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道空吃過早飯，就跟着羅醫生前往了山間的養牛場。
山地崎岖不平，而且人迹罕至，唯一一條小路看樣子也是被羅醫生和思思來回踩出來的，好在這路上落滿了松軟的松茸，這讓走在上面還能輕快一些。
枝葉錯落的陰影之中，一切顯得死氣沉沉，山中陰冷的氣息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生機，錢道空實在是想不出來，羅醫生怎麽會在這種地方突然冒出養殖牲畜這種莫名其妙的閑情雅緻，真是難以理解。
撥開松林走了一段路，他們來到了一處相對繁茂一些的地方，這裏除了松樹之外還種了許多低矮的灌木，很明顯是人工栽種在這裏的，與那些高大挺拔的青松，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但卻讓這裏面的樹木顯得更加緊緻。
“前面就是牛場了吧？”錢道空仔細打量着周圍，周圍異常靜谧，隻有偶爾掠過的一絲鳥叫讓人心頭一驚，轉而又恢複到安靜無聲的狀态。
“沒錯，就在那片灌木叢的裏面。”羅醫生點了點頭。
“可是已經這麽近了，怎麽一點聲音聽不到呢？”錢道空感到十分詫異，他們現在離那片灌木叢已經不到十米的距離，這麽近竟然聽不到一點牛的哞叫聲，這真是太奇怪了。
“待會兒進去你或許就會聽到吧，我也好久沒有聽到過牛的叫聲了，也正想聽聽那悅耳的聲音呢。”羅醫生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話語間卻似乎沒有多少期待，反而那幽幽的聲音讓人感到心裏發毛。
于是錢道空繼續跟着他走進了灌木叢的裏面。
然而，在拔開灌木叢的一刹那錢道空忽然感覺自己的鼻腔内被一股從未聞到過的曼妙氣味所吸引，這種味道十分清香，但卻隐隐藏着難以形容的怪異味道混淆其中，而這混淆在香味之中的味道，竟然是那種因時間堆沉而留下的腐屍的味道，那是動物或是人類死後，屍體腐敗的味道。
鼻腔裏的異味令錢道空稍微清醒了些，散亂的思緒被慢慢聚攏，卻又在強烈的倦意中消散。
灌木叢裏面的霧氣實在太重了，實在想不出爲什麽偏偏這裏會顯得霧氣蒙蒙的。
整個白茫茫的一片山地上，讓錢道空甚至感覺自己踏入了桑拿房一樣，這些白蒙蒙的霧氣在錢道空的身邊萦繞不散，錢道空試圖睜大眼睛看清眼前的狀況，卻隐隐發現原來這些霧氣似乎是從某個地方噴出來的。
這裏面的環境雖然還看不清晰，但卻并不像是牛棚，而像是某種蔬菜的養殖基地一般，因爲錢道空從這迷霧之中，依稀發現前方的地面上，似乎有許許多多白色塑料罩子扣在地上，那裏面似乎再養着什麽。
“你的這牛場裏還養的别的東西麽？”錢道空指着前面那些白色罩子問道。
羅醫生似乎笑了笑，但他的臉在白霧之中顯得并不清晰，錢道空也隻是透過這些霧氣，感覺他似乎再笑着：
“是啊，養的蘑菇，所以這裏才會有這麽大的霧，這是錢道空特意制造的這些霧氣，從清晨噴到正午，給蘑菇提供它們合适的濕度。這種蘑菇叫做鎮屍菇，這種蘑菇有靈性，可以吸附死人的亡魂，讓它們無法轉生，也不會變成惡鬼作祟。”
“竟然還有這種東西？”錢道空大驚失色。
“恩，早跟你說過了，這裏陰氣很重，不太安生，種這些鎮屍菇，也是爲了防止出現一些讓我感到頭疼的事情！”
“哦，原來是這樣，可是這裏好像還是看不到牛哎！”錢道空喃喃地低語，眼睛在四周得迷霧中掃視，依然沒有看到任何牛得蹤影。
“到前面就知道了！”
錢道空跟随羅醫生的腳步繼續向前走，順着石磚搭成的小路來到了前面那些塑料棚子的旁邊，羅醫生突然停了下來，指了指錢道空們身邊的一個塑料棚子，得意洋洋地對錢道空說：
“看吧，那裏就是我養的牛了，怎麽樣，是不是很期待啊？”
“咦？這裏還能養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牛也能用大棚來扣的！”
錢道空聽到羅醫生的描述，連忙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真想不到羅醫生竟然會說眼前這些低矮的塑料棚子就是自己的牛棚。
錢道空推開木頭小門，走了進去，塑料棚裏面的味道更加濃烈，但這裏的味道已經不像外面的氣味那麽香醇，這裏的味道雖然仍然還屬于香味，隻不過這裏的味道如果聞得時間久了，就已經有些惡心了。
走近一看，這棚子裏養的竟然全是蘑菇，這些蘑菇的個頭真大，遠比市面上賣的那種大香菇還要大很多。它們應該就是羅醫生說得鎮屍菇了，每個鎮屍菇長得都有小拳頭一般大小，簇擁在一起密密麻麻，這些傘狀的菌類的菌杆十分堅挺，菌傘則開的很大，下面是一層層白色的褶皺，肉嘟嘟的造型讓人光看上去就忍不住想要把它們摘下來，如果要是食用，那味道肯定就更加鮮美。
這棚裏的環境與外面一樣，也是霧氣蒙蒙，但似乎要比外面的霧氣稍微濃那麽一點，除了長出來的鎮屍菇之外，錢道空還沒有看清楚這大棚内還有什麽其他東西。
而就在錢道空剛剛踏入大棚的瞬間，棚中竟然突然發出了一聲牛的哞叫，這聲音雖然很低，但應該就是牛叫，錢道空循聲望去，陸陸續續地又有幾聲牛叫傳來。
這是怎麽回事？錢道空心生疑惑，這樣得棚子裏怎麽可能會有牛呢？
