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第268章 泥沼

朝陽初升,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片黑色的旗幟,幾名士兵興奮地提醒倦侯:北軍主力趕來支援了。

崔騰沒有壞事,竟然及時趕回來,韓孺子打心眼裏感謝他,勝負尚未分出,先在心裏給崔騰記下一大功。

營地後方是一片窪地,然後向上緩緩升起,那片黑色旗幟看着很近,其實還有一段距離,韓孺子卻不能等了。

前方的戰場離他隻有兩三裏遠,幾乎近在眼前,夜色帶來的混亂正在消散,宿衛軍和崔太傅的南軍即使隔閡未消,仍然逐漸占據優勢,倦侯的南軍從數量到鬥志,都差了一截。

爲了與崔太傅的南軍相區别,倦侯的南軍将士手臂上都纏着黑布,此刻正在步步後退,韓孺子不能埋怨這支軍隊,他們接受倦侯的指揮才寥寥幾天而已,肯爲他沖進戰場,已經表現出極難得的忠誠。

韓孺子因此不能再置身于戰場之外。

他不能再等,還因爲他知道身後的那些黑色旗幟隻是虛張聲勢,想要讓戰場中的各方相信這真是北軍主力,首先他自己得相信,而且不能給衆人太多的觀察與考慮時間。

韓孺子下令營中的最後一批将士加入戰鬥,包括兩千多名北軍和同樣數量的南軍,總共不到五千人,由他親自帶隊。

準備多時的鹿角栅沒有用處,早已被推到道路兩邊。

韓孺子一手握着缰繩,一手舉刀,身後緊緊跟着數十名舉旗士兵,再後面是其他将士。他的目标很直接,就是要沖向北城門,至于目标能否達成,他不在乎,也不考慮。

一開始,他有些焦躁,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快速度,甚至遠遠盯上了一名敵軍将領的旗幟,想要沖過去拼殺,可是身後的士兵比年輕的倦侯更有經驗,跑出不遠之後,十幾名旗兵超過倦侯,跑在了前面,有意壓慢速度,離戰場越來越近,超前的士兵也越來越多。

這不是倦侯的特殊待遇,南、北軍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軍隊,北軍名聲差一些,戰力仍強于普通的楚軍,保護主帥和軍旗是他們最重要的訓練内容之一。

韓孺子第一次參加如此大規模的戰鬥,對許多規矩都不懂,一度想要超過前方的士兵,卻被手下旗兵團團圍住,無法加速。

沖入戰場之後,韓孺子明白這是爲什麽了,遠遠望去,戰場盡在眼底,一旦身處其中,到處都是人和戰馬,不要說目标,連東南西北都很難分清,天黑時隻能混戰,天亮之後,大家都在尋找旗幟,經驗越豐富的士兵,靠近得越快。

“北軍已到!占領城門!”韓孺子一遍遍地叫喊,周圍的士兵喊得更響一些。

除了旗幟,韓孺子什麽也看不到,跨下的馬匹完全是被裹挾着前進,快不得,也停不下來,傳入耳中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各種聲音彙合在一起,他隻能聽清“北軍”兩字。

看不到敵人的韓孺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一戰肯定會名留青史,隻是不知道史書上會如何記載,兵力與結果最好書寫,鮮血與慘叫也易于描述,可這些混亂、焦躁與茫然,他在史書上從未讀到過。

大楚曆代皇帝當中,隻有太祖曾經親自經曆過若幹次敗仗,而且是慘敗,常常隻身逃亡,可是在史書中,這些戰敗全都有情可原:太祖以自己爲誘餌,吸引了趙國的主力軍隊,麾下的其他大将才能取得一次又一次勝利,逐漸收網,最終将連戰連勝的趙王逼入絕境。

韓孺子一直就懷疑當初的太祖是否真的這麽有遠見……

韓孺子收回無用的思緒,前方的士兵被攔住了,其它方向的士兵也都回縮,無數馬匹擠在一起,揚頭嘶鳴,四蹄不安地踩踏,一步也邁不出去。

眼中所見仍然隻是旗幟,韓孺子舉着刀,卻無處落刀,像是陷在了泥沼裏,越是掙紮,陷落得越快。

來自右側的壓力突然增加,韓孺子扭頭望去,透過己方旗幟的空隙,看到一個真正的兇神惡煞。

看服飾,那應該是一名宿衛軍大将,人和馬都很高大,在亂軍之中頗爲醒目,長着亂蓬蓬的胡子,看不清真實面目,渾身上下沾滿了血迹,不知已經奮戰多久,卻絲毫沒有疲意,在人群中橫沖直撞。

他手中的兵器與一般将士不同,非刀非槍,而是一柄長斧,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依然鋒利無比,要不然就是他的力氣極大,長斧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保護倦侯!”士兵們大叫着,前仆後繼地沖過來阻擋持斧大将。

