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看這孫子這死樣,送個錫紙豬心,跟用他親人下菜了似得!瑪德,等這小子一會兒過來的!”二肥一臉不忿地說。
“你可别,一會兒讓我來對付他啊,你們兩個男的就是太粗魯!對待這種生活中讓你看不慣的人,你就要用媽媽的胸懷來對待你知道嗎?越是這樣跟他較勁,他肯定就越跟你不爽!”小雪說。
“好吧,既然這大美女都發話了,那我怎敢不從啊?”二肥嘴上雖然說行,眼睛卻還是死死瞪着這個怨氣沖沖的服務員。
“錫紙豬心,菜齊了!”服務員沒好氣地将盤子放在了桌子上,裏面的豬心都快灑了一半,盤子旁邊的一小碟醬油也全都灑了出來。
“哎我去,你小子跟我站那!”二肥登時來了勁,起身叫住了服務員。
周圍的客人全都望向了這裏,錢道空連忙拉住了二肥,小雪也站了起來,笑着對服務員說:
“怎麽啦,哥們,怎麽看你不太高興啊!”
服務員看了看小雪,雖然臉上的怨氣并沒有消散,但顯然已經緩和了好多,眼睛還是惡狠狠地瞪着二肥。
“切……死胖子……”
“你……你他嗎說誰呢!”二肥偏偏耳朵倒是靈光起來,用力掙脫着錢道空,恨不得撲過去猛揍一頓這個服務員。
“沒關系,沒關系,我朋友他脾氣就這樣,我們也不怪你,我看你的樣子一定有什麽煩心的事吧,所以你才會這麽郁悶吧,我想你可能是工作不太順利吧……是不是老闆對你不太好啊……”小雪突然态度變得柔和起來,溫柔的樣子連錢道空和二肥都感到不可思議,竟然還真的有種母親般溫暖而包容的感覺。
服務員臉上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沒等說話,小雪又繼續說道:
“你看,我就知道你這麽善良的人肯定不是故意這樣甩臉子的,我猜啊,肯定是你老闆對你不好,這樣的老闆就不應該在他手下幹活,竟然連你這麽善良的孩子都欺負,真是太過分了,來,今天妹妹幫你啊,不就一個工作麽,咱不幹了!”
小雪說完,突然臉色一變,在錫紙豬心狠狠吐了一口痰,然後沖着裏屋和周圍的客人大喊:
“天啊!老闆!你們這個服務員竟然往盤子裏吐痰!”
“靠!”服務員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阻攔小雪。
一時間,所有正在撸串的醉漢們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剛剛吃進去東西的人也忍不住吐在了地上,一些好事者已經圍了過來。
“啥?往盤子裏吐痰!”
“可不咋的,老李啊,你看,那不都在那了麽!這從哪找的夥計,真惡心!”
“嘿,我去了,剛才我的串也是他送的,這還是能吃麽!老闆呢!”
人群炸了鍋,一時間喧喧嚷嚷,小雪一臉無辜,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向周圍投以無奈地目光。
“我……你……你怎麽能這麽誣賴了,這明明是你自己……”服務員一時間既無語又無法辯駁。
這麽多人看着他,而且所有人都看到了剛才小雪苦口婆心地跟他講道理,都以爲是這個服務員不聽這個通情達理的客人開導,還向剛端上來的菜裏面吐痰。
人越聚越多,這個服務員一時間成了衆矢之的,二肥滿臉敬意地望着小雪,确實開始佩服起她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論着,這些喝得五迷三道的醉鬼們,遇到這種熱鬧事情,正是發揮他們聰明才智和口舌如簧的時候,當然不能錯過。而一些聰明的客人已經扔下筷子,連罵着惡心說不吃了,然後不結賬就離開了現場。
店裏隻有兩個服務員,另外一個見狀不妙,連忙跑出來想要出來幫忙,可是這些人散得太快,他一己之力根本擋不住這些賴賬就走的醉鬼,除了那幾個好事湊熱鬧的人,其他幾桌的客人幾乎全都跑光了。
終于在這個時候,店裏的老闆才從裏屋走了出來。
燒烤店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外套,腳上套着一雙長筒靴子,手上濕漉漉的,似乎剛剛洗過什麽東西。店裏老闆的身體看上去跟一扇剛剃掉肉的羊骨一樣,顯得十分羸弱,但長得卻很和善,他的頭發有些謝頂,使得兩側的頭發顯得異常濃密。
“怎麽了,各位,這小達子惹什麽事了?”店老闆笑容可掬地走進了人群,幾個剛準備溜的客人也停住了腳步,站到了人群邊上。
“老劉啊,你看你店裏這小夥計,怎麽管的,竟然客人說他兩句,他就甩臉子,還往人菜裏吐痰,這叫什麽事啊!以後還能不能在你家吃飯了!”一個老客人搶着說道。
“不是……剛才不是我吐得……”
夥計還沒來得及解釋,又有個醉鬼搶過了話:
“你可拉倒吧,這麽多人看着呢!還敢狡辯,剛才我都親眼看到,你端個菜能把菜全弄灑了,人家小姑娘說你幾句,你還不樂意了,往人家菜裏吐痰,我親眼所見,我可能作證啊!”
