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劍雄聽到這名字,顯得有些震驚,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的确,我與彭劍雄曾經是經曆生死的交情,當初我被困昆侖山底之下,也是因爲救他和其他人。
這樣的交情,按理說到哪兒都是杠杠的,然而因爲田女皇被襲退休之事,他對我和馬一岙,又是懷揣着一些不滿和恨意的。
這兩種感情集聚在一起,就變得格外複雜起來。
當然,不管怎麽說,我這會兒出現在這裏,肯定不是與他爲敵的,所以彭劍雄明顯是松了一口氣。
我回頭過去,看向了小虎,而小虎則很懂,在一個長相猥瑣的家夥腰間發現了鎖铐的鑰匙,朝着我扔來。
我伸手接過了鑰匙,然後給彭劍雄開了鎖,随後問道:“你可以自己走麽?”
彭劍雄得獲自由,從刑具上翻了下來,卻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去。
我伸手去扶,彭劍雄卻很要面子,強忍着疼痛,牙齒咬得咔嚓響,卻還是勉強地站了起來,扶着鐵台子,對我說道:“不用,受的都是皮外傷,無妨——對了,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瞧見他右腿處有一個巨大的傷口,肉都有些腐爛了,其它地方大大小小的傷口也有幾十次,看着吓人得很,知道他在強撐。
不過他要面子,我也不點破,從八卦袋中摸出了一套衣服來,遞給他遮羞,然後簡單講了一遍我們的遭遇。
彭劍雄一邊聽我解釋,一邊穿上衣服,完了之後,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居然還敢跑進來?”
我聳了聳肩膀,說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攔都攔不住。”
彭劍雄還要問什麽,結果一口氣喘不過來,渾身開始抽搐。
這時小虎已經搞定了那幾人,走過來,伸手遞過來一個瓶子,對那彭劍雄說道:“給你,這個東西能夠讓你緩解疼痛,并且保持一定的清醒。”
我瞧見彭劍雄一臉疑惑地看着小虎,知道他對小虎這麽一個苗疆來的年輕人印象不深,而且此刻的小虎,背上還伸着八根節肢,更是如此,所以給他解釋道:“羅小虎,東苗蠱王羅全牙的孫子,這一次跟着南華大師一起過來的,不過南華大師不幸犧牲,他也是曆經生死……”
聽到小虎的來曆,彭劍雄沒有猶豫,接過了小虎手中的瓶子,将瓶塞打開,倒出了一堆如同“六味地黃丸”一樣的黑色顆粒來,問道:“吃幾顆?”
小虎看了他一眼,說道:“以你的情況……吃一半吧。”
彭劍雄也不矯情,吃了一把,艱難地吞下,又倒出了一堆來,我瞧見他噎得慌,便趕忙給他遞了一瓶水去。
趁着彭劍雄吞服藥物的時間,我回過頭來,一把揪住了那個日本青年,開口說道:“你叫浩二?”
那年輕人給我們的突襲搞得有點兒懵,這會兒被小虎一根節肢抵住了喉嚨,嘴又給布條捆着,渾身都在顫抖,而聽到了我的話,他使勁兒的點頭。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我給你松開嘴上的布條,但你别亂叫啊——你亂叫也沒有用,上面已經給我們控制住了,知道沒?”
日本青年使勁點頭,小雞嘬米一般,于是我讓小虎解開了他口中的布條。
那人口中的布條一離口,便慌忙地說着話。
我以前在台企當藥水推銷員的時候,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日語,但僅限于一些專業術語和口語,這人一開口,一大串,我完全聽不懂,看向了旁邊的翻譯。
小虎明了,也幫着解開,那翻譯趕忙說道:“别殺我,别殺我。”
我瞪了他一眼,說讓你幫忙翻譯,你瞎叫什麽?
翻譯很無語,說道:“他剛才說的意思,就是别殺我……”
我懂了,對他說道:“來,你當翻譯,把我的話說給他聽,知道麽?”
兩人都點頭,表示知曉。
于是我問那日本青年:“浩二對吧,你是神戶大川的兒子麽?”
