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軍本來也是如此,然而聽到我的呼喚,出于對我的強烈信任感,方才停下了腳步來。
他看着我,說道:“什麽意思?”
我淡然說道:“調虎離山而已,走這邊。”
我指着另外一個方向,李洪軍愣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而這個時候彭劍雄一行人已經跟着那個夜行者沖進了另外一個礦道裏去,他有些擔憂,說道:“那邊會不會有埋伏?”
我笑了,說道:“那個家夥,隻不過是在幫自己的大部隊争取時間而言。”
李洪軍問:“爲什麽這麽說?”
我伸出手來,點了點我的雙眸,然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看到的世界,和你們看到的世界,是有一些不太一樣的。”
李洪軍這才想起了我有望氣的手段,不由得問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麽不主動說明呢?”
我忍不住苦笑起來,說道:“你瞧見剛才彭隊長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樣,我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有什麽用呢?”
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不過還是說道:“這個……其實你也知道,彭隊人不壞。”
我說跟我走吧,我們去找小和尚。
此刻李洪軍身邊,除了我與他之外,還有一個人,便是先前去接我的新人平小四。
這個小狗稱之爲“肆先生”的年輕人其實挺聰明的,眼光也準,是個非常不錯的新人,他在事情發生之後也沒有驚慌,臨危不亂,留了下來。
出于信任,兩人都跟着我,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這回沒有了一衆人等的簇擁,行程就變得快速許多,我們在那曲折複雜的礦道了穿行着,李洪軍瞧見我領路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猶豫,毫不停留,忍不住歎道:“侯漠,此番倘若沒有你,我們隻怕真的會抓瞎。”
我說我們之所以被叫做“夜行者”,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兒身體優勢的。
李洪軍問:“還有多遠?”
我說不知道。
他對我又誇贊幾句,我沒有應承,而是問起了最近鬧得比較沸沸揚揚的事情來。
我說的是關于天機處聯合相關部門,将那些還沒有覺醒,但有夜行者血脈遺傳的人給抓起來的事兒。
聽到我的“質問”,李洪軍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其實并不是監禁,而是保護——夜複會現在在大規模地篩選,從醫院裏面調檔,拿出體檢結果之後,四處找人,尋找後備力量,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不想讓這些人陷入紛争之中,所以才會以各種理由召開培訓班,杜絕他們被夜複會招攬的可能。其實這事兒對我們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财政啊、人員啊、住所啊之類的,十分緊張。”
我聽到他的解釋,想了想,卻沒有回話。
我願意相信李洪軍的說法,但想着一旦夜行者與人類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這些人,恐怕就沒有那麽好處理了。
讓一個擁有夜行者血脈的人覺醒,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最爲便捷的,恐怕就是離别島的啓明蠱。
沒有這東西,其他的效率隻怕沒有這麽強效。
而夜複會這般大規模地計劃,到底是得到了什麽憑恃呢?
難道,離别島已經轉而支持起了夜複會來?
想到這個可能,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個微微發胖的身影。
黃大仙啊……
我想到了黃大仙,不由得又想起了朱雀的話,随後又問起了李洪軍關于他們部門重組的事情。
對于此事,李洪軍也是十分頭疼,上面衆說紛纭,各種風聲都有,而即便他爺爺李愛國屬于很高層的人士,但也不能确定最後的方向是什麽。
由此可見,上面對于這件事情,還是比較猶豫的,沒有達成一個比較一緻的結論。
上面的人,也有些迷茫。
我們走了差不多一刻鍾,來到了一個巨大的礦坑前,這兒是一個被封住了的洞子,走進來的時候,外面貼着危險警告的标識。
我瞧見了,但還是繼續往前走,然而到了裏面,我卻停住了腳步來。
我站在一片礦坑之前,站着,眯眼打量前方,感覺到了一大片的血腥之氣,從地下冒了出來,緊接着,在我們三人頭頂燈光的照射下,突然間整個空間都變成了紅色。
有亡魂哭嘯的聲音浮現,那種聲音十分哀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仿佛在講述着一個悲慘的故事。
而随後,我們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那礦坑不再是一大堆的岩石,而是皚皚白骨,緊接着一幅幅的畫面在我們眼前浮現。
那是十幾個礦井工人,他們在從事作業的時候,突然間有明火出現,一瞬間吞沒了周遭,緊接着轟隆一聲,頭頂上的礦洞垮塌了下來。
這些人被壓在了土下,有的直接砸成了肉泥,有的卻還活着,在夾縫之中存活下來,等待着救援。
然而他們最終還是沒有等到人來,在饑餓和幹渴中,在絕望無助中死去。
“爲什麽,不救救我們?”
