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他的右手腕都未因後座力而抖動偏轉。很穩。
“八個十環,兩個九環!真不愧是佐藤君!”站在登記員旁邊的井上助大叫了聲,引來了附近不少人的目光。這是一場真槍實彈的考核。
那些還未開始考核的教育所學員們或羨慕或妒忌地看着那個默默把手裏槍械遞還給監考官的年輕人,就像是注視着一幕莊嚴的儀式一般。
點了點頭,錢甯打量了眼這個人數并不怎麽多的靶場,卻并沒有多說話的意思。面無表情地又看了從不遠處跑過來的井上一眼,他轉身向着喰種對策教育所的資料室走去。考核完了的學員可以自由活動。
往着靶場的出口走了幾步,耳邊一陣模模糊糊的議論聲混着槍響傳了進來。
“這種成績,至少是A跑不了了。”隊伍前排的一個家夥說道,這人略微肯定式的語氣卻也招緻了背後一人不滿。
“那又怎樣,不是還有筆試項目。”不服氣,這是在任何地方都存在的問題,更何況在這種随時都有可能要上修羅場的對策教育所。
“你是白癡嗎?”又一個人接過話茬,這個話由頭像是一個引發現場多方會戰的契機。“要清楚,這裏可不是培養全才的搜查官養成學校,考官們對于我們這些雜兵,更多還是更看重射擊能力這一硬性指标。”
“就是,畢竟庫因克可不是人人都能夠擁有的。”陰陽怪氣的回話,越來越多人加入了這場讨論。話題也由這屆尖子生左騰齋的校考成績變爲了對于教育所該不該重視他們全面素質的大讨論。
“……”
“安靜!”出聲的學員越來越多,站在邊上一直沒作聲的一個中年男人看了最開始說話的那幾人一眼,把這股風氣給制止了下來。
“你們這些槍都拿不穩的廢物,連靶子都打不中,就好高骛遠地想着庫因克的主意。”這個男人訓斥道,言語中當中的不耐煩卻是誰都能夠聽得見。
在場的幾十個學員卻都低着頭,都不敢還嘴。因爲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清楚,要成爲一名喰種對策教育所的教官職稱至少也要得是上等搜查官才行。
換句話說,眼前這個還在怒罵的男人很有可能等他們畢業之後成爲他們上司的存在。島國的階級觀念裏,低等級的搜查官是要對高等級的搜查官無條件服從的。更何況他們這些人能不能夠成爲搜查官還是另說。
發洩似的又對着這群低頭沉默的學員們多呵斥了幾聲,見他們各個都不怎麽回話,這位教官的情緒才多少緩和了些。
“雖然我知道你們現在大部分人的夢想都是成爲一位高等級的搜查官,但我圖則宏建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你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一生之中也隻能夠摸着裝有Q巴雷特子彈的槍械過日子。所以請你們務必要珍惜每一次訓練射擊的機會,因爲這是對你們生命的一種擔當。”
話語頓了頓,這位曆經過幾次喰種正面大規模戰鬥的男人繼續大聲問道。“明白了嗎?”
“嗨!(嗨依!)”在場的男男女女們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應答聲。此起彼伏。
聽見這群學員們并未整齊劃一的應答素質,考官圖則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頭,卻并沒有再次吭聲的意思。用開始的手勢揮了揮一邊的協助人員,剛想示意考核繼續。
“啪,啪,啪。”身後,響起的幾聲有些突兀的掌聲卻讓這場本就人數不多考場安靜了下來。周末的教育所考試,人數本就是略顯稀少。
“說的不錯。”不遠處的靶場入口響起了一聲略帶低聲線的男聲,幾名從靶場外走進的家夥,瞬間成爲了在場所有人的焦點。
回頭,臉色微變,身爲主考官的上等搜查官看着那不遠處的幾名不速之客,下意識地将一名學員手中的短制槍械奪了過來。
彈藥,與低垂的槍口,這名本就面相嚴肅的男人渾身的氣質一緊就仿佛是一名重歸山林的老獵人。
遇野物而獵。在島國的文化裏,那種浮世繪文化裏不常出現的職業卻從來都是真正視死如歸的存在。
“啧,啧,啧,讓我看看,喰種對策部搜查官二等補,圖則宏建,在瓷器事件的戰鬥中與外圍C級喰種野貓正面遭遇,全小組覆沒,由于你單獨存活且身負重傷,所以特此榮升二等補。”
“一個不錯的家夥。如果你現在吞槍自盡的話,我們這邊倒是可以考慮給你留一個全屍。”饒有興緻地上下打量了眼對方那幾乎融入骨子裏的戰術站姿。壓抑。
這位爲首者頓了頓,咬文嚼字似得說着一個個島國發音字母,像是絲毫沒有不在意自己背後那幾人看向那位落單的搜查官的恨意,以及某種說不出來的垂涎。
