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樣子,這個小孩應該也是準備想要通過這條通道逃出去,但并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與錢道空等人相遇。
然而,當小孩見到錢道空等人後,雖然愣了一下,卻并沒有逃跑,而是掏出了什麽東西。
在手電光的照射下,錢道空立刻看到,這個東西樣子狹長而尖銳,看起來明晃晃的,泛着金屬的光澤,這應該是一把刀。
精衛停住了腳步,掏出了光鋸,與遠處的小孩對峙。
“你是誰?”精衛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氣氛靜谧地有些可怕。
此時,無面女從後面輕輕推了推錢道空,意思應該是讓錢道空向旁邊靠一靠。
錢道空會意地按她的指示向旁邊移動了身體,無面女從錢道空的旁邊走了過來,接着,她又推了推精衛,然後從她身旁那手電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矮身爬了過去。
那個小孩拿刀的手有些顫抖,時不時還回頭張望,似乎有些猶豫,看樣子考慮到底是該原路返回還是從他們這裏強行通過。
就趁着這個時候,無面女已經悄無聲息地爬了過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簡直就像是一個幽靈。
精衛見無面女已經偷偷朝小孩靠近,就并沒有繼續向前走,也沒有進行多餘的動作。
那個小孩在觀察了一會兒後,最後似乎突然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狂叫着拿着手中的尖刀朝錢道空沖了過來,嘴裏發出可怕的呼喊:
“呀……呀……”
小孩這一舉動十分誇張,似乎已經孤注一擲,要和他們拼命一般。
可惜,這個小孩還沒等跑到兩側樓梯中間的平緩地帶,一個黑影卻突然間從小孩的腳下竄了起來,這個黑影的出現實在太突然了,甚至連錢道空和精衛都沒有想到,簡直就如同一個黑暗中的影子突然有了生命活過來了一般,直接将小孩撲倒在地。
小孩猝不及防,吓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喊:
“啊!不要殺我!”
精衛跟錢道空也同時沖了過去,手電光照在了兩人身上,發現那個突然撲向小孩的黑影就是無面女。此時,無面女已經将小孩的尖刀卸下,将他的手臂牢牢交叉背到身後,同時将他的手腕也死死按住,小孩仍然驚恐地掙紮着,嘴裏發出絕望的求饒聲:
“求求你們,饒了我吧,饒了我,我會跳舞,我會吃蟲子,我還會吃大便,求求你們,放過我,别殺我,别殺我,我會逗你們開心的!”
稚嫩的聲音有些嘶啞,在這黑暗的地道内顯得格外恐怖而詭異。
精衛詫異地将手電光移到了小孩的臉上,光柱緩緩移動到小孩的臉上,而手電光這麽一照,卻差點給錢道空的心髒吓出來。
這個小孩的臉實在太恐怖了!
而且當錢道空們這次看清楚他的臉時,錢道空甚至覺得他應該不是一個小孩,因爲這張臉的輪廓分明就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臉!但又有些奇怪,這張臉皺巴巴的,甚至長滿了類似屍斑的詭異斑塊,臉上的肉全都是聳達着,簡直就有點像是一隻沙皮狗的臉皮!
特别是這張臉的眼睛,他的眼睛周圍眼袋處皮膚被整個用刀片切掉了一般,竟然能夠清晰地看到皮膚下面的筋脈和肌肉,整個眼眶周圍血紅紅的一片,裏面那雙眼睛卻在這血圈中咕噜噜地靈動着。
“媽呀,這是什麽東西?”錢道空不由驚呼。
這個小孩給錢道空的感覺,簡直就是一個怪物,甚至要比之前在“養牛場”裏看到的那些兇白更讓錢道空感到詭異和恐怖,因爲這個小孩雖然聲音和身體的大小都像是一個孩子,但他的腦袋卻像是一個死去的成年人,或者說……
更像是一隻喪屍的腦袋。
他那腦袋上的頭發十分稀疏,臉上的胡子也是零零落落,當他說話的時候,張開他那可怕的嘴巴,竟然可以看到他有着雙層的嘴唇,每次說話還會在兩片嘴唇的縫隙中淌出一股股黃色的惡臭膿液,簡直惡心得難以形容。
精衛也是驚了一下,但他馬上想到了什麽,于是用手扒拉一下小孩的腦袋。
小孩的腦袋被精衛扳到了一旁,似乎因爲害怕而瑟瑟地顫抖着,但卻不敢掙紮和反抗,隻是嘴裏不斷地求饒着。
借着手電光,錢道空們驚訝地發現,小孩的腦袋側面,竟然有着一道密密麻麻的縫合線,縫合線已經發黑糜爛,而且上面還流淌着黃色的黏液。
“靠,這幫家夥竟然這麽變态!”精衛忍不住忿罵一聲。
“怎麽了?這些線是什麽意思?”錢道空沒有明白。
精衛無奈地扭過了頭,皺着眉頭說道:
“這個小孩的臉,竟然是一個大人的臉被剖了皮,然後重新縫合上去的!”