“明明,可以的。”
“求求你……”
“我們想活下來……”
“我害怕,媽媽!”
那些人臨死之前的絕望,留下了巨大的怨念……
在這哭聲中,平小四冷冷說道:“你們人類,自相殘殺起來,比誰都狠,這個世界,是時候由我們夜行者來……”
砰!
我一拳過去,砸在了他的後脖子上。
平小四當然不是夜行者,他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因爲他中了邪。
事實上,剛才的那番景象,裏面殘留的絕望和黑暗,讓人非常難以釋懷,但對于一個曾經有過同樣經曆,并且還要恐怖的人來說,沖擊力卻沒有那麽巨大。
所以即便是平小四和李洪軍都給幻象鎮住了,我卻還保留着最根本的清醒。
而當我出手之後,入戲最深的平小四醒來,李洪軍也立刻跟着恢複了清醒。
而我則看着前方一大堆的礦石,冷冷說道:“出來吧。”
從黑暗中,地底之下,不斷有紅色的氣息凝聚,最終化作了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頭發很長,及腰,臉色有些慘白,卻有一對明亮的雙眸,和清秀的臉。
她死死盯着我,然後說道:“齊天大聖,果然名不虛傳——這世間能夠對我的幻術毫無感覺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個。”
我看着她,淡然說道:“你在爲誰拖時間?”
我沒有跟她廢話,直接挑明,那女人聽到,也沒有任何反應,而是眯着眼睛,死死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她爲什麽要這樣,不過也不在乎,平靜地看着她,又問了一句話:“雪峰寺的小和尚,是我朋友,他在哪裏?”
那年輕女人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來。
而随後,她非常失望地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所有夜行者所期待的大救星,齊天大聖,居然最後成了人類的走狗,别人給你一個‘弼馬溫’的名頭,就讓你屁颠屁颠地幫着跑東跑西……”
面對着她的奚落,我顯得很平靜。
我甚至都沒有一點兒心理波動,而是緩步向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而姑娘,你的初心呢,是什麽?”
我一邊說着話,一邊将手往懷裏摸了過去。
而當我将金箍棒掏出來的那一瞬間,突然間,左前方的巷道之中,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震響。
轟……
這一下,仿佛地震似的,整個空間都在搖晃,我們腳下的土地也在顫動,平小四甚至站立不穩,直接栽倒在地去,而我卻拿出了金箍棒,不退反進,徑直向前。
那女人将雙手往前一推,随後劃了一個圓形的弧線,直接憑空消失了去。
下一秒,她出現在了我的右後方,憤怒地說道:“侯漠,你不配齊天大聖之名,你這個叛徒,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大聲地喊着,然後轉身朝着另外一個巷道跑了過去,李洪軍想要去追,我卻攔住了他。
我說道:“又是調虎離山之計,他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在拖時間。”
李洪軍愣了一下,說什麽意思?
我指着剛才震動傳來的方向,說道:“前面,就在前面。”
我沒有再理會什麽,直接沖向前方。
差不多又走了十分鍾左右,我終于來到了一個礦洞裏,而剛剛進來的我,正好撞到了一群人。
那幫人都是夜行者,十幾個,每一個的氣息都很濃烈,全部集合在一起,卻在礦洞之中激蕩着,而随後這幫人也瞧見了我,雙方對峙了兩秒鍾,這幫人卻是朝着另外一個礦道離去。
我沒有跟着去追,而是朝着不遠處一個氣息濃烈的礦洞走去。
人一進入,裏面頓時就有熾熱的光芒浮現,緊接着我瞧見了許久未見的墨言,而此時此刻的他,整個人通體漆黑,緊接着有濃烈的黑色氣息在周圍翻滾。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了無數尖厲的哭哮聲,在他周遭萦繞。
這是……陰魔?
我的天,小和尚居然在這個時候,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