
徐盛好似明白了什麽,低頭不語,丁奉猶豫不決。
“說!”孫策厲聲一喝。
隻見丁奉略一遲疑,不顧徐盛暗示,抱拳低聲說道,“啓禀主公,都督率數十艘戰船,望曹軍陣眼去了!”
“什麽?”孫策驚呼一聲,皺眉思忖一下,忽而望着對面趙雲喝道,“趙雲,我等暫且休戰,如何?”
隻見趙雲正出神望着某處,聽聞孫策說話,忽然轉過頭來,神色複雜說道,“我乃此地守将,你認爲我卻是能眼睜睜望着你走?”
“不能那又如何?”孫策頗爲自信地一聲冷笑,握了握手中長槍,低聲對徐盛、丁奉說道,“你二人先去我坐船,待我脫身與你等彙合……那趙雲厲害得緊,我卻是無法顧全你等!”
這邊孫策話音剛落,那面趙雲收了槍招,卻是開口說道,“罷了,你走!”
“唔?”很是意外地望了眼趙雲,見他果真沒了戰意,孫策心下暗暗稱奇,一揚手,大聲喝道,“船上諸将士,聽我令,暫且撤出此船……”
孫策自然明白,對于趙雲這類猛将,繼續留着船上江東兵,不過是多死幾條性命而已,再說嘛……
“走!”一推丁奉,孫策低聲說道,“去我船上,你等指路!”
“指路?”正暗暗打量着對面傲立着的趙雲,丁奉有些發愣,身旁徐盛卻是面色複雜說道,“主公莫不是……都督言,叫主公以大局……”
“都督言?”孫策淡淡一笑,忽而說道,“公瑾所言,你卻是聽從,我所言,你倒是不從?”…。
“額……”隻見徐盛面上一滞,低聲暗忖一下,忽然抱拳說道,“是!小的遵命!”
“嘿!”輕笑一聲,孫策當即擡腳,然而還未走得幾步,卻見附近衆多曹兵圍了過來,當即,他面上便是一沉,沖着趙雲喊道,“趙雲,莫非你欲叫我殺出去不成?”
當即,趙雲便是一揮手,大聲喝道,“叫他們走!”
“将軍……”附近衆曹兵很是驚訝。
“叫他們走!”
“是!”附近曹軍當即散開。
“多謝了!”沖趙雲淡淡一笑,孫策護着徐盛、丁奉二人往自己坐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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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将軍!”
半個時辰之後,數名曹軍将領登上趙雲坐船,其中一名陳姓将領更是皺眉問道,“我軍正與敵軍死戰,卻不知趙将軍爲何要下令罷戰?”
隻見趙雲淡淡望了一眼那陳姓将領一眼,忽而皺眉說道,“諸位可知,江東軍此刻正襲我軍陣眼,即便是主公與司徒所在之處?!”
“這不可能!”一名曹将驚呼一聲,緊聲說道,“我等受命在此處抵擋敵軍,不曾有半分後退……”正說着,身旁有人猶豫說道,“莫不是江東軍從我軍兩翼迂回而去?”
“怕是如此了,”另外一名王姓将領皺眉說道,“方才來報,右翼的李旦将軍爲江東将領陳武擊破……”
頓時,船上衆将一陣議論紛紛,忽而有人說道,“趙将軍,中軍有危,我等不可不救啊!”
“趙某亦是做此想法!”隻見趙雲淡淡一笑,忽而低聲說道,“不知諸位可是注意到,司徒布下的大陣被破……”
“什麽?”隻見船上衆将更是一驚,或有人驚聲說道,“怪不得一時間敵軍好似厲害了幾分,原來如此……”
說着,船上衆将亦是衆口雲雲。
“中軍有危,不可不救!”
“還請趙将軍下令!”
“好!”其實趙雲亦是心憂江哲安危,見船上衆将衆口一詞,當即揮手喝道,“傳我令,招此處我軍将士,重組陣勢,回援中軍!”
