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道空不由感到有些迷惑,這個雕像他之前也看過好多次,那天半夜來到這裏,錢道空還差點被這些鬼氣森森的黑色雕像給吓個半死。但他看了那麽多次,卻也沒有像兩個人這樣驚訝,也并沒有看出什麽特别奇怪的地方,而現在,她們兩個爲什麽同時被這雕像吸引了呢?
錢道空沒有理解無面女和精衛驚訝的緣由,兩個人距離錢道空的位置也并不是很遠,錢道空扭頭望着她們,看她們在搞什麽名堂。
“精衛……怎麽了?”錢道空問道。
精衛沒有回答,而是更加靠近那個雕像,似乎想要移動它,但還沒等她動手,無面女就伸手攔住了她。
“我來!”
精衛瞪了她一眼,但還是沒有繼續動作。
“好吧,不過待會兒的景象可别吓到你!”
無面女看也沒看精衛一眼,就好像精衛說的話變成了空氣一樣。
不過這也确實,錢道空心想,這世界上如果要說真的什麽事能讓無面女害怕,恐怕也就隻有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了。
無面女摸了摸那個女性雕塑的表面,又向上看了看,似乎再摸索着什麽痕迹。随後,将她把手移了下來,然後抱着雕塑,将它搬到了涼亭下面,慢慢将這個雕塑橫着平放到了地上。
當這個雕塑被她平放到了地上的時候,錢道空望着雕塑手中拿着那朵紫色的鮮花,發現那朵鮮花開得依然鮮豔,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然而看着看着,錢道空猛然間也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才明白爲什麽他們兩個會如此對這尊雕像感興趣!這件事是錢道空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并沒有往這方面想的事情!
這件奇怪的事就是,這雕塑明明是石頭做的,它本身不具有任何養分,這上面怎麽可能長植物?又怎麽可能開花呢?
如果這朵花真的是從這雕塑裏面長出來的,那也就是說,這個雕塑裏面一定有什麽東西,能夠爲這株植物提供養料。
想到這裏,錢道空的心裏不免有些緊張,同時也有點好奇,真不知道無面女和精衛打算做什麽,而這雕塑下面又會隐藏着什麽。
将雕塑平放下來之後,無面女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兒,随後伸出了右手,她的右手迅速變黑變硬,形成了黑色的堅硬蹼爪,無面女的蹼爪貼在了雕塑的表面,先是向下猛壓,随後用力一刮。
嘩啦啦一聲脆響,雕塑的胳膊處就被無面女給挂掉了很大一塊,碎石掉在了地上,這時,錢道空驚訝地發現,原來這雕塑裏面真的有東西,不過看起來,這東西好像是……
屍體!
雕像破碎的地方流淌出一股惡臭的濁液,濁液之上還漂浮着一些蟲殼,但這些濁液并不多,裏面似乎裹着一具幹硬的屍體。雖然無面女切割的位置不大,但很顯然,這裏面的東西已經十分清晰地擺在她們面前了,這絕對是一具屍體,而且在這裏風吹日曬,已經放了很久。
竟然有人把活人做成了雕塑,還放在了院子後面,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個變态幹的!
“這……這裏面竟然是屍體!羅醫生這個變态真是什麽惡心的事都幹得出來!”錢道空憤憤罵道。
無面女卻搖了搖頭說:
“不是他幹的,這個屍體已經很久了,死的時候,應該羅醫生還沒來。”
無面女對這裏頗有了解,所以錢道空也沒有插嘴,繼續看她打算做些什麽。
無面女停了下來,看了看自己切出來的口子,然後沿着這個口子,再次用蹼爪用力一摳,鋒利的爪尖很快就把這雕塑再次卸了一層皮,直接讓它裏面的東西暴露了出來。
果然,被剖落的地方露出了一具已經快要徹底幹枯的腐肉,上面還挂着一層薄薄的屍油。而快靠近植物的地方,還蔓延着一些根須。
這株鮮花,應該就是從這裏長出來的。
錢道空望着那株鮮豔的紫色花朵,總感覺似曾相識,似乎之前有看過這朵花,但與此同時,心裏又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害怕。而且這株花很香,在這空氣中彌漫的屍臭中顯得更加突兀而美妙。
錢道空出神望着這朵花,突然間,他的眼前出現了極度可怕的一幕。
錢道空驚訝地發現,這雕塑上那端莊的貴婦人的腦袋竟然動了一下,錢道空剛開始還以爲隻是自己的錯覺,但錢道空仔細一看,發現這個貴婦人的腦袋竟然真的動了,而且動的更加誇張,這次竟然把臉扭向了一旁還在聚精會神“工作”的無面女,而她臉上那原本和藹可親的表情也變得扭曲起來,樣子變得有些愠怒。
本來就黑漆漆的表面,使得雕塑夫人的面目有些猙獰,而現在突然愠怒地望着無面女,就讓她那模糊的表情變得更加詭谲陰森,好像在慘笑。
“無面女!……那雕像動了!”錢道空大聲驚呼。
無面女迅速望向旁邊的雕塑腦袋,從她的反應來看,這顯然不是錢道空看錯了,她也發現了這奇怪的變化!
