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屬于罪惡的黑夜,劉危安每次晚上出來,都能看見搶劫殺人打架,這一次也不列外,一個稍微強壯一點的奴隸把一個乞丐打到,從懷中摸出一管能量管飛速離開,乞丐掙紮着爬起來的時候已經無力追趕。
奴隸心頭狂喜,速度又快了幾分,剛剛轉過一個彎,冷不丁地上出現一根棍子,掃在他腳上,一聲慘叫,奴隸摔在地上,在地上滑行了一米多,鼻子幾乎被磨平,一張臉鮮血淋漓,一個穿着破舊衣服的瘦肉男孩把木棍一丢,飛快撿起掉在地上的能量管,轉身就跑,速度迅速,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隻有奴隸痛苦的呻吟随着狂風傳播。
這樣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有一段不爲人知的血淚史,一個餓極了的奴隸抓住一隻覓食的老鼠生吞活剝,一口把頭給咬掉了,三口兩口,老鼠就剩下一半了,蠕動的内髒還冒着騰騰熱氣,血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發黃發黑的牙齒上下合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連骨頭都嚼碎了,惡心的畫面,劉危安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胸中一陣翻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生吃老鼠的還算好的,真正恐怖的是吃人肉,那才叫人做噩夢呢。劉危安殺過幾個這樣的人之後就沒在多管閑事了,因爲管不過來,每天有太多死去的人,對于活着的人來說,把他們吃了還能起到一點用處,否則,就會變成腐肉,要麽成爲老鼠的食物就是變成蛆蟲的樂園。
道德這玩意,在這個生命時刻受到威脅的地方,被壓縮到極點。
這段時間,随着氣溫的上升,十點之前,都不會太寒冷,晚間出沒的人明顯增多,隻有過了十一點,氣溫下降,奴隸們才會回到安全的地方避寒。如果再過兩個月,氣溫完全展開之後,即使夜晚,也會散發着溫度,那個時候,晚上就會變成不夜城,而白天,則會像冬天的晚上,變得安靜。
不知奔跑了多久,差不多有兩個小時,因爲跑的太快,已經跑出了熟悉的地方,這個地方,同樣荒涼,倒塌的建築,斜斜的電線杆,偶爾還能看見幾顆依然頑強發着光的燈泡。地下線路早就沒人維修了,這些燈泡還能亮着,委實不易。
火星靠的是太陽能和風能發電,在火星上,這兩種資源相當豐富,所以在火星上,什麽都貴,就是電費便宜。如果不是因爲奴隸們不時的暴力破壞,奴隸區的電力設施原先是很完善的。
風中漂浮着塑料袋和黃沙,人煙稀少,隻有路邊枯黃的雜草還在堅持地活着。隐隐的,一陣厮殺聲順着狂風送了過來,劉危安微一思索,還是順着聲音摸了過去。
還未靠近就聽見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劉危安微微一愣,在這個地方他還有熟人?除了趙楠楠母女之外,他唯一知道名字的人也就是守大門的周星辰了。從聲音裏面,他聽出了憤怒的情緒,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一片保存的比較完好的建築群被如山的垃圾包裹,在兩片建築之間,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廣場,遍地垃圾,應該說是廢品,因爲一堆一堆的,明顯經過詳細分類,最難得的是這廣場上的路燈還保留着,雖然隻剩下一半了,但是廣場上的情形卻看的清清楚楚。
一個熟悉的面孔進入劉危安的視野,獅子,那個有點俠盜氣息的壯漢,劉危安還記得給了他一枚金币,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此刻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
獅子周圍一共有百人左右,應該都是他的手下,衣衫破爛,但是精氣神還在,比起平時見到的奴隸,這些人的身體明顯要健壯幾分,和平民差不多。這夥人,被大約一夥三百人的隊伍包圍在中央,雙方棍棒齊出,形勢一觸即發。
其中的一片建築群裏面,出現一些老弱婦孺的影子,半個身體隐藏在黑暗中,擔憂地看着獅子一夥人。
“沙皮狗,當初如果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能有今天?不尋思回報,我不怪你,但是今天帶着人來殺我們,你的心也太狠了吧。”獅子的表情憤怒無比,一隻手卻緊緊按住胸口,絲絲血迹從指間溢出來。
