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寒有點不敢相信錢道空竟然會做出如此古怪的猜測,但她又仔細看了看這些荊棘,感覺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錢道空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扇門可能是被這些嵌在門裏面的藤蔓控制?”
錢道空點了點頭,繼續觀察着這些藤蔓。
“如果要和你想的一樣,那這扇門應該是從裏向外開的吧。”郭雨寒蹲了下來,發現這些藤蔓是從外面盤虬在一起,如果要是能控制裏面的門,這門也必然隻會向外打開,有點類似城門的吊橋。
“那又怎麽樣,這門少說幾百斤,又嵌在牆壁,眼下沒什麽好辦法。”錢道空站了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郭雨寒也站了起來,摸了摸傒囊的頭說,“傒囊,把它們燒了好嗎?”
“好哒!寒寒把我放下去。”傒囊拍打着小手,揪着郭雨寒的頭發撒嬌。
錢道空撇撇嘴,心想你自己跳下去不就完了,長得萌果然就是有好處,到處撒嬌占便宜。
郭雨寒輕輕抱起傒囊,将它緩緩托到了門前,它晃蕩一圈,從郭雨寒手中蹦了下來,兩隻小手探向前面。周圍陰障重重,藍黑色的妖氣在傒囊身邊盤旋。
兩人隻覺眼前夢幻般的發生暈眩,藍光驟然而起,籠罩整個空間,傒囊的小手彙聚着這股強大的妖氣,妖氣不斷壓縮凝聚,變成個光柱射到了荊棘門上面。
嘩的一下,整個荊棘門燃燒起來,這些荊棘瑟縮在藍色妖火之中,像是被強酸腐蝕一般,瞬間就枯萎糜爛,變成了土灰。看來剛才那隻巨熊就是挨了傒囊這一擊才一命嗚呼的。
“植物燃燒起來的味道真清香。”錢道空聳着鼻子嗅嗅空氣中的味道。
“你直接說你想抽煙不就完了麽。”郭雨寒冷冷回答。
錢道空笑了笑,掏出了兜裏的煙叼在嘴裏。
看着這大團荊棘已經全部變成了草灰,傒囊拍了拍小手,清清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搖搖晃晃走到了郭雨寒身邊:
“抱抱……”
郭雨寒将它抱在了懷中。
“你把它們都燒了,你是準備要直接從外面把門拔出來?”錢道空深吸了一口煙,仰了起頭。
“你猜對了,也隻能這麽辦,不是麽?”郭雨寒把手電交給了傒囊,從背包中再次取出靈鹫宮燈。“對了,你就這樣想要幫你朋友奪回内丹?什麽法寶都沒帶?”
錢道空的煙在嘴裏凝滞住了,但他馬上換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不假思索地回答:
“沒有啊,我聽惠達大師那麽信誓旦旦地說了,就知道肯定會有高人相助咯。”
“還真沒想到,那我實在高估你了。”郭雨寒冰冷淡漠的戲谑着,言語中沒有絲毫暖意。
錢道空卻并不以爲然,幽冷的月華映在錢道空清秀的面龐上,他沉浸在這淡藍色的煙霧裏,目光深邃卻平和,微笑着回答:
“所以才需要你啊。”
郭雨寒轉過頭,澄清幽墨的眼眸又閃現出得意的光芒。
她舉起靈鹫宮燈,再次念動咒語,三束妖光照在地上。
這次,她選擇了黃光。
靈鹫宮燈的燈光變成黃色以後,變得璀璨奪目起來,閃耀的光華讓這個陰晦的山洞裏瞬間明亮起來,壓抑的心情也變得開闊。
黃色妖氣凝聚成形,一隻金毛大猩猩從黃光中走出。
這隻金毛大猩猩實在大得驚人,它的出現讓這個本來就狹小的空間更加擁擠。錢道空不停向後退卻,沒多久就已經站在了石台的邊緣,他咬着煙,用一隻手緊緊握住了一塊岩石凸起,防止自己失足墜下。