“末将遵命!”船上衆曹将抱拳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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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的消逝,此刻江面之上,已有不少人明白,江哲在此布下的陣法,多半是被破了……
其中,便有陸遜!
作爲同樣精通陣法的陸遜,對于江哲這陣,他心下驚歎不已。
畢竟,陸遜的九宮陣法,大多是幻陣,作爲幻陣,說白了便是障眼法,對于熟悉此術的人來說,并沒有多大殺傷力,隻有對絲毫不懂幻術、信以爲真的,才能将他困在陣中……
換而言之,陸遜的陣法,别說困不住江哲許久,就連郭嘉、荀彧、荀攸等飽讀詩書,深明‘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士人,亦不具多大威力……
說起來,三卷六冊天書所記載的陣法中,确實當屬江哲八門陣法最爲實用,且具殺傷力,其次便是郭嘉的兵陣,而非是諸葛亮的四象陣法,亦或是陸遜的九宮陣法……
“嘿,陣法被破了……”淡淡一笑,陸遜喃喃自語道,“眼下,周大都督恐怕是深陷曹軍包圍……”
陸遜有些幸災樂禍,同時,心下亦是好受了一些……
“陸太守,陸太守!”随着一陣驚呼,偏将李昂匆匆跑來,抱拳緊聲說道,“太守,張遼那厮攻得緊,将士們支撐不住了!”…。
隻見陸遜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你就算對我言,我又有何辦法?總不能在守在此船之上的千餘将士調過去?不少字”
“末将的意思是,大人可還有閑置人手……”
“閑置人手?”陸遜冷笑一聲,指着身後護衛說道,“我身旁仍有護衛二十二名,不若你領了去?”
“這……”隻見李昂面色一滞,讪讪說道,“末将不是這個意思,末将隻是……大人,若是在如此下去,恐怕不過一炷香,那張遼便要殺到此處來,介時……”
“我知道!”陸遜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對于周瑜将這個爛攤子交給他倍感頭疼,捂着額頭踱了幾步,忽然見船上将士士氣有些低落,忽而擡頭說道,“閑置人手也不是沒有……說實話,我方仍有一支勁旅……”
“當真?”李昂面色一愣,當即大喜說道,“當真麽大人?”
“唔,”點點頭,陸遜凝聲說道,“都督離船之前,曾吩咐我,若是見到曹軍陣型大亂,便發訊号,都督有一支兵馬埋伏于外……”
見陸遜不緊不慢說着,船上不遠處一名裨将疑惑問道,“何謂曹軍陣型大亂?”
“便是眼下咯,”陸遜聳聳肩,揶揄說道,“沒注意那江哲妖陣已被都督化解麽?”
“……”望着陸遜那輕松模樣,船上衆江東将士心中一愣,或有人小聲問道,“既然如此,大人爲何不發訊号?”
“這個嘛,”隻見陸遜聳聳肩,一攤手無奈說道,“都督去得急,不曾傳我訊号爲何……”
“什麽?”船上衆将士面面相觑,一臉目瞪口呆。
船上寂靜一片……
“周瑜,周瑜,出來受死!”張遼略顯張揚的大吼聲徐徐傳來,打破了船上的寂靜。
猛地回過神來,李昂一把抓住陸遜,急聲說道,“無論如何,都督委托大人統領此處,張遼逼近,大人快想想法子……”
“好好好,”掙開李昂的雙手,陸遜沒好氣說道,“急什麽!”說着,他走到船舷,環顧四周……
既然他周瑜在外設下伏兵,爲免被曹軍得悉,想來是據此甚遠……
唔,多半是在長江上遊,不,是絕對在上遊!
要知道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倘若在下遊,逆流而上,費時甚久,又延誤戰機,周瑜顯然不會如此……
唯有這訊号有點麻煩……
究竟訊号爲何呢?
