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噬心魔争鋒,這事兒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我的心底裏埋下了一個引子。
這裏面包含了最初的個人仇怨,以及後面的所見所聞,以及我對于噬心魔殘暴、喪心病狂和令人發指的諸多行爲,打心底裏的不認同,再到後來朱雀跟我反複的遊說,使得這個理念,已經成爲了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所以當對方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來的時候,我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一口應下。
瞧見我這般爽利,杜傳文反倒是愣了一下,随後他跟我确認道:“我有聽清楚我在說些什麽嗎?”
我冷冷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想讓你知道,消滅噬心魔,并不隻是你們九人團的理想,也是我不可避免的責任,從我踏入這個行當以來,我就有了這個覺悟——這天下,不是你們九人的天下,而是億萬生靈的天下。”
我說得嚴肅,然而一直闆着臉、仿佛别人欠她一大筆錢的梅姑,這個時候卻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她的臉色,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随後,她忍不住問道:“既然這樣,爲什麽你還要跟我們談條件?”
我不知道杜傳文私下裏是怎麽跟她溝通的,不得不再次解釋了一遍,随後說道:“如果遊俠聯盟對于合作者是真心的,就不會在叵木這件事情上面卡住我,而既然你們不把我當做朋友來對待,那麽我也沒有必要傻乎乎地幫你們賣命——這是原則問題,與勇氣無關。”
梅姑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杜傳文,說老孫真的這麽做了?
杜傳文有些尴尬地說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回去跟他溝通……”
梅姑的脾氣是真的沖,聽到杜傳文的解釋,頓時就惱了,大聲罵道:“老孫還是那個德性,狗改不了吃屎!我跟你說,老娘就是受不了他那點小肚雞腸的狗屁倒竈,才隐居下來的,沒想到十年過去,他還是那個樣子……”
她一頓臭罵,不但杜傳文尴尬無比,就連我在旁邊,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位老阿姨,還真的是個火藥桶,一點即燃。
不過她罵歸罵,但對我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瞪了我一眼,說道:“你也别高興,你知道我爲了推薦你進遊俠聯盟,花了多少口舌和人情麽?結果你現在來這麽一手,弄得沒有人再願意爲你說話,你呀你……”
聽到她的話語,我有點兒意外。
先前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位梅姑對我的态度很惡劣,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她作爲推薦人,将我給納入九人團的後備人選。
而且她對我的這态度,卻是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當然,意外歸意外,既然大家将态度和立場擺清楚了,就沒有再糾結的必要。
遊俠聯盟既然答應了我,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進入了正題。
爲了防止意外,杜傳文帶着我們進入了那一片滿是霧氣的空間,對于他的這神奇手段,我是挺佩服的,但是大家鬧成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去詢問什麽。
在這裏,梅姑掏出了一個木盒來,遞給了我,說道:“劍在這裏,你看一眼。”
我将木盒打開,裏面躺着的,的确是真武劍。
我之前瞧見過,所以能夠确定,不過梅姑還是讓我将劍鞘弄開,瞧了一眼。
确定之後,我将木盒子給收了起來。
這兩人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瞧見我的八卦袋,也是沒有任何的猶豫。
梅姑在我确定了真武劍之後,對我說道:“今天夜裏十二點鍾,在清風嶺的東邊山頭上面,有一個草亭子,對方約定在那裏跟我們見面,對方隻來一人,我們也隻去一人,方圓五裏之内,不會有别人。到時候你交劍,他們交人——聽明白沒有?”
我點頭,說聽是聽明白了,但想不明白。
梅姑問:“什麽意思?”
我說一手交劍,一手交人,這個很正常,但問題在于,他們如何保證自己的信譽,隻去一人呢?若是有埋伏的話,那怎麽辦?
杜傳文說道:“這個你就别管了,我可以跟你保證,到時候清風嶺上,隻會有你、六耳和安安三人。”
我瞧見他故作神秘,但模樣淡定,顯然是很有把握,于是不再詢問此事,若是說起另外一件事情來:“你們的要求,是人也需要救回來,劍也需要保住,這個怎麽辦到?”
梅姑說道:“這個就得看你了,你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的話,我們要你何用?”
