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食夢鬼

晦暗的天宇,月明星稀。

荒涼的土地上,全是濃稠之極的血,在星月微光之下,鮮血泛着一種異樣的紅。她,聞到了那血的醇香,忍不住俯首嗜血。她輕啓芳唇,那股略帶腥味兒的清甜,散布整個口腔,溫暖而柔滑。她觸碰那具冰冷的屍首,一絲寒意掠過指尖,遍布全身,那感覺冰冷卻貼切。錢道空旁觀着這一切,卻驚愕地發現,甚至能感同身受她的感覺,這是一種嗜殺的快感。

可是……她爲什麽突然回來了?

迷惑之臾,錢道空眼前的世界竟然開始毫無征兆地崩裂,黑暗天塌地陷一般轟然破碎,一張無形的巨口開始吞噬着他頭頂的世界,放佛要将這裏的一切都徹底摧毀……

錢道空狂奔,疾呼,将那個嗜血的魔女抛諸身後,瘋狂地想要擺脫這逐漸崩塌的世界……

生死迫切的感覺深入骨髓,錢道空絕望的奔跑着,身後是不斷破碎的虛空……

跑着跑着,他的前方終于出現了光亮,這束光最初隻是光點,随後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最後竟然出現了萬丈光芒。錢道空毫不猶豫地沖向了這烈光之中,任憑灼熱的光芒将自己的身體身體籠罩,身後那還在吞噬黑暗世界的巨口也突然停止,時空仿若全部靜止。

這是清晨的陽光!

錢道空猛然睜開了眼睛,呼吸就在這瞬間幾欲停止。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之中,房間的窗簾已經拉開,晨曦的微光投射進來,正好映在了他的臉上。

錢道空大口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完全沒有在意守在自己身邊的小雪和大耳道士張善義。

“嘿嘿……這下你放心了吧,他沒事了!”張善義輕松地拍了拍手。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了!”小雪臉上的表情仍然顯得有些緊張,但連忙拿過來一條毛巾,遞給了錢道空。

錢道空還沒有從噩夢中完全醒來,但還是本能地接過了小雪遞來的毛巾,木讷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我是怎麽了?咦?……小雪……天!真的是你!”錢道空愣了片刻,随後激動地抱住了身旁的小雪。

這真實的體溫,這熟悉的香氣,還有這真實的可愛的容顔,這才是錢道空認識的那個小雪,而不是昨天晚上躺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冰冷的怪女人!

“放心吧……沒事啦,沒事啦!”小雪眼圈突然紅了,但她還是勉強笑着,輕輕撫着錢道空的後背,像安慰孩子的母親一樣。

“咳咳……”張善義斜觑着兩人,将一團紫色的物質裝進了黑色的瓷瓶之中,還在上面貼了張符紙。

錢道空聽到了他這聲咳嗽,才意識到房間裏還有一個人,于是驚詫道:

“咦?你怎麽也在?”

“廢話……我要不在這裏,你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張善義随口敷衍。

“圖圖,不許你這麽說我家小傻!”小雪橫眉瞪眼道。

“哎哎……我什麽時候成小傻了?”錢道空雖然有些愕然,但對自己的處境也更加好奇,“張道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爲什麽你們會在這裏,還有……昨天晚上那個睡在我旁邊的小雪,不對,那個奇怪的女人呢?”

“睡在你旁邊女人?”小雪一聽這話,頓時花容失色,一下子推開了錢道空,惡狠狠地瞪着他。

“是啊,昨天晚上我回到你家,我發現床邊睡着一個跟你很像,但是言行舉止十分古怪的女人!”錢道空一提起那個陰氣森森的女人,至今還有點心有餘悸。

“你竟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睡覺!”小雪聽完勃然大怒,揮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來。

錢道空猝不及防,被這一巴掌扇個正着。

錢道空一臉無辜,看着眼圈通紅的小雪,既茫然又不知所措,于是,他隻好把求助的目光移向了張善義,希望他能夠替自己解決眼下這詭異的處境。

張善義當然明白錢道空的意思,但他卻狡猾地笑了笑,調皮地說道:

“嗨,發财兄你也真是的,你說你背着咱們小雪做壞事也就做了,你竟然還當面說出來,哎,真難爲了小雪還急沖沖地找我來救你……”

張善義這一挑撥,小雪更來勁了,随手抓起一個床邊的大熊布偶,狠狠砸向了錢道空,一下比一下猛烈。

“王.八.蛋!你個騙子,混蛋……”

錢道空的呼喊聲瞬間就被暴風驟雨般的砸擊淹沒……

“張道士……張善義……圖圖……你快救我……”

張善義拄着下巴,微笑地望着錢道空,直到小雪發洩完了心中的怒火,準備奪門而出時,張善義才拉住了小雪。

“嘿嘿,小雪,你先别這麽沖動嘛……”

“對,對,小雪,我完全不知情啊,你聽圖圖他說,他一定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錢道空萬般無奈道。

張善義看了看錢道空,錢道空立刻投來了告饒的目光。

“哼……還有什麽好說的,這個家夥聽說我不在家,竟然背着我幹壞事,還把人都領家來了,所以昨天晚上他才那個态度,後來才會……”小雪越說越激憤,似乎随時都會忍不住想要再揍錢道空一遍。

錢道空見狀不妙,連忙拽住了張善義的胳膊,就像拽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張善義依然一臉壞笑,好半天才說:

“小雪,可能真是你誤會了!”

“對,對,小雪,你一定誤會了,我根本不知情啊!”錢道空一臉無辜,不過他說的也确實是實話。

“其實,是那個女的主動要和他睡一起的!”

