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骨八的束縛之後,錢道空卻并沒有感到想象中那樣飛一般的自由和愉悅,反而倒是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生活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如果有種束縛力在冥冥之中催促你去爲生活忙碌,或許你會變得緊張而有條理。可是,一旦這束縛力突然渙散,整個人也變得脫缰野馬般無所适從。
錢道空搬了新家,離開了老城區,算是新生活的開始。
不過,錢道空并沒有很快适應這新房子的整潔和閑靜,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這一周裏,他整日都在和趙二肥喝酒,泡吧,上網,日子過得倒是有些頹廢……
那件讓錢道空終身難忘的兇殺案,也漸漸從他的心裏淡去,隻不過,錢道空還是沒有弄明白,爲什麽衛雲墨當時非要邀請錢道空去看那個案發現場,而且事後竟然也并沒有真的咨詢自己的建議,而是他自己分析了一通,也再沒有說什麽!
難道這貨隻是想在自己面前秀一下智商不成?
不過,此時錢道空根本沒有什麽心思去想這些事情了,也沒有心思想任何事。
此時,兩人懶散地窩在房間裏,打着英雄聯盟。
花花綠綠的電腦屏幕上,戰鬥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二肥鼓着眼球,表情有些猙獰地盯着遊戲的畫面。
二肥使用的是德瑪,一個跟他身材很像,但卻更加威武霸道的遊戲角色。
跟二肥上路對線的是一隻豹女,相比德瑪西亞之力的魁梧身軀,豹女就顯得有些羸弱了。
可是,二肥即使使用着這樣一個威武霸氣的純爺們,也難以彌補智商的差距。竟然沒過多久,就被那個半人半獸的大花貓打的皮青臉腫,接連被單殺四次。
此時,二肥一次走位失誤,想要多補一個兵,又是被對方一套糊臉的狂拍亂撓,弄得傷痕累累,挂着引燃想要回家找媽媽。
而那隻豹女,僅剩100多血,已經跳入了草叢,同樣準備回城。
“卧槽,尼瑪,财哥,快去,快去,那豹女殘血!”二肥歇斯底裏地狂吼,鼠标瘋狂地标記着地圖。
錢道空聽到了二肥的呼喚後,立刻跟打了雞血一樣,馬不停蹄地朝二肥标記的地方狂奔。
錢道空使用的是熔岩打野,于是,畫面上另外一個雄糾糾氣昂昂的威猛先生,再一次抱着蹂躏衆生的心态沖進了前方位置的草叢。
“财哥,開大,直接開大,撞死丫的!”二肥在一旁催促道。
“我他嗎知道,看你那慫樣,那麽個大塊頭,被一隻大花貓撓的生活能自理,還哔哔毛啊!”
錢道空說完,一個閃現接大,直接撞向了豹女回城的位置。
熔岩巨獸攜帶着同伴四次被咬死的滿腔怒火,轟隆隆地撞向了草叢裏的那隻大貓。
然而,就在熔岩巨獸轟鳴而至的同時,草叢裏的豹女竟然突然閃現到了一旁,直接避開了熔岩巨獸的這一擊。
緊接着,QRWQE,随着第一個Q的命中,接下來的結果慘不忍睹,豹女一套狂撲亂咬的技能,錢道空的半血的熔岩巨獸瞬間被秒殺。
“我去你大爺吧,二肥,你這是玩英雄聯盟麽,你他嗎玩的是少女養成吧,這一個豹女讓你養的,都快能跟奧特曼幹一架了!”錢道空忍不住抱怨道。
“哎哎,你還說我,要不是你這打野總單機,我能被它打成這逼樣麽?”二肥當然也不甘示弱。
争吵沒有結果,戰鬥的結果卻越來越近了,接下來的戰鬥更是無數次重演着之前類似的畫面,五次團戰,團滅四次,唯一一次沒有團滅,還是因爲最後的一刹那,最先死的二肥複活了……
兩人凝望着屏幕上鮮紅的“失敗”二字,二肥半晌才說:
“繼續啊?”
錢道空深吸了口煙,一本正經地說道:
“算了,二肥,咱們不能沉迷遊戲之中了,還是幹點正事吧!”
二肥也第一次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因爲他也意識到了,這遊戲是得有多難……
“可是财哥,你要說幹正事,我還真想不出來除了偷,咱們還有什麽算上正事?”二肥嘟着嘴回答。
“偷錢偷東西當然不能算上正事,但咱們可以繼續偷鬼啊!”
二肥一聽偷鬼,剛剛燃起的鬥志立刻消沉,瞬間又變得意興闌珊。
“嗨……又是偷鬼,我說大哥,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鬼讓你偷啊,再說了偷鬼我可不在行,偷窺還行……”
“去你大爺吧,那咱們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你怕什麽,咱們又不是親自抓鬼!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實在不行就去找我師傅吧!咱們跟他混,他捉鬼,咱們偷鬼,這不也挺劃算麽?”錢道空說。
二肥想了想,詫異道:
“師傅?你什麽時候又找了個師傅!”
