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幸,這種心理要不得。尤其是在于地對戰之時……
就當你僥幸認爲上天助你之時,卻萬萬不曾想到,這僅僅是敵方故意留下的破綻罷了……
就如如今的馬騰一般……
軍隊缺糧,本不該再引軍深入,然而就因遇到了幾次曹軍‘押運’糧草的軍隊,就以爲是上天助他,随後更是習以爲常,每每在一地稍作停歇之後,便四處派出軍隊尋找押運糧草的曹兵,難道他就不曾想過,若是一旦江哲‘知曉’此事,他們又當如何處之?
不不不,其實馬騰想過,他明明白白确确實實想過此事,随後才作出決定:在江哲發覺自己大軍之前趕往其處,将其擊破!
兩軍交戰,先機至關重要!
何爲先機,天時地利人和等皆可算爲先機,除此之外,江哲如今的做法也是!
你道那幾支曹軍當真是前往運糧的麽?
不!那是江哲特意派出,特意在馬騰的行軍路線之上歇息。特意叫馬騰派遣将糧谷劫走,爲的,就是一步一步,悄然無聲地,将馬騰大軍引到他的陷阱之中……
換句通俗易懂的話,就是要牽着敵軍的鼻子走……
若是将戰事比喻成弈棋,那麽算出對方下一步棋子,便稱之爲占得先機,先機一得,你當可見招拆招、見計出計,若是無天意攪局,實無不勝之理。
天下計謀,乃分陰陽!
所謂陰謀,便是設陷阱,便是無中生有,雖說設下的陷阱有高明不高明之分,然而就算再高明的陷阱,亦是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便是陰謀的緻命傷,若是叫人看穿,這個計謀便是一文不值。
而所謂陽謀,便是随勢而動,便是将計謀的一切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都擺在你面前,不會有絲毫隐瞞,然而對方唯一的出路,便正是出謀之人所欲見到的,是故它沒有破綻可言。
而江哲此計。便是介于陰謀與陽謀之間。
前半部分爲誘敵之計,屬陰謀,以糧谷誘惑馬騰進兵;然而後半部分,便屬陽謀了,蓋因馬騰大軍的命脈已被江哲掌握,那就是糧草!
雖說此計當中,洞悉馬騰大軍動向的乃是賈诩,深思謀劃的亦是賈诩,然而道出此計的卻是江哲!
而此可見,當初初至徐州,乃爲如何存活困擾的江哲,如今已漸漸具有了作爲頂級謀士的雛形……
當然了,他自己卻是不知,正悠然自得與賈诩弈棋……
“司徒,”頗爲恭敬地望了一眼江哲,賈诩持起一枚棋子下落到棋盤之上,随即複擡頭說道,“已派出五支兵馬了,算算時日,馬騰離此地應當不遠了,這個……”
“你是想說若是再送糧草于他。便屬資敵了?不少字”江哲手中持着一枚棋子皺眉望着棋盤,頭也不擡地說道。
“呵呵,豈敢豈敢,司徒胸中韬晦,門下自思難望項背……”賈诩微微一笑,望見江哲眼觀棋盤舉子不定,臉上笑意更甚,這也是他明白江哲性子,若是換對别人,素來已謀已爲首重的賈诩,自然不會如此。
“嘿,好了,”江哲搖頭一笑,忽然望見一破綻之處,眼睛一亮,舉子下落,随即笑着說道,“馬壽成,已劫了我軍四五次糧草了?不少字”
“咦?”江哲棋子一落,賈诩臉上笑意更爲濃烈,一面迫不及待得舉棋落于棋盤,将江哲一條大龍斷了生機,一面笑着說道,“唔,怕是不下四次了,呵呵,應當是司徒将此些糧草贈于馬騰才是,嘿嘿,冒犯了。司徒……”…。
“額?”靠!也不讓讓我,江哲有些傻眼,心中直犯嘀咕,撇撇嘴輕輕一推棋盤,端起身邊一茶盞輕抿一口,皺眉問道,“馬壽成如今怕是離魯山不遠了?不少字”
“依門下之見,他今日夜深,便可抵達淯水,若是要到魯山附近,恐怕就要明後日了,”一面緩緩地地收拾着棋局,賈诩一面冷笑說道,“若是三日前司徒便斷他糧谷,那就有好戲瞧咯……”
搖搖頭輕笑一聲,江哲淡淡說道,“若是如此,或許馬騰軍當即崩潰,然而我等亦是不得全功,留着這些西涼散軍爲禍日後,不如今日一網打盡!”