“你召喚的惡鬼是不是有點太大了。”錢道空咬着煙,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句話,肩膀已經貼在了這惡鬼的金毛上面。
“嘿嘿,我還沒嫌棄你弄髒我的毛呢。”大猩猩轉過了頭望向錢道空,樣子憨态可掬。
隻見這隻金毛大猩猩的臉跟普通猩猩略有不同,它的臉上兩邊長着極其厚的頰墊,像是築起兩道擋風的牆。喉頭上還挂着一個大口袋,類似猩猩的鳴囊,但上面長滿了小肉刺。肥大的一張圓臉上卻挂着兩顆山葡萄般的小眼睛,更像是按上去的圖釘。沖着錢道空笑的時候,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擠成了一團,就跟七八十歲的老太婆的臉一樣,但卻不讨人厭,反而很頑皮可愛。
錢道空摸了摸它的毛說:
“的确呢,真是漂亮的金毛。”
大猩猩聽到後喜不自勝,竟然一下來了興緻,立刻轉過了身子,盤腿坐在了錢道空面前,開始滔滔不絕:
“那當然了,我這毛啊,你别看它們現在金燦燦的特别好看,保養起來那才費勁呢,要每天都清洗保養,首先要用楠木梳子先刮掉上面的拂塵,然後才能用海拔千米以上的井水進行清洗,洗完後要等它自然風幹,才能開始清晨的露水潤色……”
這隻金毛大猩猩正興緻勃勃說的起勁,突然圖釘般的眼睛瞪得奇大,龇牙咧嘴起來: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掐我幹什麽啊。”
“比比,你怎麽那麽多廢話,趕快幹活啊,跟誰都自來熟,再磨磨蹭蹭的,這個壞叔叔用煙頭燙你。”郭雨寒一臉無奈地掐着這隻金毛大猩猩的屁股。
錢道空眉毛也扭曲起來,暗自喃喃:
“怪叔叔?”
“好好,姑奶奶我去不就是了,怪叔哥,等下我再跟你講後面的事情。”金毛大猩猩似乎意猶未盡,一邊走向那門,一邊喋喋不休。
怪叔哥?錢道空第一次聽過這麽匪夷所思的稱呼,不由滿頭黑線。
此時的尋鬼羅盤也再次發生了反應,指針旋轉了好幾圈,最後才停下來,按照之前張善義教過的方法推斷,這個叫做比比的金毛大猩猩,至少得是高級惡鬼!
錢道空深吸了一口煙,都險些被煙氣嗆到了自己,詫異看着這隻頑冥乖張的金毛大猩猩。
高級惡鬼?和剖皮鬼一個級别?
錢道空大驚失色,這麽高級别的惡鬼竟然都對郭雨寒惟命是從。
雖然錢道空也降服了高級惡鬼,但那完全是僥幸,要是沒無面女等人的幫助,自己很可能自己也是功虧一篑,搞不好還會搭上性命。
但現在郭雨寒對比比頤指氣使,實在是讓錢道空既佩服又羨慕。
“姑奶奶,你把我召喚到這麽小的破地方到底要讓我幹什麽啊?”比比撓了撓大腦袋,呆呆地問。
“喏——”郭雨寒指了指那扇石門,“把它搬開。”
郭雨寒一說完,錢道空本以爲這隻金毛大猩猩會用兩隻手嵌到岩壁與門的縫隙把它拔出來,沒想到比比哈哈大笑說:
“哈哈,不就是打開個門麽,這有何難,小姑奶奶你看好了啊。”
比比這麽一笑,錢道空毛骨悚然,他隐隐感覺這隻毛躁的猩猩出現後,肯定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事情也确實是這麽發展的,隻見比比揮動巨臂砸向石門,郭雨寒連忙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比比使出蠻力,周圍呼嘯風生,一陣金色妖光激蕩而起,大拳頭已經轟了石門上,強拳直接洞穿大門,塵埃四起,連周圍的岩壁都被震得粉碎,使錢道空他們腳下的石台都發生了搖晃。
“這……”錢道空用三隻手指捏住了煙,目瞪口呆。
