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
後來我知道王大明應該是沒事,但至于去了哪兒,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沒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夜複會的救助站裏來。
我看着王大明走進了教室,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視着,瞧見了我,不過很快掠過,落到了我身邊的小曲身上來,随後笑了,說道:“曲無山同學,對,就是你,别藏起來,你就像那黑夜裏的螢火蟲,如此的耀眼,怎麽藏得住?說罷,你一個高級班的學員,跑我這兒來幹嘛?”
小曲嘻嘻地笑,說我奉朱姑娘的吩咐,帶這位大哥過來,學習參觀的,你别管我們。
王大明朝着我望了過來,我朝着他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王大明對于這種事情習以爲常,隻是朝着我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問什麽,而是立刻進入了狀态,又點了幾個新來者的名。
我在前排瞧見了小舞,她有點兒迷惘,看到我們也來上課,忍不住地朝着我這兒望來。
我瞧見她那洗得幹幹淨淨,然後穿着一身藍色運動服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感慨。
這個才是她最美麗的狀态。
此時的她,就應該認認真真地學習,而不是在那狹窄潮濕的破地下室裏當流莺,去伺候各種陌生的男人,陷入堕落和沉淪之中。
我看着課堂上一百多人,這裏面有男有女,很多人的文化水平看上去并不高,而且仿佛都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樣子。
對于這裏,他們大部分的态度,都和小曲一樣,覺得比以前的生活,要強上太多。
而也有一部分人顯得有些迷茫,如同小舞一樣。
王大明對新來的人表示了歡迎,簡單地說了一些規矩,我仔細聽了,大概是一些約束的話語,這個對于這個救助站來說,也是很正常的,算不得什麽拘束。
随後王大明簡單地跟大家講解了一下“妖怪”和夜行者的區别,将封建迷信這些事情,給消滅掉。
他的理論,其實是來自于之前我們在高研班學到的,但他并沒有将DNA之類高深的東西給擺出來,而是說事實擺道理,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說,并且加上風趣的課堂風格,時不時地與人開玩笑,讓人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事實上,在這兒出現的許多人,受到的教育程度不算高,也一直背負着“妖怪”的罵名,自卑、自閉、不敢與人溝通,這個是最大的問題。
然而王大明将這些事情掰碎了、揉爛了,跟大家聊,并且鼓勵那些缺乏表達的學員開口說話。
他十分擅長調動課堂氣氛,而且方法得體,會運用憶苦思甜的手段,讓某些活躍的同學講起自己的遭遇,并且讓大家參與讨論,又會用各種方法,引發衆人的讨論和辯論,随後對一件事情,給予理性的建議。
我瞧見小舞一開始似乎對于這個集體有一些排斥,而到了後來,她居然漸漸地融入其中,然後在王大明的引導下,講出了自己的故事來。
許多人聽到了小舞的故事,都流露出了義憤填膺的情緒來,有的女孩子,甚至留下了淚來。
讨論的時候,有人提出要打死小舞的大哥,甚至有人要弄死她的父母。
王大明便問起了小舞的想法。
小舞的性格在課堂上得到了解放,已經知道了自己并非異類、也不是卑下的存在,但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父母,還是辯駁了起來。
而随後,王大明告訴大家,苦難之于大家,其實是一種經曆,如果我們能夠在苦難之中,綻放出美麗的花朵,這個對于我們的人生,就充滿了真實的意義,至于之前的事情,我們要忘卻過往,懂得感恩,惡人自有惡人磨,而我們需要往前看……
他給大家灌了一堆雞湯,卻是将那些有戾氣的想法給一一辯駁了去。
王大明在課堂上表現出來的三觀極其正,讓我有些驚訝。
我還以爲他會将這仇恨的種子給布下來,讓它生根發芽,從而達到分裂人類與夜行者的事情呢。
初級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于談話和讨論,對于修行的引導,這個做得其實并不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每個人的進度都不一樣,而這些,将會在課後,有幾個老師分别指導,根據每一個人的情況來進行說明。