難道光天化日之下,這個被裹在雕塑裏面的屍體還準備要詐屍不成?
如果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詐屍,那這個屍體裏的鬼魂,也足以申請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最勇敢的僵屍,即便面對陽光也得傲嬌地活過來。
“真的啊,她竟然能動!”精衛也是一驚,顯然證實了錢道空的看法。
雕塑突然發生了這樣可怕得變化,光是在一旁觀看的錢道空都感覺自己頭皮一炸,冷汗直流。然而無面女離得最近,卻并沒有驚慌,而是立刻站了起來,沒有繼續摧毀雕塑,揚起黑硬的蹼爪,謹慎地盯着面前這個詭異的雕塑。
就在這時,更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扭過頭的雕塑,竟然又改變了腦袋的方向,再次将目光移向了站起身的無面女,同時她那嘴裏竟然發出了桀桀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
雕塑在笑的同時,身體竟然也開始緩緩動彈起來。
這聲音讓錢道空激起了一身白毛汗,身體的痛楚也變得更加明顯。
雖然太陽高懸于空,但眼前這樣恐怖的景象還是讓錢道空心中一寒,這簡直就是活見鬼了,這樣的一個死了很久的屍體竟然還能活過來,這實在太不可思也太讓人感到驚恐了!
就在這時,無面女竟然突然朝着精衛發起攻擊,她猛揮巨爪,錢道空大吃一驚,甚至以爲無面女這是吓傻了!
精衛先是一愣,但還是反應極快,立刻矮身避開,嘴裏大罵:
“喂,你打我幹嘛?”
無面女沒有理會,再次發起攻擊,蹼爪橫掃,空中發出陣陣可怕的裂帛聲。
這一次,精衛沒來得及劈開,被無面女擊中了胳膊,巨爪劃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皮肉連同衣服一起被刮碎。
精衛大罵幾聲,立刻要掏出武器還擊,但她的目光稍一停滞,似乎想到了什麽。
于是,她并沒有立刻對突然攻擊自己的無面女還擊,而是在避開無面女攻擊的同時,一腳踹向了那雕塑上的那株鮮豔的花朵。
這一腳直接将那朵花踹得稀碎,但精衛還是被無面女抵住了脖子,好在她及時用兩隻胳膊擋住,不然早被無面女的巨爪直接枭首。
就在那朵鮮豔的紫色花朵被踩碎之後,錢道空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然變得有些模糊,漸漸的,又逐漸恢複了正常的視覺。等到他完全恢複過來的時候,自己眼前的那個被無面女剖皮的雕塑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無面女似乎也清醒了,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精衛一把推開了她,忿罵道:
“自大狂!中邪了吧!多虧我機智!”
無面女愣了愣,又看了看腳下雕像上那被踩碎的花,似乎明白過來,收起了鐵絲,拍了拍手。
“喂,這就完了?你也不謝謝我?”精衛揉着自己的胳膊,憤怒地瞪着無面女。
無面女森然轉過頭,長發之中隻能看到她一隻空靈的眼睛漠然望着精衛。
“如果這樣的傷口你還想要,我可以幫你多劃幾道。”無面女說。
“混蛋!”精衛大罵一句,強忍着怒火。
無面女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去切割雕塑。
精衛忿罵着,用手捂住了傷口。
錢道空望着那被踩碎的花,問道:
“精衛,剛才這是怎麽回事?”
