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梅姑派人過來的通知,我沉默了許久,感覺這一次的事情恐怕是兇多吉少,畢竟在胡車的眼中,這世上的億萬萬人之中,我是最重要的一個——當然他這般的重視,不是來源于愛,也不是來源于恨,而是一種天然的威脅。
或者說,我們兩人之間的對抗,仿佛已經寫進了我們的血脈基因之中。
這才是宿敵的真正含義。
我這一次過去,等待我的,可能未必隻有胡車和計蒙,說不定牛魔王也駕到了,而如果噬心魔也過來,我都不會太過于意外。
我能夠深刻感受到胡車的殺意,所以他使出什麽樣的手段,我都不會意外。
那麽我們這邊的準備呢?
當我問及杜傳文的時候,他告訴我,說整個武當山,都會作爲我的後盾。
他讓我放心,而我則問道:“整個武當山也曾經是李安安的後盾,但最終她卻被自己人給出賣,強擄而走。”
杜傳文聽出了我話語裏面的不滿,問我道:“你害怕了?”
我搖頭,說我若是害怕了,就不會過來。我隻是不想被你們當作傻子,什麽都蒙在鼓裏——你應該知道我和胡車的恩怨,那家夥如果選擇對我動手的話,絕對不會吝啬手頭的力量,一定會下死手的,如果你們隻是在外圍保護的話,别說将安安救回來,就連我,恐怕也會被那幫家夥給弄死。
杜傳文說道:“說了這麽多,你還是害怕了。”
我有點兒惱了,說我說了,死我不怕,但是你們到底有什麽布置,就不能提前跟我溝通麽?
杜傳文瞧見我如此堅持,長長歎了一口氣。
随後他将手一揮,一大團的光芒浮現,我消失在了那農家小院的房間裏面,而是來到了另外一個霧蒙蒙的空間。
這個地方,與我第一次瞧見杜傳文的那裏,是一模一樣的。
時間與空間的間隙。
将我帶到了這裏,杜傳文對我說道:“你知道我們爲什麽那麽重視六耳猕猴麽?”
我點頭,說知道,這家夥論實力,并不是最強的,但他的神通是“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所以會清楚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而你們,卻是一個籠罩在迷霧之中的組織,一旦進入了他的視線之中,你們所爲之珍重的一切,在他的眼裏,也就沒有了秘密可言。
杜傳文點頭,說對,爲了應對噬心魔,遊俠聯盟籌備了六十年,我這一生爲之奮鬥的意義,就在于此事。如果我們的計劃被六耳猕猴給勘破,并且透露給了噬心魔的話,我們奮鬥的一切,也就沒有了意義。
我說既然如此,那麽你們爲什麽還要攙和進這件事情來呢?
杜傳文說道:“這是梅姑的強烈要求,她說如果我們不救她徒弟的話,她就自己行動,而我們的計劃裏,她是重要的一環,她若出了什麽事情,我們也将會前功盡棄。”
我說也就是說,梅姑不能有事,所以我成了最終的犧牲品,對吧?
杜傳文說你一定要這麽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關鍵的一點,在于你已經進入了胡車的視野,所以如果我們将這一次的計劃告知于你的話,他很有可能就知道——我們不敢冒險……
我說我現在退出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吧?
杜傳文一愣,有些驚訝地說道:“你要退出?”
我點頭,說當然,你們既然把我當作外人,那麽我肯定會退出啊,這是毫無疑問的——别打算用什麽說辭,來道德綁架我,事實上,你們所作的許多事情,我一直都不贊同,也沒有歸屬感。
杜傳文盯着我,臉色漸漸變冷了起來。
許久之後,他對我說道:“我知道,你是因爲王朝安的事情,對吧?”
此前大家都隻是心照不宣,保持着默契,而這會兒既然撕破了臉皮,我也沒有再應付,而是直接将整個心結公之于衆:“對的,不但是王朝安,田英男這件事情,我也看在眼裏——在你們眼中,世人隻分作兩種,一種是有用的,一種是沒有用的,而你們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會管什麽善惡對錯,這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我第一次聽說‘遊俠聯盟’這四個字,是在98年的時候,馬一岙跟我說起這個組織的時候,臉上都帶着光,滿是驕傲……”
我盯着杜傳文,平靜地說道:“我記憶最深的兩件事情,第一就是在廬山,我們面對強敵,束手無策,于是馬一岙帶我去見一個叫做譚雲峰的老師傅,隻一句話,人家扛着扁擔就跟我們走了;還有一次,在南方,馬一岙打着遊俠聯盟的名頭去招人對抗黃泉引,許多年輕人不顧家裏的反對,也跟着過來,我那個時候,對于遊俠聯盟最大的印象,就是一個字——俠!”