郭雨寒也是欲哭無淚,因爲比比這一舉動,必然已經驚動了洞内的兩個惡鬼,郭雨寒甚至并沒有隐藏靈氣,如果這兩個惡鬼聽到這一聲巨響後,選擇從别的通道内逃竄,那麽他們兩個所做的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而如果兩個惡鬼沒有逃跑,那情況會更糟,因爲這說明他倆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可以說根本就不害怕錢道空二人。
實際的情況,恰恰就是後者。
灰塵散去,比比興高采烈地捶起了胸,發出了嗚嗚的吼叫,似乎還對自己剛才的傑作很滿意。
“怎麽樣?姑奶奶,我帥不帥?像不像大力水手?”比比眉飛色舞地問。
“帥得我想抽死你。”郭雨寒聲音陰冷,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比比還要說話,錢道空噓了一聲,他聽到門裏面傳來了一連串腳步聲,就用手電筒照向石門裏。
被砸碎的石門裏面是一條長長的石階,石階上有着一排燈台,上面放着一些已經熄滅了的蠟燭,石階下面似乎有着昏暗的燈光,腳步聲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錢道空關了手電,他們屏息凝神,注視着石階盡頭,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一個被燈光拉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階梯拐角。這身影在燈光中看起來極其龐大,頭頂有着一根長長的犄角,身上還扛着一個類似大柱子的東西。
看來這惡鬼聽到響聲後,雖然感知到了郭雨寒他們身上的靈氣,但沒有選擇逃跑,也就是表示它們有足夠的自信能夠打敗錢道空和郭雨寒。錢道空神經緊繃,因爲它知道這惡鬼對靈氣的判斷還是根據錢道空能使用竊鬼靈囊的情況,而錢道空如果不借助竊鬼靈囊的力量,戰鬥力幾乎爲零。
此時,錢道空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害怕,他看了看尋鬼羅盤,上面還是沒有對這個惡鬼做出任何反應。他深吸了一口煙,仰頭望着洞頂想了一會兒,從腰間拔出了那把軍用匕首握在手裏,半蹲在地上若無其事地對郭雨寒說:
“郭小姐,準備戰鬥吧。”
“那還用說,比比,打敗它們。”郭雨寒目光淩厲決絕,将風衣的衣擺揚向身後。
“哈哈,小姑奶奶,這是必然啊,看給你們怕的,我最喜歡打架了,我才不管它們是誰,看我不把它們打得稀巴爛。”比比摩拳擦掌,向石門靠近。
錢道空看了一下周圍,他們所在的石台空間極其狹窄,現在他們三個站在上面都很難支撐,如果這個惡鬼再出來,這裏必然會塌陷。
“讓比比沖進去,不要等那個惡鬼沖上來。”錢道空說。
“我當然知道,比比,沖到樓道裏面。”郭雨寒下達指令。
比比兩手抓地,橫沖直撞地沖進了石階上,樓梯拐角處的那個身影也露了出來。
雖然樓梯拐角的燈光很昏暗,但錢道空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走上來的惡鬼就是他們之前在向陽寺遇到的那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隻不過這個男人摘掉鴨舌帽之後臉上竟然完全沒有任何人的特征,完全就是一個犀牛頭,這個犀牛怪兩眼大如雞蛋,紅如火焰,頭上有一隻尖角,利如鋒刃,鼻子不停發出哧哧的響鼻聲,使得鼻子上的銅環左搖右擺。
“大膽的獵鬼師,竟然敢砸碎我的家門,你們這是找死嗎?”犀牛怪憤怒地叱問。
比比看到犀牛怪出現,興奮無比,大聲喝道:
“找死,這不找到了麽!你就得死!”