一堂課上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我與小曲去食堂吃飯,我吃得很簡單,這兄弟卻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又風卷殘雲一大堆,頗爲引人矚目。
倘若不是朱雀吩咐,讓他陪着我,說句實話,我都不想跟這位哥們兒坐在一塊。
實在是太尴尬了,感覺好像是在看“大胃王”的節目。
午飯之後的休息之間,小曲帶着我去他們宿舍參觀了一下,他這兒是四人一間,當然也有八人一間、兩人一間和單間,根據每個人的情況和修爲有所不同而分配。
他很得意地告訴我,因爲他進展迅速,所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搬到兩人間,或者單間去住了。
小曲這宿舍有一人出了外勤,他讓我睡在那哥們的床上,但我想了想,還是算了,于是讓他睡午覺,而我則在宿舍前找個凳子歇息。
跟他同宿舍的另外兩個兄弟人也挺好的,一個憨厚老實,另外一個雖然内向,但雙目清澈,看上去不是心有城府之輩。
我與他們簡單聊了一下,感覺都是很不錯的人。
而随後我坐在小曲他們宿舍前,瞧見前面有一個曬谷場,很大的一個坪子,上面有一些運動器材,然後有四五十人,頂着太陽在訓練。
這些人顯得很努力,無論是仰卧起坐,還是俯卧撐,又或者借助器材的引體向上,或者短跑,或者武學套路、舞槍弄棍等等,揮汗如雨,卻很少有人停下來的,拼命地練。
我瞧了大半個小時,很多人就算是累得趴在地上,沒多一會兒,就又爬了起來。
小曲瞧見我在外面,有點兒過意不去,睡了一會兒,又爬了起來,蹲坐在我旁邊,跟我解釋道:“來這兒待過了三個月,就會有一些考核标準,如果不及格的話,就會有懲罰,比如面壁,比如義務勞動等等,還有一些達不到标準,卻又不努力,準備混事的人,就會被放逐離開,自生自滅——大家過多了苦日子,已經适應現在的生活,很害怕回到以前的那種日子去,所以顯得格外努力……”
我問道:“真有人被放逐離開過?”
小曲點頭,說對的,有的人其實挺過分的,而且懶筋一條,就想混事,還有的人性子頑劣,不服從管理,屢教不改之後,隻有将他給帶走——救助站是救助那些被迫害、生活無落的夜行者,而不是養閑人,也不是讓人混事的地方。
我說那些人離開之後,會不會出賣,或者暴露你們這兒?
小曲搖頭,說不會,劉博士會制作一種忘情水,能夠讓人失去在我們這兒的記憶,另外我們還會派人觀察一段時間,确認沒問題之後,才會回來。
我點頭,笑着對他說道:“還說别人,我怎麽感覺你也挺懶的?”
小曲笑了,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曾經是這兒最勤奮的人,來這兒的頭三個月,我每天幾乎隻睡兩個小時,所以才會有這麽大的進步。”
我看着他,問道:“爲什麽要怎麽拼?”
小曲歎了一口氣,将額前的長發撩起來,然後說道:“漠哥,在别人面前,我可以說些場面話,但跟你不用——其實我也不是天生就勤奮,主要是因爲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想要再吃飽肚子,就是奢望了。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餓肚子,所以我對這裏,充滿了你想象不到的熱愛。當然,人處久了,就會有感情,這兒的人,雖然并沒有血緣關系,但不知道爲什麽,你待久了,就感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我看着這個鼻孔上打着鐵環的殺馬特年輕人,聽他說着這麽質樸、卻分外溫柔的話語,笑了笑,很受觸動。
下午的時候,我與小曲又去中級班上了課,這兒就會将一些修行的理論和依據,并且對每個人進行分開的指導。
上課的老師是一個脾氣溫和的午馬夜行者,他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大學教授一樣,說話的方式很溫和,但該嚴肅的時候,卻還是很兇的。
這裏的每一個學員,都顯得很認真,很少有開小差的樣子。
我沒有待多久,又去了高級版,這裏的學員基本上都是平妖以上,開始講解搏擊。
除了培訓班,我又去了幾個地方,比如醫院、食堂以及雜物所,以及救助站好多的地方,唯有挂牌研究所那裏,小曲沒有權限帶我進去。
到了晚上的時候,消失了一天的朱雀終于出現了,領着我吃了一頓便飯。
飯後,兩個人站在一處高地前,看着遠處那些朝氣蓬勃的夜行者在鍛煉、修行,朱雀問我,說這一天的感受怎麽樣?
我說你們這兒,有點像是烏托邦的感覺啊。
朱雀笑了,說對,就是理想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