賈诩聞言心中自是暗暗點頭,當即輕聲說道,“司徒且放心。門下已有定計,先誅馬壽成,再破劉景升!”
“哦?文和如此笃定?”江哲有些詫異。
微微一笑,賈诩颔首笑道,“門下不才,雖遠不及司徒胸中韬略,然而對付馬騰等粗鄙之人,足矣!”
“文和自謙了……”
與此同時,正如賈诩所料,馬騰此軍距離淯水源頭僅有半日之遙……
一面禦馬疾馳,馬騰一面眺望遠處。距離江哲大軍越近,他心中便愈發焦急,蓋因早在三日之前,他軍中已是斷糧,若非是又僥幸遇到一支曹軍、奪得全軍半日之糧,恐怕當真是要進退兩難了……
他如今所期望的,便是早日抵達江哲之所在,盡早擊破此軍,取江哲軍中糧谷爲己用!
然而若是如此,攻堅肯定不成,若是那江哲固守個三五日,對其自然是毫無影響,那麽對于自己麾下西涼軍呢?
西涼勇士就算骁勇異常,卻也沒有喝幾口西北風就能飽的本事。
襲!唯有暗襲!
“全軍勒馬、歇息!”
三萬西涼精起瞬息之間便止住戰馬,陣型絲毫不亂,由此可見,确實乃精銳無疑!
淡淡望了一眼身後下馬就地歇息的将士,馬騰轉首對身旁部将說道,“候選、馬玩,我命你二人各領百餘精騎,先行一步,探明江哲動靜,回來報我!”
“是!末将遵命!”候選與馬玩二人抱拳應命,随即各自招呼麾下百餘騎兵,呼嘯而去。
“梁興、程銀、楊秋,你三人引軍前去四處巡查一番,看看附近是否有曹軍運糧之兵!”
“是!”梁興、程銀、楊秋三人亦抱拳應命。
取過兩個戰馬上挂着的水囊,馬騰與其子馬超、以及那收養膝下的龐德選了一地坐下,丢了一個給龐德,馬騰擰開手中水囊的塞子,猛灌了幾口水以解腹中饑餓之感,而觀附近西涼将士,大多如此。
軍中将士不是留有半日口糧麽?爲何還要如此?
那半日可不能輕用,那是馬騰留着對付江哲時用的:戎馬一生,他豈會狂妄地以爲率領着饑餓之軍便可擊敗敵軍?更别說是傳聞甚爲兇悍的曹軍,曹軍之兇悍,馬騰早在許田之時便見識了……
歇息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馬騰起身松了松筋骨,忽然望見龐德愁眉不展,好似有些心事,随即笑着問道,“令明,乃爲何事煩憂?”
其子馬超瞥了一眼龐德,哂笑道,“令明,莫非是當初在許都瞧上哪家女兒了?”
“哈哈!”馬騰哈哈一笑,随即望着馬超、龐德輕歎說道,“一眨眼的功夫,你等便這般大了,也是時候成家立業了……”…。
“叔父,”龐德聞言當即面色漲紅,恨恨瞪了馬超一眼,急切解釋道,“小侄非是心中挂念着哪家千金,而是心憂一事……”
“何事?”馬超嘿嘿一笑,搭上龐德肩膀攪局說道,“莫非是擔憂那家長輩不予待見?莫怕,若是真當如此,你我乃兄弟,爲兄自是幫你将你心中挂念之人搶來!”
“去去去,”龐德黝黑的面上更顯赤色,一把拍開馬超的手,引得馬騰大笑不已。
然而龐德卻是無絲毫笑意,起身對馬騰抱拳說道,“叔父,小侄心思,我軍連日撞上江哲帳下曹兵押運糧草,其中乃有蹊跷!”
“蹊跷?”馬騰聞言一愣,面露疑惑之色問道,“有何蹊跷?”
“叔父莫非不曾想過,廬氏以西,地域何其寬廣,如此我等亦能接二連三撞見曹軍押運糧草,而且每次,我等皆隻奪得些許糧食,其餘皆曹兵逃散前焚毀,叔父就不覺得當中有詐?”