說完,舉起金色巨臂,揮臂就是一記蠻拳,隻聽風聲穿耳,洞内碎石迸濺。犀牛怪眼前一道金色的光柱迎面而來,霸勁呼嘯而至,它立刻用手中的那架攝像機抵擋。
怎知這比比的臂膀蠻勁非常了得,竟然生生給犀牛怪從樓梯拐角砸了出去,兩米多高的龐大身軀,就這麽一下子像打棒球一樣被擊飛,緊接着,樓梯下面傳來了一連串稀裏嘩啦的玻璃破碎聲音。
比比這一拳打得興奮,張牙舞爪地追了下去,錢道空趕緊和郭雨寒一起跟着這團金黃色的大肉球跑到了樓梯下面。可是比比跑得飛快,兩人根本跟不上,但聽樓梯下的聲音,感覺它似乎和犀牛怪扭打在了一起,滾成了球轱辘到了下面的洞穴深處。
轟隆隆的響聲不斷傳來,戰況看來十分激烈。
石門之下的樓梯每個台階很短,樓梯構造又十分陡峭,他們兩人不敢快走,隻好借着前面微弱的燈光,一點點向下面探去。好不容易穿過樓梯來到下面的惡鬼巢穴,光線也變得明亮起來,但他倆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隻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比比現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碩大的腦袋腫的奇高,還躺着鮮血,金色的毛皮被一大片殷紅的血污覆蓋,猿臂顫顫抽搐着,嘴裏發出着十分痛苦的嗚嗚聲。錢道空明顯感覺到,比比的妖氣不僅大幅度減弱,而且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比比,比比,你怎麽了。”
郭雨寒想都沒想就撲向了比比,頃刻間,眼淚竟然順着這個冰山美人的臉頰流淌下來,錢道空第一次看到這個盛氣淩人的郭家小姐露出這麽凄慘哀婉的表情。
郭雨寒拿着繡帕不停擦拭着比比的傷口,比比卻耷拉着眼皮,有氣無力地呢哝:
“姑奶奶……快……快跑,你們打不過它……”
“比比……挺住呀……比比……”傒囊也用小手摸着比比的臉,在爲它打氣。
“你别說了,你堅持住,我先讓你回到靈鹫宮燈中。”郭雨寒淚流瓊臉,甚至都不顧及自己潔白的風衣,就這麽整個身子趴在比比的血泊之中,悲切凄楚。
郭雨寒趕緊掏出了宮燈,将比比收了回去,比比化身金光,妖氣消失不見。
而此時,一旁幸災樂禍的犀牛怪卻陰沉地怪笑着:
“呦呵?自身難保還管别人?”
錢道空望向它,卻發現它身後的虎皮椅上還坐着另外一個惡鬼,正端着一個盤子在吃蛋糕。
毋庸置疑,這個悠然自得的惡鬼就是在向陽寺偷走了張善義内丹的那個女魔術師。此刻,她正若無其事地自顧自吃着蛋糕,根本沒有把錢道空他倆放在眼裏,甚至對比比滾到這個房間裏砸碎了這裏的茶幾和其他擺設都毫不關心。
犀牛怪兇神惡煞地望着兩人,扭了扭脖子,舉起手中的武器走向郭雨寒。錢道空一愣,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攝像機隻是個僞裝品,犀牛怪的真正武器就藏在這攝像機之中。而剛才比比那擊爆拳就砸在了這個攝像機上面,所以才讓這裏面真正的武器露了出來。
這隐藏其中的武器,竟然是一根五光石柱!
五光石,是一種擁有極強妖性的魔石,這種石頭一般隻有在風水學中煞氣最強的陰脈才會孕育而生。這種魔石在武王伐纣時曾經被“六合星君”鄧婵玉使用過,當時這種魔石被鄧婵玉運用得爐火純青,僅僅一小塊魔石,就曾讓無數岐山神君靈将人仰馬翻。最後還是周武王手下的奇人土行孫活捉了鄧婵玉,才讓她降服周武王。而現在這個犀牛怪手中竟然拿着這麽大的一根五光石柱來當武器,雖然比比是高級惡鬼,但僅憑蠻力是絕對挨不過這五光石柱的攻擊的。
“難怪它這麽有自信,這個武器好像挺有靈性的,看來這下不好辦了。”錢道空深吸一口快要燃盡的香煙,望着蹲在地上的郭雨寒。
郭雨寒緩緩站起了身,眼神空靈,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中的極冰深淵:
“不管它多強,我都不允許她傷害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