“獅子,你救了我一命,我一直記着,從來沒有忘記,所以我來了。”沙皮狗淡淡地道:“我好心和你商量,既然救了第一次,就不在乎救第二次,我和我的弟兄已經沒有活路了,隻好投奔你,但是你拒絕了。你說,這能怪我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靠着垃圾山,就隻能在垃圾堆裏面讨生活。當初我救了你的命,後來你要走,我給了你地盤,兩座垃圾山,面積不必這裏小多少,但是你看你做了什麽,不斷招人,不斷擴大隊伍,這才幾年,兩座垃圾山已經被你們搬空,你說,既然養不起,你招這麽多人幹什麽?,”
“獅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兄弟們看得起我,來投奔我,我豈能拒之門外?”沙皮狗大義凜然道。
“既然要收下人,就要對人家負責,你都養不活人家,憑什麽收下人家?”獅子怒道。
“獅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當初你分兩座垃圾山給我,是不是做了手腳,爲什麽我的垃圾山不到五年就挖空了,你的人數不比我少,爲什麽三分之一都沒挖到,還說視我爲兄弟,你就這樣對待兄弟的?”沙皮狗的眼中射出兇光。
“你就這樣看待我的?”獅子痛心疾首,“你也不看看你這些年過的什麽日子,吃好喝好穿好,隔三差五能吃上熱氣騰騰的包子,過年的時候聽說還有肉吃,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我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的,我這裏加上婦孺兒童近四百人,除了病者和孩童,沒有一個人吃過包子饅頭,大家都是吃能量管,吃垃圾,不然的話,你他媽的以爲我能養活這些人?像你這樣做,早就坐吃山空,剩下等死了。”
沙皮狗語塞,過來一會兒才道:“獅子,你投降吧,看在你曾經就我一命的份上,你和你的手下加入我,饒你們不死。”
“加入你?”獅子冷笑一聲,“你能養活我們?”
“這裏不是還有兩大做垃圾山嗎?吃個幾年還是沒問題的。”沙皮狗理所當然道。
“按照你的吃法,我們這裏七百多人,将近八百人口,快則兩年,多則三年,這裏就要被吃空,兩三年之後呢,我們吃什麽?”獅子反問。
“火星這麽大,總有我們沒有發現的垃圾山。”沙皮狗勉強道。
“這麽多年,你不是一直在尋找嗎?結果呢?”獅子瞪着他。
沙皮狗再次語塞,下一刻,臉上露出一抹狠辣,指着建築群裏面的老弱,狠聲道:“這些沒用的人留着幹什麽?全部殺死,我們就可以多吃幾年。”
“你還是人嗎?”獅子身體一震,臉色難看無比,失望無比,“别忘了,當初把你從野狗口中救出去也有這些人的份,你的臉已經被野狗咬爛了一半,如果不是吳婆婆每天幫你清洗傷口,你就早發炎死掉了,如果不是李嬸子給你輸血,你他媽的連第一個晚上都挺不過去,張老頭如果不是爲了救你,他的腿也不會被野狗咬斷了,這就是你的報答,把他們全部殺了?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着,看着他們的眼神,你下的去手嗎?”
沙皮狗一張坑坑窪窪的臉忽青忽白,似乎羞愧,也似乎憤怒,最後發出一聲狼嚎一般的瘋狂大笑,咬牙切齒道:“你問我下的去手嗎?哈哈,好,我告訴你,我他媽的就下的去手,從十三歲餓得受不了用菜刀把我父母殺了煮來吃了之後,就這樣沒有我下不來手的事情了,十五歲把我親妹妹吃掉之後,我就發誓,隻要能活下去,什麽都可以做。殺人?很難嗎?”
沙啞尖銳的聲音在狂風中傳播,所有人看見沙皮狗狀若瘋狂的樣子,一陣寒意從心底冒起,就在沙皮狗笑的直不起腰來的時候,獅子突然爆喝一聲:“動手,不把他們殺了,誰都别想活。”
身體如同猛虎下山,沖向沙皮狗,擒賊先擒王。十米距離一晃而至,就在他的拳頭即将砸中沙皮狗的時候,一股危險到極點的氣息從對方身體散發出來。
沙皮狗擡起頭,猙獰恐怖的臉色全是殘忍的笑意,一抹寒光射向他的心髒,快如閃電,這麽近的距離,如果平時還有五成的把握避開,但是此刻身受重傷,反應速度慢了一倍,根本無力躲閃,隻能暗歎一聲,我命休矣。
過了幾秒獅子卻沒有感到身體疼痛,相反,耳中聽到咚的一聲物體倒地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沙皮狗已經死去,一雙凸起的眼睛帶着無盡的不敢和仇恨,眉心露出一截鋒利的箭頭,一支利箭在後腦勺處微微顫抖,竟是被人射殺了。
箭矢?冷兵器?是誰?
獅子擡起頭,但見漫天的箭矢飛舞,慘叫聲響起,沙皮狗帶來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倒下,血光迸射,猶如電影……
一分鍾之後,沙皮狗帶來的三百多人全部死亡,戰鬥結束,還在發愣的獅子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進,手上一張拓木弓,散發着濃烈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