錢道空這才想起來,上次吳萬豪公館裏捉血糊鬼的事,二肥并沒有參與其中,所以很多事情他還蒙在鼓裏。
“額……就是那個丁老道,替你治病那個!”
“哦哦,原來你說他啊!對了,上次六臉怪不是跟你說那個丁老道經常用自己捉到的鬼吓人,然後再捉回來麽?”二肥也突然明白過來。
“嘿嘿,所以,我也想讓這個裝神弄鬼的老騙子長點教訓,正好借着我這個徒弟之名,他也能樂意幫助咱們!”錢道空神秘兮兮地說,“不過,畢竟這個丁老道也算是救過我的命,上次沒有他幫忙,我可能已經被黃恒害死了,所以,我打算教訓他一下就好,也不能做的太過分,最好能跟他達成協議,今後咱仨捉鬼,我給他錢,他給我鬼!”
“對啊,這樣可真是太好了!”二肥一聽這來錢的道有點意思,瞬間也變得興奮起來,忍不住開始摩拳擦掌。
“好,我打電話問問。”
就當錢道空剛剛拿起電話的時候,他卻突然接到了一個讓他有些尴尬的電話。
“喂!哪位?”錢道空發現手機上是個陌生的号碼。
“發财,是我……”對方的聲音有些嘶啞,但錢道空依然還是聽出來了,這是小雪的聲音。
“小……小雪……你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心情不太好!”
隔着電話,錢道空都能夠感受到對方那憂郁的心情。
此時,心情剛剛有些輕松的錢道空,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其實他當然了解小雪此時的心情。和他當初一樣,失去親人的痛苦,恐怕根本不是外人能夠理解的,更無法感同身受。
那是一種毫無征兆的天塌地陷,可以讓人崩潰,可以讓人瘋狂,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錢道空突然覺得自己做的或許有些過分,但是轉念一想,吳萬豪在脅迫那些可憐的少女去做那些慘絕人寰的訓練時,他又何曾想到過人性和憐憫呢?
這世界,所有的罪有應得,其實都牽扯了太多無辜……
“哦,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我聽說這件事之後也十分難過,所以就沒有……”
錢道空沒有說完,對方就打斷了他的話。
“發财,能過來陪陪我麽,我感覺好孤獨……”
錢道空不由一怔,但猶豫片刻後,還是答應了小雪。
“好的,你在哪裏,我這就過去……”
小雪給了錢道空一個地址,那是一個普通的小區。
吳萬豪一案告破後,他的大部分财産已經被凍結,而他和趙敏的兩棟豪宅都被抵債,小雪和她的媽媽辭去了管家傭人,搬到了一處市中心很普通的小區之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這樣對這些富人來講,覺得有些寒酸的小區,也是錢道空這種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
錢道空按照小雪所說的地址,來到了這裏,因爲沒有門卡,所以錢道空隻能讓小雪給門衛打電話,可是好久之後,門衛也沒有接到電話。最後,小雪親自下樓來接錢道空。
小雪穿得很随便,竟然穿着一件雪白的睡袍直接走了下來,她的頭發蓬松淩亂,但卻依然黧黑光亮,反而有種頹廢的美感。
蒼白的容顔倍顯陰郁,她的眼睛有些發腫,神情也是落寞渙散。
她看了看錢道空,錢道空也回望着她,好半天,錢道空才艱難地打了個招呼。
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一個被自己害成了這樣的女孩。
父親锒铛入獄,家庭衰沉敗落,接踵而至的打擊将她從一個揮金如土的千金小姐,一個父母的掌上明珠,瞬間變成了一個落魄的灰姑娘。
這樣的落差,任誰都難以接受。
錢道空的腦海中還依然記得那個剛見面時,平凡而親和的小雪,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架子和拘謹的爽朗女孩。此時,那個印象漸漸變得模糊,反而當這個千金小姐真正落魄的時候,才會看到她身上隐藏的高貴和冷傲。
小雪回應式地點了點頭,懶散地向前走。
“怎麽樣?我的新家不錯吧……”
錢道空跟在後面,做了這麽多年的賊,難得有了一次久違的那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恩,當然,這個小區地段真好,去哪都很方便。”
“是啊……去哪裏都很方便,不知道去死是不是也一樣!”小雪淩亂的披肩長發擋住了她的半張臉,看不出她的表情。
錢道空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回應道:
“小雪,你不要這麽悲觀……雖然你父親出了事,可是現在的你,仍然要比大多數人過得好很多,比如我,可能努力一輩子都未必會有你過得好啊……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啊!”錢道空言不由衷地安慰道。
“呵呵……”小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對了,那個小係囊怎麽不見了?”錢道空找了一圈,突然發現那個小妖怪竟然沒在小雪身邊。
“哦,你說它呀!上次因爲吃了降頭的關系,它受了重傷,已經被圖圖帶走調養了!”小雪嘟嘴回答,似乎也有點舍不得的意思。
終于走到了家門口,這段并不長的路,對錢道空而言,卻顯得像是一段長途跋涉。
小雪扭動鑰匙,毫不戒備地邀請錢道空進來,這種信任倒是稍微讓錢道空感覺愉快。
錢道空換上了拖鞋, 發現小雪的新家也是十分奢華,她的家裏上下兩層,加一起應該有二百多平,按照市中心地段的房價,這個看似不起眼的住宅樓,它的價值也是個讓人咋舌的數字。
房間裏很整潔,沒有錢道空想象中的那樣雜亂,就連地上那些空酒瓶,都被小雪整整齊齊地擺在了牆角。
不過酒瓶的數量,卻顯得有些驚人……
“随便坐吧……”
小雪說完,自己懶洋洋地癱在了寬敞的沙發上,白色的睡裙如同盛開的百合一樣在沙發上展開,春光乍洩,她似乎也并不在意。
錢道空看得有點面紅心跳,但還是壓制住了心中那些不堪的想法,有些拘謹地坐到了小雪的旁邊。
“這房子現在就你和母親住?”錢道空随口問道。
“恩……還有個保姆,每天早上8點來,晚上8點走,不過今天她沒來……”
“額?爲什麽?”