精衛剛一說完,那個小孩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他那皺巴巴的臉皮随着哭泣聲上下鼓動,那些沒有縫合好的地方開始流淌出黃色的黏液,與他的淚水融合到了一起。
“什麽?你是說這個孩子的臉……竟然是貼着一層别人的臉皮?”
錢道空怔怔望着眼前這個小孩,不由心頭一顫。
這個孩子看樣子應該也就十二三歲,這樣一個孩子竟然會遭到這樣殘忍的虐待,竟然會被人把自己的臉皮給活活剖掉,然後縫上了一個别人的臉皮,而且還要苟且偷生地活下來,成爲别人取樂的玩具!這真是太慘絕人寰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的眼眶處才會因爲與這張成人的臉大小不同,所以才會露出了裏面肌肉和筋脈,顯得十分恐怖,臉也因此看上去皺巴巴的,猙獰無比。
“嗚嗚嗚……我的臉被裏面的人拿走了,他們……他們把我爸爸的臉縫到了我的臉上……嗚嗚嗚……這些惡魔……這些該死的家夥……我要逃出去,我要報仇!嗚嗚嗚……”
小孩似乎這才意識到錢道空他們并不是那個傷害他的人同夥,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臉被拿走了……
無面女似乎與小孩有着相同的遭遇,然而,無面女卻并沒有因此而感到同命相憐。
錢道空聽到他說他這張臉竟然是他父親的臉,不由更爲驚訝,甚至感覺自己的胃裏有股極度難忍的惡心。畢竟,錢道空實在想不出,一個人是得有多大的仇恨,而且還要多麽喪心病狂,才能做出這麽殘忍而可怕的事情!竟然會将一個父親殺死,然後活活剖掉了這個父親的臉皮,将他重新縫在這個男人兒子的臉上。
恐怕這種事情隻有魔鬼才能夠做出來吧!
“王八蛋!什麽人竟然能過做到這種地步,真是混蛋!”錢道空憤怒地罵了一聲,心中突然燃起的正義感,甚至讓錢道空想要立刻找到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真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精衛也撇了撇嘴,不由感歎。
然而,騎在小孩身上的無面女卻很平靜地聽着這一切,她全然不理會小孩的哭訴,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冰冷嚴厲地對那個被她制住的孩子說道:
“把你哭聲停下,告訴我,你爲什麽會找到這條密道,還有,裏面發生了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無面女隻是稍微嚴厲一些,這個小孩竟然立刻停止了哭泣。
小孩的反應簡直就如同受過專業訓練一般!
他強忍着眼淚和抽噎,連他臉上的肌肉都在瑟瑟發抖,錢道空更加驚訝,因爲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孩子,究竟經曆過怎樣的恐吓和威逼,才有可能這麽理智地控制自己得情緒,或者說,這樣的程度,隻有天天面對死亡的威脅才能夠做到。
這個小孩的經曆是錢道空根本無法想象的黑暗與可怕。
小孩短暫平複了一下情緒,顫顫地回答: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求你不要殺我,我根本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隻是剛才突然……突然間,好多人,好多人沖進了黑屋子,他們說警察來了,然後就聽到了槍聲,有人拉起了警報,大家打了起來,我趁亂逃出了碉堡,然後,然後就……無意中掉進了這裏,然後……然後我就想要從這裏跑出去!結果,遇到了你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小孩的聲音語無倫次,讓錢道空的心裏十分難受。
精衛見狀也有些于心不忍,對無面女說道:
“喂,你先放了他吧,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麽?他應該是從地堡裏逃出來的孩子,看樣子應該受了不少折磨,他看到了咱們,還以爲咱們是敵人!才想用刀攻擊的!不過……不過那裏面的警察到底是怎麽回事?”