“唔?”馬騰面上泛起一絲凝重,撫着下巴點頭說道,“經你這麽一說,此事倒還真有些怪異……”
“叔父,小侄乃心中猜測,那江守義或許已知曉我軍奪他糧草……”
“這怎麽可能?!”馬騰皺眉說道,“若是那江哲知曉此事,相必會有所防備,如此一來,我等後幾日理當得不到顆粒糧谷才是,江哲身爲曹操麾下重謀,豈會做出資敵之事,依我之見呐,那江哲必然不知道我軍動向!”
“父親,”輕喚一聲,馬超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凝聲說道,“孩兒覺得,令明此言在理,我軍襲曹軍運糧兵四次,其中卻無一人回報江哲?”
“何其愚也!”馬騰搖搖頭,輕笑說道,“你二人也不想想,爲防江哲得知此事,我等一路急之又急,日夜兼程而來,而江哲派出押運糧草的皆是步卒,如何比得過我等?”
“這……”馬騰一說,龐德倒是又有些猶豫了。
“好了,莫要再想其他,好好歇息一下,待梁、程、楊三位将軍回來,我等便啓程!”
“是,”龐德緩緩地點點頭,随即又有些不甘心得說道,“叔父當真半點都不覺得此事蹊跷麽?連續遇到數次曹軍、奪得糧草,實無道理啊……”
“呵呵,”馬騰聞言一愣,見龐德眼中堅毅,心中暗暗贊許,朗笑一聲說道“依我看呐,那此乃上天助我等剿賊,國賊當滅,漢室當興!”
“……”龐德爲之愕然。
唉,望了一眼龐德與自己長子馬超,馬騰轉身走向軍中将士處,心中暗暗一歎。
蹊跷,如何會不蹊跷?
就算上天助我等剿賊,天下乃有這般好事,若是當真心想事成,漢室豈能至如斯境地?
然而,不管此事是否是江哲之計,我等唯有向前進兵:進兵仍有一線生機,反之,恐怕未曾到達武關,我等便要餓斃在途中……
是夜,馬騰大軍抵達淯水源頭,而馬玩、候選兩将早已在此處等候。
令麾下将士就地歇息,馬騰下馬大步走向馬、候二将,沉聲問道,“如何,可探得江哲動向?”
馬玩、候選對視一眼,抱拳點頭說道,“末将不辱使命,探得江哲大軍所在!魯山,襄城,司州南境十餘萬百姓,江哲盡數将其安置在此,而其帳下軍隊,乃有大半在魯山,隻餘一小部,守卻襄城!”…。
“唔!”馬騰點點頭,招呼衆将向偏僻之處走去,途中低聲對馬玩、候選說道,“恐怕江哲已知曉我軍逼近……”
馬玩與候選對視一眼,俱是望見對方眼中詫異,異口同聲說道,“主公如何知曉?”
二人話音剛落,馬騰帳下大将梁興插嘴說道,“你二人不知,日間主公遣你飛馬探查江哲之動向,随後乃派我與程銀、楊秋前去附近找尋曹軍運糧兵蹤迹,然而直到日落,整整一日,我等卻是一無所獲……”
“這便是我最擔憂的!”馬騰接口說了一句,随即長長歎了口氣,望着淯水中翻滾的河水,歎息說道,“三日前從曹軍處奪得的糧谷,仍存有半日之需,而這半日口糧,便是我等最後的軍糧了……若是一戰不成,我等……我等空有三萬大軍,卻隻有死路一條!”
然而馬玩與候選聽罷馬騰之言,面上卻是露出些許古怪神色。
“主公,”舔舔嘴唇,馬玩抱拳遲疑說道,“末将此行,捕獲一曹軍斥候,此人口風極嚴,末将用便酷刑,方可叫他松口,是故,末将乃得知一事,卻是不知該不該說……”
“說!”馬騰皺皺眉低聲喝道,“都到了如此境地,你還在猶豫什麽?!捷報厄報,皆與我道來!”
“是!”馬玩抱拳一聲應喝,當即低聲說道,“主公,末将從那斥候口中得知消息,江哲爲防備我等,幾乎将司州南境所有百姓盡數遷往魯山、襄城兩郡,随後又從許都調來大批糧草……”
“那又如何?”馬騰搖頭一聲重歎,“若是有此人把守魯山,我等一時半刻怕是難圖,就算得知消息又有何用?”
