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有錯,這确确實實是從泥土下面有什麽東西爬出來的聲音。
難道那個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而且身體已經被固定住的“蘑菇人”還能自己從裏面爬了出來?難道說這些家夥還活着?
想到這裏,錢道空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顫抖,就連心髒也似乎跟随着這顫抖的節奏緊張地跳動起來。
如果下面這個家夥真的還活着,并且還能夠自由行動,那他豈不是會把自己當作殺人兇手不成?
這可真是讓錢道空百口莫辯,本來自己的好心,恐怕非得被曲解成歹意不可!
剛才明明已經确認他确實失去了行動的能力,而且身體已經腐爛得千瘡百孔,它們隻能憑借羅醫生爲他們準備的注射液維持生命活動,現在怎麽還能從土裏爬出來。
除非……它們已經變成了兇白那種惡鬼!
錢道空當時的想法是,讓他與其繼續給這些蘑菇當肥料,然後供羅醫生食用,莫不如就送他們解脫!何必還繼續遭罪。
錢道空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決定竟然是這樣荒謬的,如果自己親手活埋了一個還有生命和意識的人,這真不是他的本意啊!
聲音停了片刻,接着又繼續響了起來,錢道空扔下鐵鍬,迅速扭過了頭,脖子都有些僵硬,錢道空這麽突然轉過來,甚至發出了一聲嘎吱的脆響。
然而,他這一轉頭,眼前的景象更讓他感到觸目驚心。
天哪!
錢道空那原本已經填滿了的土坑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個土包,而那個土包之中,兩隻暗褐色的手臂從泥土之中探了出來,僵硬地伸在外面,手臂上面被折斷的鎮屍菇處流淌着大股黃白交織的濃漿,手臂因爲被土坑中的鐵絲固定,似乎想要繼續伸展,卻因爲這股力量的束縛而沒有成功。但就在這兩隻僵屍一樣的手臂掙紮的時候,他那被蘑菇侵蝕且潰爛的身體裏開始淌出道道惡心的濃漿,這些濃漿從土包之中不斷湧動,從泥土的縫隙之中擠了出來,然後緩緩滾落。
錢道空暗自祈禱,腦海裏甚至湧現出了一些喪屍片裏的恐怖情景,更加心寒幾分,不過好在他還有六合和竊鬼靈囊,如果萬一發生危險,那就隻能……
不對啊!他又不是喪屍,他可是大活人啊!
不行,如果他真的還保留着人類的意識,如果他真的還有救,那錢道空就不能攻擊他,錢道空要跟這個可憐人說明情況,然後想辦法将這“養牛場”裏剩下的這些人全都給救出來。
想到這裏,錢道空懸着的心多少安穩了一些,畢竟這個家夥還是被固定在土中,想要出來也還是不那麽容易。
“這……這就是兇白要出來了麽?”錢道空問。
六合上的老大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說:
“不,不對,應該還不是,我沒有感覺到兇白的妖氣!”
錢道空稍稍安定了一些,一點點靠近,試探地沖着他喊道:
“喂,你還活着麽?”問完這句話,自己都感覺問得好白癡。
聲音極大,在這樣的封閉空間中顯得異常突兀而炸耳,讓人感覺心驚肉跳。
而就在他喊完這一聲,大棚内再次此起彼伏地傳來了陣陣可怕的哞叫,讓錢道空渾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當然,錢道空沒有得到回答,因爲錢道空這才想起,那個男人的嘴裏也被羅醫生塞滿了蘑菇的菌種,無法回答也是正常的!
于是,錢道空再次喊道:
“如果你還活着,你别擔心,我這就救你出來,你别亂動!”
于是錢道空一點點走向土包,心裏忐忑不安。
誰知錢道空剛要靠近,土包突然猛烈抖動一下,緊接着再次向上拱起了一層厚厚的土,這次不僅是胳膊,連裏面那個人的頭也露了出來,本來就已經腐爛而生滿蘑菇的腦袋裏此時變得灰頭蓬面,簡直就像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死屍。
特别是他那本來已經翻白的眼珠,此時這一折騰不知道爲什麽有了瞳仁,但這瞳仁顯然太大,漆黑如墨,占據了整個眼白,此時正從泥土之中憎恨地望着錢道空。
這讓錢道空着實一驚,心說不好,這家夥該不會是要詐屍吧!
錢道空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面前支棱起來的這個“蘑菇人”。
“你放心,我沒有敵意!”錢道空解釋道
話音未落,錢道空眼前的這個家夥竟然好像真的聽懂了他的話一般,竟然撲通一聲再次倒了下去,那些掩埋用的泥土一下子被激了起來,揚到了周圍。
但那兩條伸出來的手臂卻沒有放下,還直挺挺地伸着。
這一折騰,土包之中的白漿也被擠出來一大股,都已經流淌到了錢道空的腳下。
錢道空盡量避開這些液體,心裏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個人生前一定通情達理,自己就這麽一說,你就真的照辦了,實在太給面子!待會兒我得給你身上的鎮屍菇全都除掉,祝你來生投胎個好人家,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不會再次遭到這樣的悲劇!