小雪沉默,茫然望着天花闆,微微鼓動着香腮,緩緩舒了口氣。
錢道空顯得有些尴尬,端起桌子上的高腳杯,将旁邊的紅酒倒了一些,喝了一口。
“你母親沒在家?”
“恩,她回老家去了……”
錢道空不由一怔,想起了一件不太對勁的事情。
“咦?可是你父親還有那麽多産業需要打理,這個時候你的母親竟然會……”錢道空自知自己不該過問别人家事,所以不由停了下來。
小雪倒是并不在乎,樣子也像沒有什麽好在乎了一樣。
“呵呵……打理産業?是啊,父親這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不會考慮到這一點呢,不過這用不着我們操心,他的寶貝兒子會替他做好一切的……我和媽媽,如你所說,享受榮華富貴就好了……”
錢道空聽完更加迷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
“兒子?吳先生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麽?”
“吳天宇,我父親的私生子,和他一樣的人。”小雪臉上的表情有些戲谑,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哪裏可笑。
“哦,原來如此……”錢道空點了點頭。
雖然他的心中還有很多迷惑,但他卻不能繼續問下去,因爲,他身爲一個外人,對這些家務事實在不應該太過關心。
但錢道空此時卻明白了小雪悲痛欲絕的更深層原因,這個原因,就是這個吳萬豪的私生子——吳天宇。
小雪對他的憎恨,勝過了所有人,這份憎恨,是嫉妒最大的衍生品。
她的父親隐瞞了這麽多年,欺騙了她和她的母親,從沒有提起過這樣一個兒子。甚至連最後家族産業的繼承人的選擇上也沒有考慮過小雪,這一點,才是小雪怨怒的關鍵。
吳萬豪所做的一切無疑都會讓小雪覺得,自己在父親的眼中,其實根本沒有那麽重要的地位,父親從來就沒有打算将自己培養成爲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所以才會一直想要二胎,所以才會生一個自己和母親都不知情的私生子。
小雪說出私生子這三個字時,簡直就像是在咀嚼仇人的骨頭,這份怨念,恐怕比小雪對骨八趙敏的憎恨還要強烈。
“我想不通……爲什麽父親會欺騙我……他說過,我是他最疼愛的公主……他說過,我和母親就是他的全部,是他事業的支撐……可是……”小雪已經泣不成聲,紅腫的眼睛裏再次泉湧出淚水。
錢道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更無從安慰,于是隻能将桌子上的紙巾拿起來,遞給了小雪。
錢道空拿着紙巾,緩緩走向了小雪。
然而,意外實在總是來得突然。
小雪沒有去接紙巾,而是一下子撲向了錢道空,玉臂環繞在了錢道空的身後,嬌嬌嘤嘤的哭泣聲清晰地傳到了錢道空的耳畔。
瞬間,錢道空大腦已經一片空白,自己心跳聲早已蓋過了耳畔的啜泣。
小雪的芳香的發絲搭在錢道空的臉頰,讓錢道空覺得很癢,卻又十分舒服。
錢道空忘記了安慰,也無從安慰,任憑那雙緊擁自己的胳膊越來越近。
許久,小雪才漸漸放開了胳膊,四目相對的兩人,第一次如此接近,仿佛要看到彼此萌動的心裏面,氣氛已經有點不一樣了。
他們交錯的呼吸在這麽近的距離讓彼此忍不住靠近,錢道空輕攬小雪柳腰,眼睛裏閃着灼灼情意。越來越近的兩人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但錢道空突如其來的親吻還是讓小雪措手不及,不知該掙紮還是順從,隻是呆呆的盯着錢道空的眼睛。
小雪的大腦已經被抽空,閉上了美麗的明眸。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去思考,隻是本能地想抱着錢道空,錢道空也抱的緊些,在緊些,永遠不想放手……
兩人最後一絲理智和複雜的情感也在這瞬間被本能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