“不,主公言錯了,”馬玩搖搖頭,凝聲說道,“魯山、襄城兩郡,收容司州十餘萬百姓已是極限,豈有餘地在堆放糧草?再者,江哲明知我等要攻魯山,就不怕萬一禍及糧草,乃斷了此地數十萬百姓生機?”
馬騰面上露出幾分喜色,喃喃說道,“你的意思是……”
話音未落,就在身邊的馬超嬉笑着直言說道,“馬将軍爲何不直接将江哲囤積糧草之地道出?”
衆将一聽,皆大爲驚喜地望向馬玩。
“啊?額,”馬玩一愣,望着馬超讪讪說道,“少将軍真乃聰慧之人,呵呵……”
“你倒是說啊!”梁興等将領本是心中極爲焦急糧草之事,如今見馬玩仍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當即故作兇惡之态,眼神極爲不善地望着馬玩。
原本還想賣賣關子,如今一見好似犯了衆怒,馬玩自好心中暗道一聲可惜,頗爲不甘得說道,“江哲從許都調來糧谷六千石,大半囤積于魯山、襄城之北、軒轅山與嵩山之間的陽翟,至于守備如何,那斥候隻道不知……”
其餘衆将聞言面色狂喜,其中楊秋狐疑道,“此事……當真?”
“我親自拷問,豈能有假?”馬玩撇嘴說道。
“主公,”梁興對馬騰一抱拳,低聲說道,“此地距魯山,一日路程;此地距陽翟,亦是一日路程,不如先取陽翟,解我軍燃眉之急,随後再複攻魯山!”
“唔……”隻見馬騰面上神色驚異不定,口中輕應一聲卻是不置可否,深吸一口氣,望着馬玩凝聲說道,“那曹軍斥候何在,将他帶過來,我親自問話,此事關系我三萬将士性命,事關重大,卻是不容我不謹慎處之!”…。
“這……”馬騰如此說,馬玩面上卻是露出幾分難色,猶豫一下,低聲讪讪說道,“那人吃不出拷打,道出實情之後便流血過多,生死不明,末将見帶着此人亦是個累贅,于是就一刀……”
“……”馬騰張張嘴,爲之錯愕。
“主公,”見馬騰如此,馬玩急忙說道,“此事末将敢以項上人頭擔保!”
“馬将軍不必如此,”候選插嘴勸說一句,随即對馬騰抱拳說道,“主公,末将領麾下将士去的乃是襄城方向,途中遠遠望見一支曹軍押運大隊車馬自南向北,前往襄城,想必是江哲從許都調來的糧草無疑,正如馬将軍說的,魯山、襄城乃待戰之地,江哲自是不會将關系此地百姓性命的糧草盡數押運至二城之中,當是要選一地作爲囤積糧草之所,而陽翟,距離襄城僅一日,距離魯山亦隻有兩日,再者,此城又在曹境腹地,我觀江哲,當是選此城作爲糧倉無疑!”
“唔,言之有理!”馬騰點點頭,用手指敲擊着額頭,猶豫問道,“然而,若是我等前往陽翟,途中怕是要撞見江哲留守襄城的兵馬,一但撞見,智謀于江哲,當是會看破我等圖謀,乃加倍陽翟防備,若是如此,我等該如何是好?”
“這……”衆将亦有些犯難,雖說他們自是不懼曹軍,然而此刻軍中缺糧,取陽翟解軍中燃眉之急才是首重之重,豈有空閑與曹軍厮殺?
環視一眼衆将,程銀眼珠一轉,欣喜說道,“主公,末将乃思一計,不如我等轉道向宜陽方向,走軒轅山、嵩山谷道,隻需多費時半日,我等便可直達陽翟!”
“走谷道?”馬騰聞言眼睛一亮,低頭細細一想,點頭說道,“妙!妙!那江哲在魯山、襄城布下重防,卻萬萬不會想到,我等越山兵襲其後!”
“好好,此計大妙!”衆将紛紛出言相贊。
“事不宜遲!”馬騰一揮手,重喝說道,“當即召集全軍将士,我等轉道軒轅山!”
“是!”衆将一聲應喝。
ps:從昨天十一點睡到今天下午兩點半……補覺啊補覺……
不過現在就麻煩了,補更啊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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