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筱然也昏死過去,生死未蔔,所有教徒見錢道空似乎又有要發飙的趨勢,都紛紛放下長劍,不敢輕舉妄動。
冷峻倨傲的眼神滲着徹骨的幽寒,錢道空恐怕自己都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這刹那變得如此冰冷,可是他确确實實這樣做了,感覺好像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冷酷決絕一般。
這股寒意轉瞬即逝,錢道空扭頭望向正在解除陣法的孔聖春:
“淩思瑤她們怎麽樣了?”
孔聖春似乎也被錢道空這聲爆喝震撼了,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應該沒有問題,但從我的靈氣反饋情況來看,思瑤妹妹的肋骨已經全部折斷,即使用我孔家獨門石膏——續骨靈膏,怎麽說也得數月才能完全恢複。”
“那你還不趕快去救她!”錢道空催促道。
孔聖春聽到後登時鼻子都快被錢道空氣歪了,心說你丫你自己釀成的禍,如今我爲你收拾殘局的時候你還對我指手畫腳,這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好醫不跟病人鬥,孔聖春吸收完空氣中最後一縷靈氣,起身開始去爲淩思瑤包紮。
大殿内的教徒們隻有少數人元神還沒蘇醒,其他人都已經恢複了意識,開始運功療傷。
憑借瑤池洞教詭異的功法,這些教徒竟然都跟淩思瑤一樣,能夠将自己被錢道空擊碎或者打出體外的髒器複原到身體裏,血液竟然也能被吸回去很大一部分,盡管如此,她們能夠安然無恙也要得益于孔聖春的幫助,如果不是他及時使用了聖心防禦陣。
否則,這些人即使有再詭異的功法,恐怕要是面對已經粉碎成肉醬的五髒六腑也不可能複原了把。
孔聖春來到淩思瑤身邊,身負重傷的淩思瑤仍然昏迷不醒,她身上的傷勢也跟附着淩思瑤身上的靈氣反饋情況沒有太多出入,淩思瑤的肋骨全部折斷,本來被折斷的肋骨應該刺入淩思瑤的心髒,但好在她修煉的功法在關鍵時刻及時轉移了心髒的位置,使得淩思瑤撿回了一條命。孔聖春打開白色醫療包,專注地開始爲淩思瑤包紮。
大殿上那粉碎的床榻前,蘇醒後的筱禾也從朦胧之中逐漸恢複了意識。
雖然她也被錢道空一拳擊飛,但傷勢并沒有淩思瑤那麽嚴重,隻不過渾身上下仍然充滿了麻木感。即便如此,筱禾竟然第一時間并沒有運功療傷,而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襲绯衣已被鮮血侵染,一片猩紅。
筱禾從地上拔出已經被錢道空撞得支離破碎的千年墨靈竹中最粗壯的一節,陣陣靈氣急旋而起,纏繞在這節靈竹之上,七零八落的竹片紛紛彙聚于此。
千年墨靈竹複原如初,寒冽清幽的綠光泛泛而起。
筱禾将竹仗橫抵胸前,圓瞪鳳目。
“你們這些逆徒,竟然跟着夏筱然那個賤人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現在如果你們有心悔過,重歸韶華宮,等一會兒韶華宮主醒了,我就爲你們求情饒你們一命,否則,今天你們這些逆徒将全部成爲千年墨靈竹的祭品!”
話音未落,聽者全都滿面寒霜,雖然現在淩思瑤這一方大勢已去,淩思瑤本人已經昏厥不醒,整個韶華宮眼下隻剩下筱禾一人,但淩思瑤所請來的這兩個不速之客卻也并不是好惹的,孔聖春自然知道錢道空此時是真的靈氣渙散毫無戰鬥能力。
而這些人卻并不知深淺,她們可不敢保證這個打了石膏的魔人會不會再次突然癫狂起來,而這也正是筱禾如此威逼的資本。
筱禾這通呵斥更是一心管二,不僅僅在說給韶華宮的叛徒,連毓離宮原本的教徒也都給囊括在内。
瑤池洞教的各宮之間等級劃分十分明朗,各等級之間從屬感極強,宮主、宮侍、宮守、侍衛長、侍衛、學徒每個等級之間下級都必須無條件服從上級的指示,所以夏筱然隻說服了晴兒宮侍之後,其他的韶華宮教徒全都謹遵晴兒的意願,參與了此次叛變,有些普通的學徒甚至都全然不知情。
此時被筱禾這突然的威逼,這些教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拿不定主意。
韶華宮的叛逆教徒倒還好說,畢竟這些逆反的教徒大多數也都曾師出淩思瑤和筱禾,本來就是韶華宮的人,這次的篡權也是受了晴兒和夏筱然的蠱惑才敢進行。但毓離宮的人就不同了,她們全都是夏筱然一把手帶大的死黨,對夏筱然可是忠心耿耿,這次行動也是奉命行事,更何況她們的宮侍和宮守雖然身負重傷,但還有繼續戰鬥的能力,讓她們就這樣屈服于一個筱禾這樣一個小小的侍衛長,而投靠韶華宮這顯然是不可能,但如果拒絕……
筱禾也絕不會像錢道空這般心慈手軟。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陷入僵局。
“筱禾侍衛,請原諒我們聽信晴宮侍的蠱惑而參與這次我願意回歸韶華宮……”一個韶華宮之前的侍衛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也願意回歸,我們本來就是被晴宮侍逼迫的,我們都不知情……”又有人附和道。
“對啊,對啊,我們本來就是韶華宮的人,我們都是無辜的啊!”
