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唐道”這兩個字,我其實并不驚訝,因爲自從聽到他失蹤的消息之後,我就一直有一種預感,他很有可能,是投了夜複會。
而且上一次,我們似乎也與他有打過照面。
至于爲什麽,我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這回若是能見,說不定能夠聽他親口說起。
我說好,倒也是故人重逢,許久沒見了。
我們走過一棟樓,在樓道的時候,有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從上面走下來,朱雀招呼道:“老孫,等一下。”
那老孫走了過來,拱手,然後問道:“朱姑娘,有何吩咐?”
朱雀問道:“冥貓在哪裏?叫他過來,這邊有一個他朋友,讓他也來見見。”
老孫聽到,說道:“冥貓去了東南亞。”
朱雀一愣,說啊,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啊?
老孫說道:“是妖師指派的,兩天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您不是在滄州麽,我們也不知道您找他,所以就沒有通知到。”
朱雀問道:“那他去東南亞幹嘛?”
老孫聳肩,說我可不知道,要不然,您去問問妖師?
朱雀瞧見問不出什麽來,揮了揮手,讓他離開,随後一臉歉意地對我說道:“不好意思,我也沒有想到他臨時會有事情……”
我盯着她,問道:“唐道去東南亞幹嘛?”
朱雀搖頭,說我不知道,這個得問白虎姐姐才知道。
我又問:“白虎,就是鲲鵬妖師,對吧?”
朱雀猶豫了一下,說道:“也是,也不是,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
我瞧見她有點兒顧忌,所以也沒有多問,而是說道:“好吧,咱們現在該幹嘛?要不然你帶着我參觀一下你們村兒,幫忙介紹一下?”
朱雀點頭,說好。
她領着我,一直來到了三樓的天台上,這棟樓是整個村子最高的建築,而地勢也是差不多最高的,站在天台上面,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她指着我們來的山道,說道:“這個村子以前的時候人就挺少的,後來政府組織搬遷,人就更少了,白虎姐姐通過運作,在這個荒村裏設立了一個救助站,張羅了一些自己人,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收攏覺醒的夜行者,不是那種擁有家族的,而是散戶,無家可歸或者走投無路的那種……”
她指着周遭的建築,說道:“我們這兒目前常住人口有四百多人,臨時人口一百多,骨幹力量不多,大妖也就十來個,剩下的都是些平妖或者小妖——其實小妖最多,就像小舞這樣的,基本上沒有什麽戰鬥力的,我們會組織培訓班,根據情況不同,有初、中、高三級,教授這些人學習,并且組織讨論,而除了學習,還有别的工作,所有人都不會閑下來,表現出色的會參加外勤工作,就像小曲他們一樣,跟着去找尋更多受欺負的夜行者。”
我說這麽多人,吃喝拉撒都是錢,這個怎麽解決?
朱雀說道:“有專門的基金會提供資金,當然,這裏的人也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說那你們這個收容救助站,跟夜複會是什麽關系?
朱雀說這兒就相當于一個培訓學校,如果能夠适應現代生活的,我們就會讓他們到社會上去,而如果不行的話,就會去夜複會下轄的地方進行生活,至于我們的理念,我不說,一會兒你跟着同學們上幾節課,自己感受一下吧。
我說你這兒聽上去,其實挺好,但皇圖霸業怎麽辦?
朱雀笑了,說皇圖霸業,都是騙人的,我們隻是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夜行者,能夠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她這話兒,如果是真的,我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但目前的情況下,她其實有點兒想當然了。
當然,我心裏面雖然有所疑惑,但并沒有立刻指出來,而是決定接受朱雀的安排,在這兒先匿名生活幾天看看。
兩人在天台上聊了一會兒,并沒有說太多的東西,而朱雀顯然是有一些忙,沒過多久,就有人過來找她,彙報幾個新來的學員,我在旁邊聽着,好像是有一個人的身體有些不太好,仿佛是基因崩潰,需要朱雀去處理。
朱雀聽到之後,顯得有些焦急,對我說了一聲抱歉,然後離開。
她走沒一會兒,先前負責開車的那個殺馬特小曲就趕了過來,對我說道:“漠哥,朱姑娘有事情要忙,她讓我帶着你到處參觀一下,你跟你走吧。”
我點頭,說好,辛苦你了。
小曲咧嘴一笑,說道:“哎呀漠哥,說啥咧,辛苦啥,您是朱姑娘的朋友,就是我們這兒最尊貴的客人,有啥辛苦的。”
他說話,口音有點兒像是後來爆紅的傻根,特别是那一臉傻笑,特别有意思。
我問他接下來幹嘛去,小曲說道:“您餓不,餓的話,咱們去食堂吃早餐吧,吃了早餐,就跟他們新來的那批人一起上早課,您說好不好?”