我聽到這般不負責的話語,頓時就有些頭大。
而這個時候,杜傳文則說道:“你到時候盡量保護住安安周全,然後拖住六耳即可。”
說罷,他看向了梅姑,而梅姑則從懷裏摸出了一串珠子來。
這珠子卻是黃澄澄的琥珀,每一顆都有大拇指頭那般的大小,圓溜溜的,裏面還仿佛蘊含着某種說不出來的力量和古怪符文。
梅姑将這琥珀珠串遞給了我,說道:“這是武當秘寶太皇珠,總共十二顆,裏面蘊含了強大的力量,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捏碎一顆,便能夠幫你擋住一次緻命的攻擊——這個你拿着,換到人之後,交給安安,護住她的周全,知道麽?”
我瞧見她一臉舍不得的模樣,便知曉此物的珍貴,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
梅姑關心李安安,忍不住說道:“你一定要護住她,要不然我定饒不了你,知道麽?”
我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您大可不必如此擔憂,我能夠做的保證也不多,隻能告訴你,就算是我死了,也會讓她活下來的。”
我沒有太多花言巧語,隻說了這麽一句話,那梅姑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沒有再多叮囑。
杜傳文對我語焉不詳,顯然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
對于這件事情,我是有心理準備的,不過既然他們已經答應會将叵木給我,我也沒有對這事兒計較太多,捏着鼻子就認了。
我們又聊了後面的一些細節,随後就離開了。
杜傳文和梅姑還有事情要商量,所以就提前離開了,不過他們安排了人給我送了一頓飯過來,讓我吃飽了上路。
飯是新打下來的蒸米,菜有四個,都是家常豆腐、農家小炒肉之類的家常小菜,我卻吃得很香。
事情往壞了的方向去想,如果敵人真的重重算計,傾盡全力了的話,這可能是我最後的一頓了。
所以我将飯菜全部都吃完了,湯汁都泡了飯吃掉。
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我推開院門,然後朝着清風嶺走去。
從這兒到清風嶺,不急不慢地走,正好兩個鍾頭。
門口安排得有武當的人看守,瞧見我出門之後,朝着我點了點頭,随後前去彙報。
我不理睬這些人,在黑夜的掩護下,高一腳底一腳地往山上走去。
我先前的時候,來過武當這邊,對于這一片的地形還算是熟悉,所以也知曉清風嶺到底怎麽走。
一路上山路崎岖,有的地方還有石闆相砌,再不濟還有山道可走,而到了後面人迹罕至的地方,那路完全都不成模樣,完全是山民打獵或者采藥時踩出來的小徑,有的甚至還有野生動物的糞便。
這種地方白天走都無比艱難,夜裏更是難行。
不過我并沒有在意,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節奏前行。
終于,月上中天,我來到了清風嶺的東邊山頭上。
月色下,我瞧見了那個小亭子。
我緩步而上,當我快要靠近的時候,瞧見亭子裏面坐着一個人,那人拎着一瓶酒,正在對月獨飲,顯得十分潇灑惬意。
我不用仔細辨認,也瞧出了此人,正是胡車。
容貌大變之後的胡車。
瞧見這位宿敵,我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無比平靜,不急不緩地走了上來,然後走進了亭子裏。
胡車将酒瓶放下,轉過身來,打量着我。
我也打量着他。
兩人對視。
良久之後,他居然沖着我笑了笑,然後說道:“好久不見。”
我點頭,說彼此。
随後,我打量了一下周遭,問道:“人呢?”
胡車卻說道:“十二點沒到,咱們先不談交易,叙叙舊,如何?”
我卻沒有跟他周旋,冷冷說道:“叙舊?我們很熟麽?”
胡車有些遺憾,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以爲我們有很多可以聊的東西,但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架勢。唉,你知道麽?你剛才上來的時候,讓我恍惚間,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夜晚,你和那個叫做馬一岙的家夥,還有那個誰來着,到了我家,而我父母,剛剛被人給殺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過。
當初的麻風少年,現如今卻成爲了許多人最爲忌憚的人物。
白馬過隙。
我沒有他的感慨,而是重新問了一句:“人呢?”
梅姑說這個時候的清風嶺上,隻有三人,而現如今我與胡車都在亭子裏了,李安安又在哪兒呢?
胡車有些失望,随即恢複了正常,問我:“東西帶來了麽?”
我拍了拍腰間,說道:“這裏。”
胡車點頭,拍了拍手。
随着掌聲落下,在不遠處,走來了兩人。
前面那人,是被反綁雙手的李安安,而在她身後,則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是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