這種事隻要有第一個人站出來,接下來的一切都順水推舟般自然,人群中陸陸續續又有人附和這個侍衛,沒多久,整個大殿中一大半原本韶華宮的教徒都站到了筱禾這邊,剩下的韶華宮教徒猶豫一陣後也走了過來。
她們一口一個晴宮侍,把責任推卸的幹幹淨淨。晴兒也因爲被錢道空從高空抱着墜下,無疑是所有人中傷勢最嚴重的一個,此時因爲受了那麽重的傷,仍然昏迷不醒。不過這也未嘗不是好事,否則見到這些手下迅速推卸責任的模樣,恐怕鼻子都會被氣歪了把。
一時間,大殿迅速被劃割成兩個陣營,韶華宮教徒和毓離宮教徒。
毓離宮教徒那邊,之前跟在夏筱然身邊的兩名白衣少女手持長劍,雖然臉上滿是虛弱至極的頹色,但仍然毫不怯弱,其中一個白衣少女杏眼一瞪,一字一句地對筱禾說:
“你敢把你說的話再說一遍麽?”
“有何不敢?毓離宮守不要用你那高傲的架勢來恐吓我,現在勝負的主動權已經十分明顯,用晴兒那句話來說,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
“呵呵呵呵……區區一個侍衛長竟然敢這麽與毓離宮的宮守說話,你這賤婢不要口出狂言,今天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任何人别想趁機吞并毓離宮。”
賤婢二字如雷貫耳,筱禾氣得渾身顫抖,破口大罵:
“混賬,我敬你一聲宮守,你别蹬鼻子上臉!”
錢道空叼着煙,怔怔望着這兩幫已經身負重傷的女人撕逼,心裏叫苦不疊,這好不容易救活了你們,怎麽這麽快又打了起來。
筱禾和飛雪怒意陡升,滿臉紫漲愈演愈烈,戰火似乎馬上就要燃起。
可就在這時,一抹寒光從大殿門口突然掠出,森然無比。
大殿之内刹那間蕩出一片恐怖波動,這冷森森的青光,似巨大地刀刃,又像是一片死寂地湖水,讓所有人毛骨悚然。
“都給本宮住手!”
清朗而又嚴厲的聲音仿若初秋的寒霜,從空中輕輕飄落,卻給所有人平添幾分寒意。
寒光在兩群人中間爆裂,形成一條銀藍色的火焰分界。
喧嚷的大殿瞬間噤若寒蟬,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望向門口,殿門外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三個人正在走近。
這三個人步履穩健,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壓。
筱禾和毓離宮守遠遠望見了爲首的這個女人,立刻驚懼萬分,氣焰全都消了一半,兩人不約而同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
“屬下拜見璇玑宮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反應過來,齊刷刷跪倒在地,對着來者高呼:
“屬下拜見璇玑宮主。”
錢道空因爲綁着繃帶,行動十分不便,并沒有第一反應就去觀瞧着聲勢驚人的家夥。
但當這位璇玑宮主踏入殿門之時,錢道空卻感到自己的身後有着一股異常強盛的靈氣驟然出現,還未等他做出反應,這人的聲音又讓他渾身一顫,大腦裏的記憶仿佛在這霎那間被定格了一般。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也不知道這感覺的來由。他腦海裏明明想好奇去看一眼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是直覺卻又讓他不要回頭。
爲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我到底是怎麽了,錢道空心裏喃喃,心裏突然五味陳雜一般,迫使僵硬的身體如鏽死的機器一樣逐漸扭動。
璇玑宮主一步步朝人群走來,錢道空也怅然着一點點轉過身體。
香風幽步,每一步都讓錢道空心潮湧動;沁骨芳馨,每一縷都讓錢道空失魂落魄。
近了,近了,她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錢道空也是逐漸瞪大了瞳孔,感覺自己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逐漸擴張開了,一股熱潮從自己的身體裏一瞬間沖上心頭,直抵咽喉,嘴裏叼着的香煙也簌簌掉在了地上。
錢道空剛想看清楚,卻感覺腦袋嗡的一聲,兩眼發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