叼着煙的嘴噴吐了口煙氣,他看着這名人類手中用來自相殘殺的槍支,瞧不見表情的眼眸裏閃過絲戲谑。這些隻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子彈而已。
“至于另外的這些雜碎……”往前又走了半步,寂靜的靶場裏響起了一聲槍響。
沉默。
香煙掉在了地上。
血液,血肉模糊的嘴唇被崩裂開,猩紅色組織下的牙床若隐若現。
“呸。”地上響起一聲丁零當啷的鳴響,從嘴裏吐出了一枚金屬光澤的東西。
在場的一幹人等都瞧着這位被打斷話語卻依舊平安無事的男人,不遠處那個半端起槍口的學員瞳孔微張着,顯然現場的氣氛加上神經的緊繃讓這人手腳顫抖着,下意識做出了最本能的判斷。
“真的,很不錯。殺了,他們。”嘴巴與咽喉裏彌漫着一股嗆人的硝煙味,側了側頭,牙床張合着,這個爲首的男人回首示意了句,結束了自己簡短的話幕。
下一秒鍾,幾個人影朝着那些考核的新手們沖擊了過來。
沒過多久,便又幾聲零零碎碎的槍聲響起了。
另一邊,教育所一間有些黴味的資料室裏,考核完了的錢甯正手拿着一卷幾年的宗卷,仔細閱讀着上面的文字出了神。一段一段地認真掃過去,旁邊也拿着一卷東西的井上助此刻正坐在一旁昏昏地打着瞌睡。
把手裏的宗卷又翻了一頁,他認真地看着上面那些描述庫因克戰鬥的畫面,腦海像是在将這有些神秘的裝備一點點的還原出來。意猶未盡,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頁,卻才發現,已經是最後一面了。
“真是少得可憐啊。”把手裏頭的這卷宗卷放回去,錢甯的心裏感慨了聲。面前的這些東西,說到底也隻不過是因爲他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的一種手段而已。
“看來這個世界并沒有自己所看到的表面那麽和平。”
本來要了解這個世界,他一開始打定的計劃是去教育所或者外面的圖書館才對。誰知道在借閱了半天也都沒有自己所想要的相關資料之後,試煉者便就打上了這些卷宗的注意。
學員可以翻閱這些資料室裏的卷宗,也是他無意間從課堂一個教授喰種對策法的老師提起過。按照那人的說法來看,大概因爲這些東西都是公開的參考考試資料的緣故,所以并不在保密的範圍内。
例如自己剛剛閱讀的那一卷裏的搜查官追捕喰種的相關資料,那卷宗裏面所謂的主角,早就在幾個月前的一次大規模行動中喪生了。所以他的一部分已被損毀的庫因克武器才會被卷宗資料給披露出來。雖然這些東西對于普通人來說依舊存在保密性,但并不影響他們這些學員的借閱研讀。尤其是像錢甯現在這個優等生身份的左騰齋。
任何地域,任何世界,傑出者總是會比普通者多一些特别的優待。
又從一個架子上拿起一卷多翻了兩頁,錢甯平靜地看着,然後搖了搖頭的放了回去。
現在,他總算弄懂了這個世界的一些相關的東西。比如喰種是什麽,搜查官的等級,庫因克的由來等。至于力量體系,他卻也隻是從資料上有一個很模糊的概念而已。
首先,就拿喰種來說吧。按照這些卷宗以及他從其他地方得到的一些消息來看,這個世界的喰種,就是一群有着異種血緣的食人怪物。雖然他們也有人類的外貌,人類的情感,但他們的單個作戰能力比人類更強大,有的甚至強上十倍百倍都不止。
而且這類生物本質上還是一種要以吃人爲生的異類。就好像人要喝水吃飯一樣,喰種也有吃人肉才能夠活下去。
“就像是擁有智慧的喪屍。”錢甯暗自評價道。而庫因克按照他的某種猜想來看,應該就是喰種對策部高層從喰種屍體的某些器官剝離下來而制成的對抗兵器。這也是這個世界的人類爲什麽沒有滅絕或被這些異類所統治的一個重要原因。
人類不是綿羊,他們總有英雄或是智者湧現,帶領這個群體走向反抗。
庫因克在他所閱讀的絕大多數卷宗裏扮演着一個重要的角色。畢竟這的确是每個普通人類都所渴望想要的裝備,隻要有了那件東西,普通人才有資格和本錢與那些吃人的怪物對戰。這件武器象征着地位與權力,還有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也成爲了劃分搜查官等級的一個重要标志。
從特等,準特等,一等,二等,三等依次往下,三等和二等搜查官是很少有接觸到庫因克的機會的,就好像狼群裏的野狼也少享用上第一口獵物一樣。因爲他們要麽年輕的想晉升在熬資曆,要麽年老的思安穩轉成文員,所以喰種對策院的戰鬥力主要卻還是以一等,準特等,以及特等爲主。
又從另一個架子上拿起幾卷宗卷翻了翻,錢甯在發現并沒有自己所想要了解的東西,拍了拍一旁倚靠等候的井上助,等對方清醒之後順着資料室的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