“對,是她主動……”錢道空剛附和一半,就發現話頭不對,與此同時,小雪已經再度掄起了一頭大熊。

“你個混蛋……”

“啊……”

張善義給他們讓出了搏鬥的空間,自己則百無聊賴地轉動着手中的羅盤,好像周圍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兩人終于停下來後,小道士才喃喃開口:

“不過,隻是睡覺而已,并沒有發生别的什麽,因爲那個女的其實就是剛才我抓到的那隻食夢鬼!”

小雪聽完不由一怔,這才恍然大悟,但是她可不願意承認自己冤枉了錢道空,隻是悻悻地不再說話地,背對着錢道空坐到了一邊。

錢道空卻茫然不解,詫愕地問道:

“食夢鬼?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道士似乎覺得也覺得有點玩膩了,就微笑着回答:

“嘿嘿,其實啊,昨天晚上你被一隻食夢鬼盯上了!它誘使你睡覺,然後想要進入你的夢境,吞掉你的記憶來增長自己的妖力。結果沒想到,正好被回到家裏的小雪撞到了。她發現你渾身抽搐,嘴裏胡言亂語,于是立刻想要把你送到醫院。

不過好在這是小雪,不是别人!小雪平日裏就對這些妖魔鬼怪比較感興趣,所以她認出了這是中邪的狀态!不然,恐怕一旦把你送進醫院,給了食夢鬼吞噬夢境的機會,你就算不變成癡呆,也會成了精神病喽!”

錢道空雖然還是沒有太聽懂,但他還是大概明白過來,自己應該是被小雪和張善義所救。

“那個……謝謝你們啊……”錢道空說。

“哼!”小雪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雖然明知道自己誤會了,但仍然不接受錢道空的感謝。

“嘿嘿,事情就是這樣喽,小雪找到了我,我來的時候發現那個食夢鬼已經把你帶到了它制造好的夢境之中,應該是準備開始要吃掉你的夢了,不過好在小雪有我這麽一個好朋友,不然,你的那些龌龊記憶應該全都會成了這隻惡鬼的美餐了!”小道士有些得意地說。

“你才龌龊!”

“咦?發财兄你質疑我?”張善義瞪眼望向錢道空。

錢道空一臉無奈。

“哪敢……龌龊……龌龊,我錯了……”

“哈哈!”

錢道空松了口氣,雖然噩夢已經清醒。但他還是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這一覺睡得,使他感覺就好像自己坐了半個月的輪船一樣,渾渾噩噩。

“食夢鬼到底是什麽東西?它爲什麽要吃我的夢啊?”

張善義掏了掏耳堵,聲音有些憊懶,似乎不屑于介紹這些妖魔鬼怪的習性。

“額……這食夢鬼是一種高級惡鬼,它們通常會僞裝成被害者身邊比較熟悉的人,然後躺在被害者的身邊。如同被害者沒有察覺,那麽他還快就會在食夢鬼的妖力下進入夢鄉,然後陷入到食夢鬼營造出來的夢境之中。如果被發覺了,食夢鬼也不會善罷甘休,往往會把被害者捉回來,強迫他睡覺。這個制造出來的夢境可能會很長,也可能會很短,但夢的時間越長,内容就會越豐富,而且這些内容卻都跟被害者的生活和經曆息息相關,都是被害人真實的記憶。”

“然……然後呢?”

“食夢鬼當然不會讓你做個美夢就算了,它喚醒你記憶中的夢境後,它就會開始吞噬這個夢境,讓你的夢境崩塌摧毀,連同你這部分記憶。而你這部分記憶卻會被吞噬後變成它的妖氣,被它所吸收!”

錢道空立刻回想起自己剛才那逐漸崩塌的夢境,頓時冒出了冷汗,心說幸好張善義來得及時,不然自己的記憶可能真的就會被那個食夢鬼全部吞噬掉了。

“原來是這樣,真是太險了!謝謝啊!”錢道空再次感激地說。

張善義倒是滿不在乎,沒有過多的表示,而是指了指小雪:

“要謝還是謝她吧,要不是她及時回來,我也是回天乏術。”

錢道空望着小雪,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心裏很清楚,小雪一定是從昨天他電話裏的語氣聽出自己的處境有些不太對勁,加上後來自己的手機還突然關機,所以小雪才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

想到這裏,錢道空覺得過多的語言都已經是多餘的了,他暗暗想着,以後一定要珍惜小雪,努力對她更好。當然,這些話在張善義這個外人面前是無法說出口的。

張善義自己也覺得有點坐不住了,于是起身說道:

“額,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也不打擾了你們兩個喽,我先走了!”

“别啊,一會兒一起吃個飯吧!”錢道空說。

“不了,你也不用太感激涕零,我也是爲了得到這個食夢鬼才幫你的,這個小家夥一定很好玩!嘿嘿,這次你不會還想要跟我搶吧!”張善義玩笑似地說着。

“哈哈,當然不會了!”錢道空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在剛才聽明白這件事的時候,還真的動過想要偷走食夢鬼的念頭!

因爲,他不光是想得到食夢鬼的力量,他也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親自問它。

可是,眼下他也沒有辦法再跟張善義談條件。

“好了,那我走了啊,你快好好哄哄小雪吧……”張善義不耐煩地擺擺手,踢踏着他那雙不太跟腳的拖鞋走到了門口。

錢道空看了看背對着自己的小雪,又看了看要走的張善義,突然,他想出了一個主意,于是立刻叫住了張善義:

“圖圖!你等下!”

張善義茫然回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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