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情地刮落已經奄奄一息的樹木,黃葉凄涼地從樹上掉落下來,被陣陣襲來的風吹得漫天亂舞。樹枝兒光秃秃地在狂風中搖擺,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花早就已經凋謝得差不多了,隻有幾朵可憐的野山菊還在垂死掙紮。
這輛跑車不知道在崎岖的路面上開了多久,錢道空心想,如果無面女是爲了進入竹香墅而特意租的這輛蘭博基尼,那麽等她還車的時候,這筆費用可真不小。
雖然期間也在公路上行駛了一段,但後來又轉入了鄉間的土路。好在二肥的傷情比較穩定,已經不再滲血,不然,這樣的颠簸,恐怕早就血崩了。
車後座的趙二肥一直昏迷不醒,額頭有些發熱,而且時不時地夢呓呢哝。
錢道空雖然催促了無面女無數次,可每次的回答都是快了,後來這家夥索性不理錢道空,自顧自地開着車,這五個小時的路,似乎比想象中還要煎熬。
路上,爲了避免錢道空和趙二肥的手機被追蹤,無面女将兩人的手機丢掉,并且将一個新的手機和兩枚紐扣狀的金屬圓塊交給了錢道空。
這兩枚金屬圓塊是一種微型的竊聽器,可以用來監聽。而這個手機之中,已經下載了一個名爲“Hearing”的軟件,用來竊聽金屬圓塊傳來聲音。
按照無面女的要求,錢道空将要僞裝成某個組織的成員,他和二肥都要裝作這個組織的成員,因爲遭到了意外襲擊,導緻二肥受傷,所以才會來到這個地下診所進行治療。在此期間,錢道空需要利用這套監聽系統,在兩天的時間内,從這個山間的地下診所裏,竊聽到密室鑰匙的線索,并且找出密室鑰匙。
至于密室到底在哪裏,密室裏有什麽,無面女都沒有說。而且無面女保證,隻要錢道空盡量少說話,診所裏的人也不會過多詢問關于組織的問題。同時,如果錢道空想要完成任務,也必須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要亂打聽。
錢道空沒有向無面女做出保證,但他也接受了無面女的任務,因爲眼下這種情況,想要找到真兇和連環殺人案背後的真相,錢道空也隻能将希望寄托在無面女身上。
在跑車行駛的過程中,錢道空詳細詢問了一些可能出現的問題,無面女都一一做出了回答,但對于這個組織以及密室的事,無面女卻絕口不提。
終于,車在錢道空快要睡着的時候停了下來。
路的兩旁,盡是一片荒蕪,不遠處有間小平房。
顯然,這是一間藏在山坳中的小屋子。
車停下來後,無面女打開了車門,示意錢道空和趙二肥留在車裏,她下車後戴上了一個紅色的口罩和黑色墨鏡,進入小平房裏交涉。
過了大概十分鍾,房門緩緩打開,無面女和屋子裏面的人一起走了出來,并且拿出來一個擔架,走出來的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年長一些,據二人的介紹,他們就是按照組織要求,來給趙二肥治傷的醫生。
他們兩個将趙二肥擡上擔架之後,錢道空跟着走進了小屋子,而無面女則叮囑錢道空拿好東西,然後就自己開車揚長而去。
錢道空惴惴不安地跟随兩人來到自己的房間,心中有種難以言表的擔憂。
這個小屋子略顯破敗,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二肥被擡到的這個房間,應該是從以前很華麗的客廳中用磚牆隔出來的。
暗淡的燈光,射着滿室散亂的黑影,闆鋪上半邊堆着雜亂破舊的書籍,半邊就算客座,屋角站着一木櫃,櫃旁亂堆着衣服鞋帽,櫃邊還露着一角裙子,對面一張床上,二肥躺在破舊氈子布上面,頭頂的架子上面挂着輸液,那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已經開始爲他檢查傷口。
“怎麽樣?他沒有事吧?”錢道空問道。
“他的傷口很奇怪,可能會花點時間,不過應該沒事,今天晚上羅先生會給他做手術,明天早上,他應該就能醒過來。”女孩喃喃回答。
“手術?就在這種地方?”
“是啊,你不用這麽緊張,你朋友的傷勢根本不算什麽,對于我們來講,這種事就是家常便飯。”女孩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可是這樣的微笑卻并不讓錢道空感到舒服,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隻是覺得很假。
錢道空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回應式地僵笑了一下。
“那個……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就叫我思思好了。”女孩回答。
“哦,好的,你是這裏的護士吧?”