錢道空心剛剛放松一些,用手再次扶住了鐵鍬。
就在這時,那個土包竟然再次翻了起來,而且這一次更加猛烈,這個掩埋在土中的“蘑菇人”竟然一下子破土而出,竟然直愣愣地站在了錢道空的面前,就好像驚吓盒子裏突然蹦出來的彈簧小醜,着實吓了錢道空一跳。
他身上的泥土慢慢掉落,渾身上下流淌着蘑菇菌杆斷裂産生的濃漿,而且不知道是這個力量太重還是男人的臉本來就已經潰瘍,就在他從泥土之中破出的同時,他的右半邊臉竟然一下子随之一起掉了下來。
右半邊臉連同泥土落在了地上,泥土的背面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上面除了蘑菇的根莖之外竟然還蠕動着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這些蛆蟲極小,但都彙聚在他的臉皮下面,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爲隻是那種白黃色的濃漿,仔細一看,才能夠看清楚原來是同樣顔色的肉蟲,顯得那已經脫落掉臉皮的那半邊臉更加森然可怖。
而那半邊臉上竟然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小孔之中爬滿了這樣的蛆蟲,整個臉已經被啃噬得如同蓮藕一般,看得錢道空險些再次吐了出來。
但現在如果再吐,恐怕隻能吐出胃液了。
錢道空見他真的站了起來,立刻渾身如棉,慌忙撿起了地上的鐵鍬,顫抖地望着他,然而,幾乎同時,錢道空猛然發覺一件事情,這個“蘑菇人”似乎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而似乎是有什麽力量将他從土包之中給一下子推了出來。
很顯然,這個“蘑菇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勢!
仍然雙手向外伸着,就是電影中那種僵屍的标準動作!但這個動作出現在他的身上卻是别有原因的,因爲他的雙臂是被固定住的,當他從土包中站了起來的時候,手臂和身體被卡住,所以才隻有手臂伸在前方。
這更說明,是有一股力量從土包下面突然出現,而且正是這股力量将土包好給掀了起來。
想到這裏,錢道空不由得更加駭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的下面究竟是什麽東西?
又是什麽東西會有這麽大的力量,竟然能夠一下子将這麽多土連同一具腐朽近死的人給掀了起來呢?
正在疑惑之時,錢道空卻聽到了這個腐爛的“蘑菇人”身後,竟然傳來一陣上樓梯的聲音,還容不得錢道空思考,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錢道空吓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錢道空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原來,從土坑下面走出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這個“養牛場”的主人,那個喪心病狂的惡魔——羅醫生!
羅醫生緩緩從“蘑菇人”的後面走了過來,見到錢道空正拿着一把鐵鍬驚恐地坐在地上,雖然有一絲驚訝,但這驚訝的表情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難以遏制的憤怒。
“真想不到啊,你竟然還有種放火燒我的房子,呵呵呵呵,你原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啊!”羅醫生明明臉上已經暴起了青筋,但卻露出了誇張的笑容。
錢道空扔開鐵鍬,掏出了竊鬼靈囊,一步步向後退。
“你别過來,我的同夥已經快到了……”
“混蛋!竟然還敢威脅我?不妨告訴你?你的同夥已經來了,所以我才從地道來到了這裏,隻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正巧在這裏埋上了土,其實你應該多埋一點,或許我就無法從下面出來了。”羅醫生看了看錢道空,神色輕蔑,“但現在,你的同夥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裏,你隻有死路一條!”
“說吧,思思在哪裏?”羅醫生叱問。
聽羅醫生這麽一說,錢道空頓時心裏明白過來!
難怪之前他和二肥找不到來“養牛場”的小徑,原來,這個“養牛場”與山下的小屋竟然是相通的,羅醫生來往于“養牛場”與小屋之間,走的正是這條秘密的通道,所以并不需要直接走上山,也自然沒有留下路徑!而他帶錢道空上山時,卻偏偏沒有走這個密道,顯然之前他就已經對錢道空極度防備。
“思思?這裏并沒有思思啊!”錢道空裝作無辜地回答。
“嘿嘿嘿……少跟我來這套,别以爲我不知道,剛才一定是你挾持了我,然後讓她騙我說你們往公路方向逃走,隻可惜思思的手機已經被我安裝了定位,你們的位置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現在如果你要不把思思和鑰匙交出來,我就立刻殺了你。”羅醫生再次恢複兇狠的表情,惡狠狠地說,同時環顧四周,若有所思道,“哦,我知道了,看來思思是跟那個死胖子在一起了,說,他們藏在哪?”
羅醫生這句話着實讓錢道空吃驚不小,看來羅醫生并沒有去錢道空的房間查看,或者更恰當的來說,羅醫生很可能是來不及去房間查看,錢道空打出電話應該沒有多久,很可能幾乎同時,搬運工和無面女方面就已經開始了行動!
山下的屋子裏一定發生了讓羅醫生不得不逃走的變故,但這樣的速度還是實在有點太快了,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如此推測,無面女很有可能已經猜出了錢道空的動向,早就埋伏在周圍,就等錢道空從羅醫生口中套出密室鑰匙的下落後,就立刻直接攻入了木屋之中。
“真對不起羅醫生,這一次你還真是猜錯了。”錢道空頓了頓,正要繼續說下去,但聲音好像堵在嗓子眼裏甚至難以擠出來。
“這……這個男人……”
連一旁的六合都愕然地快要說不出話了。
明明對方隻是一句恐吓,明明羅醫生還沒有使用任何武器或者邪術,但錢道空卻實實在在感到了一種死亡的威脅,就好像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能夠散發出一股殺人的氣勢一般,而這股氣勢,甚至壓迫着錢道空的呼吸。
他會殺了我,他會殺了我,真的不是恐吓!
錢道空心中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