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在雙倍月票期間的大力支持,特别感謝版主木子Jen和吧主海藍珠。必須休息一下了,今天一更,同時也要爲微信、微博準備一點素材,大概從下個周日開始,每天發點讀書感受,不長,請大家關注。)
除了一點雄心壯志,韓孺子什麽也沒有,所以隻能等待,耐心等待。
正月最後一天,楊奉走了,前往北軍擔任長史,臨别時告誡倦侯:“不可輕舉妄動,如果有人主動接觸你,一定要告訴我。杜氏爺孫可信,但他們是江湖人,不要對他們說太多。”
韓孺子記住了,他倒盼望着能有人來,哪怕是挑釁也好,可日子一天天過去,越來越平淡,倦侯府從來沒有客人登門,走在街上也沒有陌生人突然沖上來,皇宮裏的傀儡生涯在回憶中反而變得波瀾壯闊。
廢帝似乎被人遺忘了。
三五天一送的邸報裏也沒有多少新鮮事,太後最終沒能抵住朝臣的連番上書,将新帝的三個舅舅召回京城,給予重賞,卻沒有安排實權職位。太後與崔家的鬥争至此告一段落,起碼表面上如此,韓孺子沒有别的消息來源,隻能猜測雙方都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春暖花開,崔小君興緻勃勃地拾整後花園,韓孺子覺得自己該去報恩寺完成皇太妃的心願了。
報恩寺不是市坊,普通香客隻能進到前殿燒香禮拜,想要見到先帝的替身牌位,得經過寺廟、宗正府、禮部、僧正司等多方允許,韓孺子正月就提出申請,直到三月才陸續得到回複,最終在四月初三得以成行。
崔小君準備了大量禮物,金銀、香油、食物、衣物、珠串等等應有盡有,隻要是報恩寺登記在冊的和尚,人人都有一份。
各方衙門最終證明他們拖延得這麽久,是有一點道理的,整個上香過程極其順利,從倦侯及夫人離府的那一刻起,一切按部就班,數名使者輪番前往報恩寺通報倦侯的位置,并帶回僧人們的情況。
這一天報恩寺隻接待倦侯一行人。
韓孺子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帶兵打架,可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戰鬥,他甚至連戰利品都要給對方提前準備好。
作爲“勝利”的一方,報恩寺給足了面子,住持和十幾名僧人出寺迎接,衆星捧月一般将年輕的夫婦二人迎入寺内客房,喝茶休息之後,前往正殿拜佛,廢帝在這裏也得彎下膝蓋,将神佛當成列祖列宗對待。
接下來就是不停地拜佛、拜菩薩,每拜一座殿之後,都要休息一小會,品嘗寺裏的素食,聽高僧誦經、與住持聊天。
午時之後才是此次上香的重頭戲——給僧人分發施舍,崔小君從仆人手裏接過一包包的東西,交給另一位仆人,這名仆人再轉給被叫到名字的和尚。
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韓孺子站在夫人旁邊,不停地合什行禮,覺得比當皇帝還累。
傍晚時分,正規流程終告結束,倦侯夫婦去禅堂坐了一會,感受一下氣氛,崔小君回客房休息,韓孺子則在住持的引領下去給先帝的替身牌位上香。
明天上午燒香乞願之後,他們才能回家。
供奉牌位的房間不大,打掃得一塵不染,住持老和尚對着牌位誦了一會經文,識趣地退下,隻留下倦侯和一名随從。
張有才長出一口氣,小聲道:“沒想到上午這麽麻煩,寺裏的和尚也太小氣了,連晚飯都不管。”
“僧人過午不食,咱們得入鄉随俗。”韓孺子也是從禮官那裏聽說的,所以中午多吃了一點,現在倒不是很餓。
張有才揉揉肚子,“跟着杜氏爺孫練了這麽久的蹲馬步,終于有點用處,站了一天,居然能堅持下來。”
韓孺子笑笑,來到供桌前,觀看上面的牌位,牌位擺在一座小型木龛裏,細看時,發現牌位外面還裹着一塊黃綢,想必是爲了遮擋先帝的名諱。
韓孺子取出玉飾,輕輕放在木龛裏,低聲道:“咱們沒見過面,我是你的弟弟韓孺子,受皇太妃之托,将這件東西送來……就是這樣。”
張有才跪在蒲團上,向牌位磕了幾個頭,說道:“思帝陛下,咱們也沒見過面,可是請您保護我家主人平平安安。”
韓孺子笑着搖搖頭,“你先出去,我在這裏單獨待一會。”
“是。”張有才又向牌位磕了一個頭,起身退出。
韓孺子獨自站了一會,怎麽也找不到感覺,他不認識這個哥哥,也不知道正常人家的兄弟該怎麽相處。
他雙手合什拜了兩下,準備離開。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喧嘩,好像有什麽人在大喊大叫,張有才推門而入,驚慌地說:“主人,我保護你!”
“怎麽回事?”
張有才一臉茫然,這時外面的聲音更清晰一些,分明是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喊:“着火啦!着火啦!”