日本青年搖頭,在翻譯的幫助下,回答我:“不,我是他的侄子……”
我皺起了眉頭來。
如果這家夥是神戶大川的兒子,或許就有當作人質的可能,但如果隻是侄子的話,到時候我們挾持出去,撞到了對方,神戶大川來一個“揮淚斬馬谡”,那事兒可就蛋疼了。
對方一瞧見我流露出了不滿意的表情,頓時就有些慌了,那神戶浩二趕忙說道:“我雖然隻是大川伯伯的侄子,但他對我卻最是信任……”
在翻譯的幫助下,那家夥表達了一大堆神戶大川對他的重視,而這時候,彭劍雄也調節好了氣息,整個人也有了幾分精神。
而随後,我瞧見他居然彎下腰去,一把就将那惜陰神婆給抓了起來。
這惜陰神婆剛才被制服之後,就被我們捆住,堵住了嘴巴,結果因爲害怕,尿了一灘,此刻已經瑟瑟發抖,随後被彭劍雄一把拽着,更是拼命掙紮着。
我對惜陰神婆雖然不喜,但她畢竟是老金的大姐,于是上前過去,對彭劍雄說道:“這是要幹嘛?”
彭劍雄雙目赤紅,揪住了惜陰神婆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這狗婆娘剛才弄死了我的好幾個兄弟,我要殺了她解恨。”
我說她怎麽殺人了?不可能吧。
說惜陰神婆幫忙審訊,套取情報我信,但說她殺人,我卻表示懷疑。
彭劍雄瞧見我不信,指着旁邊那個沒有任何動靜的西北漢子,說道:“不可能?你看看他,就是被這婆娘強行搜魂洗腦,現在變成這個幾把樣,你看看他,你覺得他還活着呢?”
我看了一眼那哥們,感覺已經是一個植物人了。
我猶豫了一下,瞧見惜陰神婆仿佛很想說話的樣子,便說道:“說不定還有救,你讓她說話……”
彭劍雄瞧見我如此說,知道我與惜陰神婆關系不淺,于是伸手過去,一把揭開了塞在她口中的破布,說道:“你來說!”
破布一離開,惜陰神婆立刻沖着我喊道:“侯漠,侯漠你還記得我麽?我是老金的姐姐啊……”
我以爲她會說些什麽,沒想到是這個,不冷不淡地說道:“我知道,咱們之前有見過的——告訴我,這兄弟還有沒有得救?”
惜陰神婆卻仿佛聽不到我的話一樣,繼續說道:“我記得,你跟老金的關系很好的,對不對?你還說過,他的弟弟妹妹,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他的大姐,也是你的大姐,對不對?他可是因爲你而死的,你得救我,救我啊……”
我瞧見她有點兒癫狂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咳咳,我問你,這兄弟還有沒有得救?”
惜陰神婆直勾勾地看着我,說道:“老金可是因爲了你而死的,你難道忘記他了麽?”
聽到這話兒,我的好脾氣終于消耗一空,當下也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老金、老金,我草拟大爺的——你要真的記得老金,就不會不知道,殺了老金的人,就是黃泉引,就是你跟着同流合污的這幫人,就是旁邊這幫雜種,你跟他們合作的時候幾多暢快,嘿,還要移民去日本……你那個時候,怎麽不想一下老金呢?”
惜陰神婆面無愧色,大聲說道:“我這麽做,也是爲了金慧、金陽他們麽,你以爲我容易麽?我……”
她憤憤不平地說着,我無言以對,失望地說道:“說真的,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從地獄裏回來的,難道是因爲你的臉皮,和自私自利的性子,連鬼都怕了?”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彭劍雄也問道:“我兄弟,回不來了,對吧?”
惜陰神婆滿臉忿恨不平,聽到這話兒,下意識地罵道:“關我什麽事?他自己本就受了重傷,神魂太弱,如同燭火,我稍微一用勁兒,他就不行了,這關我什麽事情,我……”
噗!
惜陰神婆還在罵着,就跟菜市場裏的潑婦罵街一樣,念念叨叨,仿佛錯都是世界的,她則是最純潔無暇的那一個。
然而随着這麽一聲輕響,她的胸口處,卻是出現了一把尖刃。
那是刑台上的一把刀,專門用來行刑的,十分鋒利,卻被彭劍雄随手抓來,直接捅進了惜陰神婆的胸口處。
大概是知曉我與惜陰神婆有些關系,怕我阻攔,所以彭劍雄這一下很是突兀,讓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惜陰神婆也沒有想到他會毫無預兆地下手,愣了一下,随後感覺到生命力飛速流逝,頓時就慌了,當她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活不成了的時候,雙目之中,居然散發出了比鬼魂一樣兇戾的目光來。
她不去管彭劍雄,而是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侯漠,我詛咒你,你害死了我弟,對我又見死不救,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一世落魄,永遠都得不到真愛,所有與你親近的人,都痛苦的死去,她們……”
還沒有等她說完,彭劍雄将利刃猛然一劃拉,将她胸腔攪碎,讓那話語嘎然截止。
然而這時已經來不及了,當惜陰神婆失去生命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股陰沉如冰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直接降臨到了我的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