“大……大人?!”猶豫得望着一處,李昂急聲喚道。
“别吵!”惡狠狠喝了一句,陸遜皺皺眉,繼續着自己的思量。
倘若是伏兵,那麽自然要用精銳……
江東精銳……
解煩軍?
啧!除去子明麾下五百解煩軍可稱精銳之外,孫策那厮帳下的,不過爾爾……
如此一來,多半是……
錦帆軍!
甘甯、甘興霸麾下錦帆軍!
隻不過這訊号……
訊号?
眼下乃白日,即便是用火箭爲訊号,恐怕亦是傳不遠,再者,此地箭矢密布,多有火箭,容易混淆……
狼煙?唔,不對!江上多有戰船被燒……
難不成是戰号?不對不對!此地人聲嘈雜,哪裏分辨得清……
倍感煩躁,陸遜四下一望,卻是遙遙望見一山……
那裏好似是周瑜屯兵之處赤壁……
“嗚嗚嗚……”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戰号。
“唔?”陸遜皺皺眉,低聲說道,“我軍開始沖擊曹軍中軍所在了麽?”…。
“什麽?”李昂驚呼一聲,忽而扯着陸遜衣袖,急聲說道,“大人,快快想個法子啊!”
隻見陸遜微一思量,忽而嘿嘿笑道,“雖說多半不是周都督訊号,不過卻也招來援軍,卻不知你等願意與否?”
隻見李昂與船上衆多将士呼道,“有何不願,大人隻管下令!”
“好!趁着張遼尚未殺來,你等且上前來!”古怪一笑,陸遜招來船上諸将,耳語幾句,短短數語,卻是聽得那些将領一臉驚駭……
而與此同時,長江上遊,赤壁附近一座陡崖!
舊日的錦帆賊寇首,如今的江東大将甘甯,确實如陸遜所料,停船于江上一處,獨自一人遙望着下遊戰況。
同爲江東首屈一指的猛将,甘甯卻不同于太史慈的俊秀,久爲水賊的他,即便是投身了孫策,做了江東大将,仍保留着當日的‘水賊’風範……
即便是在如此寒冬,船首卻是伫立着一彪形大漢,僅僅套着一條皮褲,赤luo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串成的項鏈,傲立于陣陣寒風之中,絲毫不爲之所動。
眼下,此人撫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喃喃說道,“怪哉,周都督怎得還不發來訊号?難不成此戰我軍戰敗?”
“頭領!”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一名精裝男子氣喘籲籲跑上崖來。
“該死的!”那人猛然轉過身來,沒好氣說道,“你們這幫兔崽子,老子說了多少次了,叫将軍!”
“是!頭領……啊不,将軍!”
收回惡狠狠的眼神,那人揮揮手說道,“下次記住了,休要叫老子再提醒你等……說罷,何事!”
“弟兄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是故叫小的前來禀告頭……啊不,是将軍,弟兄們都憋足勁等着給曹軍好看呢!”
“都督不下令,我又有何辦法?”隻見那人略顯不耐煩地望了一眼江面,忽而雙目一眯,好似望見了什麽。
“嘿!有意思!”輕笑一聲,那人猛一揮手,厲聲喝道,“走了!該是我錦帆賊……阿呸,該是我錦帆軍露面之時了!”
“走?”身後那精壯漢子一頭霧水,卻要詢問,卻見面前那人大笑說道,“速速回到船上去,若是遲了,本将軍可不等你了!”
說着,那人深深吸了口氣,猛然一躍……
“頭領,等等小的!”那漢子上前幾步,望了一眼崖下,直感覺腦袋發暈,想了想,他還是選擇原路返回。
不過走了幾步,他卻是望了一眼江面方向,心中好奇自家将軍究竟望見了什麽。
隻見在遠處江面東南方處,數十艘戰船、走舸正燃着熊熊大火,恍若一‘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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