我聳肩,說随便,都可以。
小曲帶着我去食堂,那地方離三層樓不算遠,走幾分鍾就到,那兒是一個祠堂改造的,裏面做了加固,能夠容兩百多人同時就餐。
我跟着小曲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很多人了,這兒大部分人都穿着一種類似于校服一樣的藍色運動裝,有的看上去尺碼不對,顯得格外大,而好多人看着都是窮苦出身,臉黑黑的,吃相也不是很好看。
小曲領着我去打飯的窗口排隊,他一邊排隊,一邊對我說道:“我們這兒,啥事都講規矩,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情,不管是誰,都得排隊。”
他顯然是怕我有意見,所以才會這麽解釋。
我聽着好笑,不過也沒有說出口,微笑着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排了十分鍾左右吧,終于到我們了,小曲對着窗口說道:“二丫,都有啥呢?”
裏面一個戴着口罩的女孩說道:“自己看,饅頭稀飯鹹菜花卷,另外還有剛出爐的肉包子、菜包子……”
小曲歎了一聲,說咋沒有驢肉火燒呢?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說你以爲過年呢?愛吃就吃,不吃就滾。
她雖然罵罵咧咧,但眉眼兒都在笑,顯然是在開玩笑。
小曲沒有點,而是轉頭問我,說漠哥,你吃啥?
我說來個饅頭,弄碗稀飯就成。
小曲說道:“哥,咱們這兒吃飯不要錢的,你喜歡吃啥自己選,不要浪費就成。”
他熱情的招呼讓我有些無奈,苦笑着說道:“我飯量不大。”
那叫做二丫的女孩調笑道:“你以爲人家都跟你一樣,餓死鬼投胎啊?嘿,這位大哥,你新來的?”
她幫我打好饅頭和稀飯,放在一個鐵盤裏,而小曲則搶答道:“漠哥可是朱姑娘的朋友,貴客你知道不?”
他有些得意洋洋,随後說道:“給我來十個肉包子,五個菜包子,再給我來一大盆稀飯,多加鹹菜。”
二丫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個飯桶,吃不完到時候讓你來洗一個星期的碗。”
她話是這麽說,但還是給小曲弄了滿滿一大盆。
小曲接過食物,笑嘻嘻地說道:“我别的本事沒有,論吃的,從來沒怕過誰。”
他端着一個如同臉盆一樣的搪瓷盆,上面堆着高高的包子,帶着我去找桌子,這家夥的發型燒包,人緣卻是極好,不斷有人給他打招呼,不過他還是找了一個空桌子。
兩人坐下之後,我指着他面前這一大盆食物,問道:“你能吃得完?”
小曲張口,一連吃了兩個肉包子,美美地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沖着我樂,說你是不了解我,這包子,再來十個,我也能吃完。
說罷,他開始稀裏嘩啦地吃着,我瞧見他吃得開心,也沒有說話,就着稀飯吃饅頭,然後打量周遭。
這兒大部分都是夜行者,但有一部分應該是具有夜行者血脈,但還沒有真正覺醒的人。
大概是掌握不到修行方法,所以這些人對于能量的攝入,需要靠食物來完成。
這使得食堂裏有不少大肚漢,無論男女,狼吞虎咽的不少。
我等小曲吃得差不多了,問道:“還吃點不?”
他笑了笑,說不吃了,差不多夠了。
我說爲什麽會吃這麽多呢,是因爲餓麽?
小曲咧嘴笑,說我從小就能吃,一直都不知道原因,後來把家裏都快吃窮了,就送我去村口王師傅家學剪頭發,後來就跟着王師傅來了津門,沒賺幾個錢,都給造肚子裏去了,一直到了這兒,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吃,因爲我是妖怪、哦,錯了,他們叫“夜行者”——不怕您笑話,我在來這兒之前,就沒吃飽過……
他是個直爽的人,跟我聊起了他先前的生活,我聽了,感覺苦難多過于美好。
所以小曲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
吃過早餐,小曲又帶着我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學堂裏。
聽他說,來這兒的,都是剛到這兒不久的人,一是學規矩,二是适應一下修行這裏面的門道,看看自己的天賦。
上面也會派有經驗的老師來,如果有根骨、悟性還不錯的人,都會挑出來,重點培養。
教室裏有一百多人,我跟着小曲進去,很多人都認識他,跟他招呼,小曲就像個明星一樣,跟大家揮手,然後帶着我坐在最後一排。
我在後面坐着,瞧見這大教室裏鬧哄哄的人群,男女老少,小的十一二十歲,大一些的,三四十歲都有,感覺莫名的新鮮。
而就在這時,我聽到有人喊道:“老師來了,大家肅靜。”
原本跟菜市場一樣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而随後,我瞧見了一個很眼熟的人從門口走來。
王大明?
他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