韓孺子一驚,急忙走到門口,朝客房的方向望去。
沒有火情。
張有才幾步跑到住持身邊,“火在哪呢?”
住持老和尚一臉苦笑,“阿彌陀佛,沒有火,是名瘋僧在亂叫。”
張有才和韓孺子轉身看去,隻見四名僧人正在牆角處合力按住另一名僧人。
“堂堂報恩寺裏還有瘋和尚?”張有才不太相信。
住持走到倦侯面前,合什道:“他不是本寺僧人,不知從哪裏來的,向來瘋瘋癫癫,前任住持看他可憐,允許他在寺中借住。他時來時不來,一個月前離寺雲遊,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藏在後寺,我們居然也沒發現,沖撞貴人,罪過罪過。”
韓孺子并不在意,“既是寺中僧人,也該得一份施舍,請住持放人,喚他過來。”
住持面帶難色,尋思了一會,還是對衆僧道:“放開光頂。”
張有才笑出了聲,“和尚的法号叫‘光頂’,還真是……真是坦率。”
住持隻是苦笑,“要不然怎麽說他是瘋僧呢。”
瘋僧光頂力量不小,那幾名僧人剛一松手他就跳了起來,四處看了看,“奇怪,好大的火光,怎麽說沒就沒了?”
“哪來的火,是你睡魇住了吧。”一名僧人氣喘籲籲地說。
光頂突然拔腿前沖,他身邊的四名僧人根本來不及阻攔。眨眼工夫,光頂跑到倦侯身邊,二話不說,圍着他繞了一圈。
韓孺子倒不害怕,伸手示意其他僧人不必相助,向光頂合什道:“和尚可好?”
光頂全身髒兮兮的,頭發有兩三寸長,看不出年紀,一雙眼睛卻極爲明亮,盯着倦侯看了一會,突然轉身,沖倦侯撅起屁股,“讓它說,嗯,我們挺好。”說罷,噗地放出一股臭氣。
張有才護在主人身前,“大膽光頂……吃素的和尚也這麽臭……”
韓孺子掩鼻躲開,住持揮動袍袖,“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光頂,你不怕死後堕入地獄嗎?”
光頂哈哈大笑,口誦一偈:“放盡腹中氣,身空體亦空。請佛心頭坐,地獄笑撞鍾。老和尚,你擔心我堕入地獄,我卻擔心你永淪人間,沒有出頭之日呢。”
住持不願與瘋僧争論,一邊誦經,一邊示意另外四名僧人動手攆走光頂。
瘋僧那一句“永淪人間”卻令韓孺子心中一動,上前一步道:“且慢,同爲報恩寺僧人,不可區别對待,張有才……”
“咱們的施舍是按人頭準備的,一點多餘也沒有。”張有才不願給瘋僧好處,“都怪住持,有瘋僧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怪我、怪我。”住持笑着承認,“倦侯不必費心,寺裏僧人衆多,我們勻一份給光頂就是了。”
瞧住持看光頂的眼神,事後勻給他的大概隻有一頓棍棒。
“佛看世人平等,世人看佛卻分大廟小廟、金身泥身,瘋和尚不是和尚嗎?”光頂不依不饒。
韓孺子向張有才道:“大師說得對,給他銀子。”
張有才捂住腰間荷包,“不是吧,主人,聞人家臭氣就夠倒黴了,還要給錢,這、這上哪說理去?”
韓孺子笑道:“不可拿世俗眼光看待高僧。”
張有才聽不懂那些瘋話,自然也就不覺得對方是高僧,嘴裏嘀咕道:“高僧……也沒見有多高。”不情願地從荷包裏拿出一小塊銀子,見主人神情不滿,隻得又拿出幾塊,湊夠十兩,遞給瘋僧。
光頂不客氣地一把抓過去,放在嘴裏咬了兩下,随手扔掉,“與其施舍我銀子,不如給我點别的。”
張有才氣得臉通紅,四名僧人急忙去揀地上的銀子,要還給倦侯。
韓孺子卻越發恭謹,問道:“大師想要何物?”
“剛才我看到你全身紅光,像着火一樣——你将身上的衣服舍我吧。”
“那可不行!”張有才急忙拒絕。
光頂也不強求,大笑數聲,突然向前一蹿,将倦侯扛在肩上就往前跑。
張有才和住持等人都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追趕,大叫着命令光頂放人。
韓孺子也吓了一跳,揮拳往光頂背上砸去,梆梆幾聲,就像是擊在枯木上,震得手疼。
光頂對寺内路徑極熟,拐了幾個彎,将倦侯放下,“小氣的施主,沒意思。”說罷自己跑了。
張有才等人追上來,圍着倦侯道歉,住持又叫來幾名僧人去追光頂,無論如何要讓他請罪。
光頂人影已無,聲音卻在:“朝陽明日不東升,赤焰西沖天下驚!哈哈,天下驚!”
住持一邊爲倦侯撣灰,一邊說:“倦侯恕罪,光頂平時沒這麽瘋,今天不知是怎麽了,念的東西也是胡言亂語,絕非佛門之語。”
韓孺子越發覺得瘋僧的話中别有深意,或許他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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