“警察?難道說你們報警了?”錢道空問無面女。
無面女想了想,欲言又止,而是用那兩個黑洞瞪着小孩。
“算了,他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錢道空說。
“謝謝!謝謝叔叔,謝謝叔叔,還有這位美麗的姐姐,謝謝你,謝謝你,求你放過我吧……”小孩聽到精衛和錢道空爲自己求饒,立刻聲嘶力竭地哀求着。
這本應十分可憐,十分博人同情的話語,此刻出現在這張醜陋恐怖的臉上,卻顯得有些詭異。
無面女卻不爲所動,她瞪了錢道空一眼,沉聲對錢道空說:
“我從不會相信任何一個拿着武器的人,無論對方是孩子,老人,甚至是路邊身體殘疾的乞丐,所以,請你不要幹擾我問他問題!”
錢道空聽到後立刻勃然大怒,破口大罵:
“嗎的!你還是人嗎?這還用問麽?他還是個孩子,你難道聽聲音聽不出來麽?換作是你,你從裏面逃出來,手裏不會拿個防身的武器?”
精衛也感覺無面女的懷疑實在有些多疑,就說道:
“是啊,還是放他逃走吧,反正咱們又不會損失什麽,不過……外面已經炸成了廢墟,能不能逃出去,還得看他造化了!”
無面女對錢道空他們兩個的話充耳不聞,繼續逼問小孩:
“地堡裏有多少人?”
小孩滿臉懼怖,顯然是被無面女兇戾的眼神給吓到了,他拼命地搖頭說道:
“求求你,大姐姐,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知道看守我們黑屋子的有七個人,其他地方我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殺我……”
雖然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是小孩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流淌下來,那張醜陋扭曲的人臉也不斷變幻着難以捉摸的詭異表情。
“喂,你有完沒完?”精衛勃然大怒,顯然對無面女也十分不滿。
錢道空立刻攔住了她,不管怎麽說,在這裏要是先起了内讧,還是十分不智的。
無面女卻再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孩發出一聲凄厲的呼号。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最好如實回答我,否則,不管你是誰,爲什麽在這裏,你都會死!”
“嗚嗚嗚……好好……我說,姐姐我什麽都說,求你不要殺我……”
無面女仍然沉着臉,披散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讓她看起來十分可怕。
“阿希在不在裏面!”
錢道空聽完無面女的問題不由一怔,心說這個小孩隻是一個孩子,連地堡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你突然問出一個人的昵稱,他又怎麽可能知道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于無面女的這個問題,小孩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
“主人……主人應該還在那裏!”
小孩這“主人”兩個字剛剛說出口,無面女竟然啧了一聲,這是無面女很少有的反應,顯然這個小孩所提到的這個“主人”讓無面女感到十分驚訝。
無面女松開了手,兀自喃喃道:
“竟然還在這裏……有意思……”
聽到這個名字,精衛也是一怔,臉上同樣露出了驚恐莫名的表情。
她們突然的變化讓錢道空感覺莫名其妙,隻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爲什麽他們兩個的表現,讓錢道空感覺就好像這個“阿希”光是說出名字就能夠殺人一般,竟然能夠給這兩個身手過人的殺手帶來這樣的震撼。
小孩見無面女松開了自己,迅速掙脫了無面女的束縛,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尖刀,毫不遲疑地站了起來,這刹那他還曾猶豫一下要不要用刀攻擊無面女,但這個想法轉瞬即逝,小孩站起身推開了錢道空和精衛扭頭要跑。
當然,他們兩個誰也沒有阻攔。
然而,小孩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聽到密道内傳來刺啦一聲撕裂的聲音。
溫熱的血液突然迸濺到錢道空的後頸,錢道空扭頭一看,小孩那醜陋恐怖的腦袋竟然被整個切割下來,一道銀絲從他們之間突然劃過,然後被無面女抽回了手上。
“天!你竟然殺了他!”錢道空驚訝萬分。
精衛也是一怔,但似乎因爲還沒有從剛才那個小孩說出的名字所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所以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無面女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錢道空發現她沒有五官的臉就好像有層陰雲籠罩在上面,她收起了銀絲,轉身對錢道空和精衛說:
“走吧,我們不是牧師,不負責安慰死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