而且錢道空沒有看到任何牛的影子，也沒有聞到牛棚那種臭味，難道這些牛是吃這些鎮屍菇不成？連拉出來的屎都香的？
“還真的有牛叫啊！”錢道空不由驚歎。
“是啊，都說了這裏是我的牛場，我還能騙你不成。”羅醫生禮貌地回答，繼續向前走着，優雅的身姿就好像是在欣賞一件件自己的藝術品。
“真是奇怪，這裏怎麽可能養牛呢？”錢道空還是感到疑惑，想要仔細看看這裏面到底哪裏在養牛。
而就在此時，又一聲清晰的哞叫從錢道空的耳邊傳來。
錢道空不由一驚，連忙低頭循聲尋找，這聲音還在繼續，但此時錢道空卻發現這聲音有點異樣，似乎錢道空身邊這頭牛已經病入膏肓，所以才能發出這樣虛弱而無力的聲音，說是哞叫，但更像是**。
錢道空發現這聲音是從腳下這片鎮屍菇之中傳來，錢道空稍微低下身子，撥開了這一片肉嘟嘟的鎮屍菇，一股濃烈的香氣從裏面傳來，霧氣之中隐匿在鎮屍菇下面的情景映入錢道空的眼簾：
而最先進入錢道空視線中的，竟然是一雙蒼白而猙獰的眼睛。
“啊——我靠！”
錢道空驚呼一聲，瞬間感覺自己如同被炸雷砸中一般，踉跄地坐到了一旁濕潤的地面上，牙齒還在不住打顫。
“這……這是怎麽回事……”錢道空顫抖地問着，剛才眼前那一幕讓錢道空整個人徹底吓蒙了，錢道空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看到如此惡心的一幕。
羅醫生見錢道空坐到了地上，幽幽走了過來，緩緩攙起了錢道空，笑着說道：
“怎麽樣？長勢不錯吧！”
錢道空感覺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抽縮，大腦不斷給自己下達逃跑的指令，腿卻因爲恐懼而癱軟得動彈不得。
羅醫生沒有理會錢道空，自顧自地撥開了鎮屍菇，露出了它們下面的情景：
一個渾身長滿了鎮屍菇的男人從裏面露了出來，這個男人驚恐的望着他們，那個被蘑菇塞住的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剛才那讓錢道空誤以爲是牛叫的聲音，也正是從這個男人腐爛潰瘍，嘴角已經被菌絲撕裂的爛嘴中發出來的。
這個男人的渾身上下已經被這些鎮屍菇覆蓋，有些剛長出來的鎮屍菇剛剛從他的皮膚上鑽出來，露出了尖尖的菌芽，破體而出，而那些還沒有長出蘑菇的地方看上去更是要比這些蘑菇還要惡心，一個個小白尖在皮膚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一個白尖的周圍都有些紅腫，肉皮裏面的肉芽蠢蠢欲動，随時都有可能從裏面鑽出一根蘑菇，這種情景恐怕要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一定會立刻惡心死。
男人的身體斑斓着難以形容的顔色，身體的平躺在深坑之中，露出來的一般上流淌着黏稠的體液和濃汁，腐臭的味道和鎮屍菇的味道混淆在一起，産生一股怪異的屍香。
這個男人看樣子，竟然還是活着的，但他的身體似乎已經被牢牢綁住，隻能露出一半在外面，連他的嘴裏也被綁上了口枷，無法閉合，那裏面的舌頭應該已經被剜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團肉嘟嘟的蘑菇。
男人兩側的手臂上有兩條細管，循着細管的方向向上看去，可以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在接受着一大瓶藥物的注射，這挂在鎮屍菇上方的這個吊瓶裏面，很有可能是用來維持正常生産的營養液，正是這些營養液，維持着這個男人保持着不死的狀态，但是他的眼睛早就已經翻白，唯一讓錢道空覺得他還活着的原因，應該就是他那還在發出聲音的喉嚨吧。
羅醫生笑吟吟地矮身撫摸着那個已經完全不像是人類的男人，他現在的狀态已經可以說一半是屍體了，簡直慘不忍睹：
“越來越肥美了，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麽帥氣啊……”
羅醫生的手指在男人黑色的發絲中間梭巡，一寸一寸，當手指的指腹觸碰到一個碩大鎮屍菇時時，羅醫生的指甲突然側轉九十度毫不留情地把它摳下來，男人沒有發出任何疼痛的聲音，神态當然也沒有任何變化，黏稠的黃白色血液從血管裏迅速爬出來掩蓋失去蘑菇後的裸露的傷口，而羅醫生竟然毫不顧忌地将這枚鎮屍菇放在了鼻尖使勁地嗅了嗅：
“這味道，實在是太美妙了，也就隻有這樣的人類，才會散發出如此美妙的味道，比起那些真正的行屍走肉，我養的這些牛兒，才是發揮出了他們生命最大的價值啊。”
錢道空已經惡心地說不出話來，但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更可怕得念頭，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最後已經讓錢道空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說它們是牛，難道咱們早上……”
羅醫生緩緩扭過頭，嘴裏吮吸着鎮屍菇的汁液，臉上露出了森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