女孩埋頭處理着傷口,好半天才應了一聲。
錢道空沒再多問,起身來到了二肥旁邊。
思思将二肥身上的繃帶全部拆開之後,他身上的傷這下終于一覽無遺地暴露在錢道空的眼前,這些傷口此時全都撕裂開來,此前他粗糙的處理方式讓這些夾雜在棉絮與繃帶隻見傷口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塊惡心的肉瘤扭在了一起,紅白交織的濃漿就從這些肉瘤之中滲透出來。有些傷口明顯是被腐蝕性的液體造成的,光是看着都感到毛骨悚然。
在燈光下,錢道空這才發現二肥的傷勢比他想象中還要要嚴重得多,但這個女孩竟然這麽有自信她們能夠救活二肥。
“你們還沒吃飯吧,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東西吧。”女孩一邊切割着二肥身上的凝着黑色血塊肉皮,一邊抹着血迹對錢道空說。
錢道空咽了咽口水,喃喃道:
“沒事,我不餓,你們還是先處理他吧。”
“看把你吓得,就這點傷而已,我們天天接觸這樣的傷者,要是像你一樣,還能永遠不吃飯了?”思思嗤笑了一聲,斜觑了錢道空一眼。
錢道空和思思說話間,剛才那個稍微年長一點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穿着黑色長袍,因穿得太久,黑裏放出紅來,他的脖子上挂着白色反領。他的胡子刮得溜光,穿着系着白色領帶,或許這是爲了使他的臉孔容光煥發。盡管這樣,他蒼白的臉還是死氣沉沉并沒有因爲這條領帶起到太大效果。
這個男人打扮得很草率,但他的神态矜持尊貴,手裏漫不經心地拿着一挂手術刀,肩上的背包裏叮叮當當的全是一些醫療器械。
男人把挎包随手扔在了另外一張桌子上,用一種較爲膩人的聲音故作謙遜地迎接錢道空對錢道空說:
“來這裏的路不好走吧。”
“恩,都是山路。”錢道空随口應道。
“那晚上早點休息,放心,這胖子的傷沒問題。”
“哦,謝謝大叔。”錢道空喃喃回應,想盡量避免這些交談。
男人此時正抱着肩膀叼着一根灰色的香煙,笑了一聲,和藹地說:
“嘿嘿,你還是别叫我大叔了,不太習慣,你就叫羅先生好了。”
“羅先生,剛才聽思思小姐說,我朋友的傷勢有些嚴重,需要做手術,但是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是這樣麽?”錢道空盡量又把話題扯回二肥的身上。
“沒錯,你朋友身上的傷和我之前接手的那些傷者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這種小傷,我閉着眼睛都可以治好,你就放心吧,一會兒我就去準備輸血的工具,然後就開始手術。”唐深吸了一口煙,認真地望着錢道空。
雖然男人說得讓人覺得很信服,很安心。
可是在這樣簡陋的房間中,二肥卻要接受手術,光是想想都覺得十分可怕,且不說這裏不是無菌環境,光是這醫生在手術室抽煙這一點就已經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了。
錢道空苦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他仔細端詳着羅先生,發現羅先生的長相并沒有他态度上那麽和藹。羅先生大約三十來歲,長着一個鷹嘴鼻子,一對桃花眼陷在肉裏,看上去十分怪異,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的削瘦和蒼白,這種蒼白跟無面女那種膚色又有點不同,如果非要做個比較,無面女的那種白應該是一種沒有丁點血色的白,看上去有點像是白色瓷器那種,簡直不像是人類的顔色。而他的白則有點像是那種死人撲粉後的樣子,既無血色,也無生氣,但又有點恐怖。
錢道空正開在胡思亂想,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手機裏僅存的一個隻有電話号碼的聯系人。
“喂?”錢道空接起電話。
“不要忘了任務。”電話那頭是無面女那平淡而毫無起伏的聲音。
“恩,我知道了。”錢道空覺得無面女實在有點婆媽,所以語氣也是很不耐煩。
“看到診所裏是他,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事情可能不會那麽順利。如果你露出什麽馬腳,記住,千萬不要向我求助,你還是自認倒黴吧!”無面女突然莫名其妙地威脅。
錢道空愣了一下,瞥了一眼面色森白,但卻滿臉僵笑的羅先生,咽了咽口水道:
“你什麽意思?你覺得……”
無面女打斷了錢道空的話,沉聲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監聽過程中被識破,你還是自求多福,最好盡快逃走。因爲我可無法保證,你如果被發現後,羅醫生會對你做出什麽來!”
錢道空心中一沉,不禁駭然。
“還有,任務的準确時限已經出現在了手機上,你一定要提前完成。”
說完,對方挂了電話。
錢道空拿起手機,看到了屏幕右上角,血紅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