一見有人作證,其他幾個醉鬼也紛紛表示,自己親眼所見,都七嘴八舌地睜着眼睛說起了瞎話。
二肥和錢道空面面相觑,心裏都忍不住開始有些同情這個夥計來了。
然而,這個夥計的表現卻讓錢道空感到有些詫異,這麽尴尬而又委屈的場面,這個服務員竟然也不再争辯,而是一直惴惴不安地望着老闆,似乎是在請求,又好像是在征求什麽意見一樣,總之看起來很奇怪!
老闆仍然一臉和善,走進了人群之中,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踹了這個服務員一腳,十分嚴厲地說道:
“滾滾滾,招待客人都招待不明白,還能幹點什麽,趕緊滾一邊去,要不是你媽非讓你來我店裏打雜,你以爲我願意要你個臭小子,滾遠點,别讓我再看到你!”
“是,是……”服務員楞了一下,然後唯唯諾諾地點頭離開,樣子好像如釋重負。
錢道空和小雪對視片刻,發現小雪的表情也有些疑惑,似乎和他一樣,感覺這個服務員和老闆有些不太對勁。
老闆痛斥完服務員後,連忙擺手對圍觀的客人說道:
“各位,各位,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小夥計沒有管教好,讓大夥見笑了啊,今天我們買單,但我這個小夥計我得好好管教管教他,所以可能今晚準備早點收攤,掃了大夥興緻啊,實在不好意思,趕明天,來我店裏吃飯的,每桌都多送一打啤酒。”
“哎,是得管管了,一個小夥計還無法無天了!”一個客人嘴上抱怨着,心裏卻樂開了花,這免費吃一頓夜宵,誰能不開心呢?
“是啊,這老劉這麽好的人,怎麽教出這麽不懂事的小夥計!”另外一個醉漢也附和道。
衆人還在對剛才發生的事評頭論足,而另外一夥計已經把各桌的剩菜打包好了,一些醉漢真的恬不要臉地拿走了這些東西,有的直接離開了燒烤店,但似乎都對老闆處理的結果十分滿意。
二肥見事情得到了解決,本想拉着錢道空拎着啤酒和串回家繼續吃,但錢道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小雪也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老闆一直沖着客人們賠笑,等大夥都快走光了,才注意到身後的小雪,連忙一臉歉意地說道:
“哎呀哎呀,真不好意思啊,這小美女剛才沒生氣吧,我們店裏的這個小夥計太不懂事了,實在是……”
小雪突然一臉愕然,握住了老闆的手,驚異地問道:
“你說什麽?你管我叫什麽?”
“小……”老闆也似乎察覺到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但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或說錯了什麽,一時間也有些茫然。
錢道空坐在他們旁邊,深吸了一口煙,這才明白小雪到底在琢磨着什麽,而且這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劉叔叔,你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麽?”小雪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拉着老闆的手,臉上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老闆的笑臉僵住了,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眼睛卻回避着小雪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瞟向了周圍漸漸散去的客人,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劉老闆,你怎麽連她都不認得了?該不會……你不是這裏的老闆吧!”錢道空彈了彈煙灰,緩緩站了起來。
老闆努力克制自己緊張的情緒,生硬地裝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忙拍着小雪的肩膀說:
“哎呀呀,你看看我真是歲數大了,這記性,哈哈,我說怎麽看着眼熟呢,竟然都快忘了,等會兒說啊,等會兒說,早知道是你,我就更得訓訓這小達子了,一點眼力價沒有呢!”
沒等小雪回答,老闆已經将頭扭向了一邊,不停向漸漸離去的客人們道歉:
“哎呀,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今天的事真是抱歉,明天再來啊!”
客人漸漸走得差不多了,老闆也一直沒理會錢道空他們,而是沖着還在裏屋收拾的兩個服務員喊道:
“哎哎,小東啊,裏屋的客人都走了麽?”
“老闆,都走光了!”
“哎哎,好!”
說完,老闆這才轉身來到三人身邊,笑呵呵地對小雪說道:
“你看看我,哈哈,一天天這店裏太忙了,你說你來了也不跟你劉叔說一聲,來,這兩個是你的朋友吧,咱們去店裏說吧!”
錢道空警惕地看了看老闆,又看了看小雪,小雪點了點頭,他們三人跟着老闆進了燒烤店的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