精衛唾了一口,恨恨道:
“真是可惡,剛才太大意了沒有發現,這花竟然是曼陀羅!”
“曼陀羅?”錢道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看來剛才他們正是聞到了曼陀羅的香氣,所以才會産生了那樣古怪的幻覺,而無面女似乎也是因爲中了幻覺,所以才會對精衛突然發起攻擊。
這種紫色的曼陀羅雖然美麗,但它的異香卻能夠麻痹人的神經,并且使人産生短暫的幻覺,這些幻覺不會特别離譜,但會結合環境發生一些奇怪的變化。一些古代的武俠小說中,所謂的“情花”也是指這種花。
雖然不知道無面女産生了什麽樣的幻覺,但她肯定是把精衛當成了對她會造成危險的敵人,所以才與她殊死相搏,若不是精衛及時發現原因,再多一秒,她可能就要被無面女幹掉了。
所以說,與其說救了無面女,不如說精衛救了自己。
精衛憤憤然回到了涼亭,包紮好傷口,雖然兩人是主仆關系,但精衛對無面女的憎惡恐怕也快要達到水深火熱的地步了。
無面女完全無動于衷,情緒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簡直就好像剛才這一切發生沒有發生過一樣,也絲毫看不出任何對自己行爲的愧疚。她甚至連看都不看精衛一眼,仍然自顧自地研究地上那具屍體。
不要說是精衛了,這種事發生在錢道空的身上,恐怕也要火冒三丈。
不過既然知道了那朵花是曼陀羅,錢道空的大腦裏突然激靈一下,想起了之前羅醫生給錢道空講的那個上一任門衛的故事,那個故事中,那個夫人似乎也喜歡某種花,并且還把那種花做成了枕頭臨死前送給了繼女。
如果那故事中的花果真是這種曼陀羅的話……
那很顯然,那個繼女後來瘋掉也一定跟這些花有關,長時間枕着這種花做成的枕頭睡覺,要是不瘋掉那才奇怪呢!如果這麽推測,那面前這個雕塑裏的人,肯定就是那個死去的夫人了,可能在她臨死之前,衣服裏面還裝着這種花的種子,所以才在她死後,從她的身體裏長了出來,并且擠破了石頭的束縛,綻放出如此美麗的花朵。
故事中那個上一任門衛據說是在夫人死後種下了很多曼陀羅,想必羅醫生也是發現了這些魔花能夠緻幻的效性,所以鏟除了那些魔花。而那天晚上,錢道空之所以感覺這些雕像十分恐怖,還有那種若有若無地被注視感,應該也都和這曼陀羅産生的幻覺有關。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無面女将那具屍體的上半身全都剖了出來,裏面的幹屍慘不忍睹,而且跟錢道空想的一樣,屍體生前是穿着衣服被做成雕像的,所以那枚曼陀羅的種子才能生長開花。
無面女在屍體上翻找一會兒,似乎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于是就将它扔到了那堆雕塑的角落,因爲扔的時候很随意,以至于幹屍的腦袋被撞出了豁口,滾落到了地上。
錢道空愣了一下,心裏有些不爽,但還是盡量用商量的語氣說:
“無面女,咱們反正還有這麽多時間,我看……咱們不如把這具屍體埋了吧,還是入土爲安的好!”
畢竟這麽粗魯地對待屍體,對死者而言,實在太不尊敬了。任誰看到這樣的場面,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好受。
然而,錢道空在無面女眼中簡直就跟空氣沒什麽區别,甚至還不如空氣,因爲最起碼她還需要吸空氣。
她自顧自走回了雕塑群中,繼續尋找着什麽。
接下來的時間裏,無面女又剖開了兩個雕塑,但裏面都沒有屍體,全部都是正常的石頭。于是無面女沒有繼續,也沒有管角落裏那具女屍。
錢道空的身體開始漸漸有了知覺,但依舊無法自由支配,隻有逐漸強烈的疼痛在不斷蔓延,無面女和精衛在小屋的外圍逡巡,似乎在找什麽,而錢道空也許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覺在這種疼痛下也能睡着了。
直到後來,錢道空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因爲……
房子裏傳來了一聲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