韓孺子曾經被匈奴人逼到絕路,當時的場景遠遠沒有此時驚心動魄,那斧頭好像近在眼前,下一刻就會砍到自己頭上。

韓孺子反而不怕了,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緊,從胸腔裏發出一聲怒吼,他已用盡了全力,聲音卻淹沒在周圍的聲音之中。

數十名士兵拼死阻擋,持斧大将被迫轉向,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韓孺子感到一陣失望。

己方士兵又将倦侯圍住,可是仍然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韓孺子看不到戰場的形勢變化,也預料不到即将發生的事情。

最先望見北軍旗幟的并非韓孺子手下的士兵,而是站在城牆上督戰的宿衛軍将領,衆人無不大吃一驚,遠方的旗幟密密麻麻,像一片移動的黑色洪水,意味着北軍主力已到,至少八萬人,有可能更多,他們的到來将徹底改變戰場上的形勢。

“北軍不可能來得這麽快。”

“據說倦侯早就調兵了,來得不算快。”

“快去通知上官将軍。”

“宮裏好像有一陣沒傳來命令了……”

宿衛軍将領們議論紛紛,看到倦侯的旗幟進入戰場,他們越發心驚不已,一個個找借口離開,最後連借口都不用了,拔腿就跑。

将領跑了,旗幟倒了,城牆上變得空空蕩蕩,城外的宿衛軍将士還不知情,仍在堅持戰鬥。

崔太傅的南軍沒有全部參戰,一批将領在場外的一塊高地上觀戰,在衛兵的提醒下,他們也看到了遠處的黑色旗幟。

南軍将領沒那麽容易被吓着,派人去通知崔太傅,還派斥候去查看敵情,然後安排剩餘的備用軍隊,打算與北軍主力一戰,他們的打算是趁北軍遠道而來,以逸待勞,一舉破之。

要不是城牆上的宿衛軍将領消失得無影無蹤,南軍将領的打算很可能會實現,可是發現友軍竟有崩潰之象,南軍将領們開始害怕了。

斥候很快帶來消息,據他們觀察,那的确是北軍主力。

北方的黑色旗幟越來越近,在官道上絡繹不絕,很快就能殺到,而崔太傅的命令還沒有到達,南軍将領隻能自作主張。

他們決定保存實力,主帥不在現場,這是最穩妥、最合理的選擇,起碼比臨陣脫逃的宿衛軍将領負責多了。

三方混戰,數位主帥當中,卻隻有韓孺子親自督戰,所以也隻有他真的敢于孤注一擲,一直堅持不退,甚至本人也加入戰鬥。

上官盛和東海王也想孤注一擲,但是“擲”出的是别人,自己仍在後方當“擲”者。

南軍将領鳴金收兵,他們的“合理決定”對戰場産生了緻命一擊。

宿衛軍将領雖然逃走,可是悄無聲息,一時半會沒有被戰場上的士兵發現,戰鬥仍在正常進行,南軍的收兵之令卻引起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

士兵們回頭張望,這一望,引發了更大的混亂。

正在浴血奮戰的宿衛軍士兵發現督戰的将領和旗幟竟然全沒了,立刻鬥志全消,他們沒看到正在趕來的黑色旗幟,想當然地以爲城裏發生了大事,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逃離戰場,逃得越遠越好。

宿衛軍士兵沒有往城裏逃亡,而是向東西兩邊潰散。

南軍士兵也慌了,他們聽到了退兵的鳴金之聲,也的确想要退卻,卻被更加急迫的宿衛軍所阻攔,陷入進退不得的窘境。

被困在戰場中間的韓孺子突然又能移動了,他聽到了鳴金之聲,當時沒有明白它的含義,更沒發現敵軍正在退卻,嘴裏仍然高喊道:“北軍已到!占領城門!”

停頓的軍隊繼續前進,而且越來越快,像是刺透堅冰的長矛,進入水下之後再無阻力。

直到馳過護城河、進入城門之後,韓孺子才吃驚地發現,他竟然真的沖進來了。

将近十萬人纏鬥在一起,想分開可不容易,城外仍是一片混亂,比一開始還要混亂。

韓孺子在城門内隻猶豫了一小會,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既然進城,就不能再出去。

他馬上叫來最近的兩名将領,一人帶兵把守城門,不能再丢給敵軍,另一人帶兵登上城牆,盡快豎起倦侯和北軍的旗幟,他自己則帶着剩下的士兵直奔皇宮。

城外越混亂,城裏越安靜,上至将相,下到平民,全都老老實實地躲在家中,北城勳貴衆多,盡是深宅大院,門戶關閉得尤其緊密。

韓孺子騎馬馳過熟悉的街道,身後隻有兩三千名将士跟随。

皇宮就在前方,北大門竟然敞開着,而且沒有守衛,韓孺子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一驚,加快速度馳入皇宮。

地上躺着數十具屍體,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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