杜傳文冷哼一聲,說道:“俠?俠以武犯禁,匹夫之勇也。”
我點頭,說對,你們現在,個個都是朝堂之上的大佬,看的視野更廣了,也更懂得權謀,但在我的眼中,你們九個人的小團體,就隻是九人團,而不是遊俠聯盟。
杜傳文說道:“我們不是?你是?”
我說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來組建新的遊俠聯盟。
杜傳文嘲諷地說道:“呵呵,你可别忘記了,遊俠聯盟最大的主張,就是降妖除魔,而你,是個妖。”
兩人争鋒相對,而當他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我沒有再與他争吵。
我與他對視着,好一會兒,我突然笑了。
他也笑了,說道:“你知道麽,你剛才就像一個孩子一樣。”
我說是麽?對的,我之前的确是有一點兒天真了,其實你們沒錯,小孩子才分對錯,成年人隻看利弊,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既然咱們不談理想,那就聊一聊現實吧。
杜傳文問道:“你想怎麽談?”
我說道:“咱們也别談其他的,就聊一下叵木之事——這東西,先前落在了鄒國棟手中,而鄒國棟在昆侖出事之後,宣稱這玩意遺失在了那裏,但我知道,這不過是哄小孩的托辭而已。那東西應該還在他手裏,又或者說,在他投靠的葉傅國手中,而葉傅國是通天教主的徒弟,我不信他不清楚此事……”
杜傳文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凝視了我好一會兒,然後說道:“繼續。”
我說想要我賣命,這個沒問題,叵木是讓我沖破五重關,打破詛咒的關鍵,我要那東西,答應了,這一次我就算是去死,也毫無怨言。
杜傳文眯眼打量着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你這樣漫天要價,很不地道。”
我微笑,說這是你教的,不是麽?
杜傳文想了想,然後說道:“這件事情,我其實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幫你詢問。”
我說好,現在離夜裏十二點,還有小半天,我可以等結果。
杜傳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頭,說可以。
随後,他揮手,帶着我從那空間之中撤出,緊接着他離開了這個農家小院子。
我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也跟着出來了,然後坐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榕樹下,然後眺望遠方。
我心裏很清楚,在我剛才将事情給挑明之後,我其實已經跟遊俠聯盟之間,産生了不可彌補的裂痕,而這個裂痕會一直存在下去,我也将難以獲得他們的信任。
以前我并不知曉,但現在卻能夠看得到,這九人團到底代表着什麽。
他們的權勢,是非常強大的,甚至可以改變許多人的人生。
如果能夠成爲這九人團之一,我将會獲得巨大的權力。
在此之前,我其實有考慮過這樣做。
所以我才會與馬一岙在樓梯間迅速商量完畢,然後演了一出戲來,準備打入遊俠聯盟的内部,借助他們的力量迅速成長。
然而我和馬一岙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把他們想得太過于簡單。
事實上,在這幫人的眼裏,我們所有的成就,都隻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而已。
我并沒有被接納,所以心底裏,一直是存在着怨氣的。
我不想被利用。
所以才會在剛才,沒有忍住,直接爆發了出來。
杜傳文也沒有跟我太多的解釋,而是選擇了利益交換。
我等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杜傳文和梅姑聯袂而至,兩人來到我面前,梅姑的臉比先前更黑了,瞧見我之後,便滿臉憤怒地說道:“老杜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看向了杜傳文,他并沒有說什麽,我便拱手,說道:“何事?”
梅姑說道:“你不肯去救安安。”
我搖頭,說不是不肯,而是想要坦誠相待,而如果你們不願意坦誠相待的話,那便不要卡着我的命脈。
梅姑聽到,不再發言,臉色越發冷淡。
而杜傳文這時才說道:“我跟京城聯系了,老孫問過了小葉,小葉說東西在他手中,但是想要,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還需要你答應另外一件事情。”
我說什麽?
杜傳文說道:“日後與噬心魔交戰,需要你站出來。”
我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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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說:今晚嘉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