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馬猴湊熱鬧

沒想到夜複會沉寂了好久,卻是在籌謀大事。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聽到那道童的話語,我們都爲之心驚——武當山可是一大門派,上上下下,可得有好幾百口子的人,核心人物數十位,皆是當世一流的修行者,而武當山的天蠶道人,可是當今江湖中的泰山北鬥。

而就是這樣的門派,居然都給夜複會堵在了門口,索要法器?

這是什麽世道?

李安安是個沉穩的性子,對着氣喘籲籲的道童李響說道:“别着急,對方來了多少人?”

李響說道:“就三個。”

我忍不住笑了,說就三個人,便敢在偌大武當山面前說出這等诳語,是不是有點兒太扯了?你說“圍住”,這個也搞笑了吧?

李安安卻問道:“領頭的是誰人?”

道童李響說道:“一個不知名的家夥,他們稱之爲‘鲲鵬妖師’,還有一個黑大漢,他們叫做牛魔王,再有一個冷臉漢子,他們叫他‘計蒙’……”

聽到這話兒,李安安原本還有些輕松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

而馬一岙則在旁邊低聲說道:“妖族天庭?”

我有點兒搞不明白,說道:“什麽叫做妖族天庭啊?”

李安安說道:“神話典故之中,在人教盛興、玉皇大帝之前,還存在着一屆天庭,乃女娲捏土造人,人類開始繁衍,并創立妖教。東皇太一爲妖教教主,人道妖道,合爲一體。東皇太一帶領上古妖族,一部分爲天庭,掌天,立有天條;一部分爲下界子民——彼時,妖族爲三界正統。但東皇忌憚女娲爲聖,是以女娲不管妖皇之位。天庭中,太一自稱東皇,其兄長帝俊被奉爲天帝,手下衆多上古妖獸,都是肉身修煉,三百六十五路妖族大聖,分管周天星鬥、日月更替,鲲鵬祖師爲天庭妖師,又有計蒙、英招、畢方、饕餮、青牛等妖神……”

我一頭霧水,說你哪兒聽來的這些事兒?

李安安說道:“道家典藏之中,自有記載——看得出來,夜複會是準備效仿洪荒古事,重立妖族天庭了……”

幾人開始離開南岩,往山下趕去。

我繼續問道:“若真如此,那爲什麽這幫人後來又沒落了呢?”

李安安說道:“上古之事,因爲知識的傳播和記載有限,所以更多的是以口口相傳爲流傳方式,流傳的過程中,人們下意識地神話了去,不過追根溯源,還是有一定内核在其間的。當初妖族大興,但還有一族,名曰‘巫’,是其對頭。帝俊生有十子,乃三足金烏,便是太陽,本來輪流值日,後來巫妖大戰,十日當空,大巫後羿奮起,造箭射殺九日……”

我點頭,說後羿射日、嫦娥奔月,這些我倒是知道的。

幾人朝着山下趕去,邊走邊聊,馬一岙問李安安,說那真武神劍,到底是什麽東西,能夠引來夜複會的貪婪目光呢?

李安安苦笑着說道:“那把劍據說是真武大帝飛升之前的佩劍,我小的時候它還供奉在太和殿中,後來好像是被收起來了,不過我曾經玩過那把劍,其實就是很普通的一把鐵劍而已,上面鏽迹斑斑,也沒有開鋒,并不算什麽稀奇的東西。”

我說難道不是法器麽?

李安安說道:“若是重要的法器,又怎麽會随意擺放在大殿之上,任人觀瞻呢?”

馬一岙說你見過的那一把,怕不是假的吧?

李安安有點兒生氣了,說:“那是我伯伯跟我說的,怎麽會有假?”

她這般說,我們也不再質疑,不過仍然覺得夜複會此番前來讨要真武神劍的行爲,着實有一些古怪。

那把劍,紀念意義,比實際意義要強太多了,他們過來,搶一把廢鐵,又有什麽用處呢?

還是說,那把劍裏面,隐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們從南岩上面走下來,李安安問道童,說夜複會前來的這三人都是什麽模樣。

牛魔王我們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與我甚至還有交過手,自然知曉他的厲害本事,但那個鲲鵬妖師,以及計蒙,卻并不算熟悉——李安安推測這兩人必定是出了名的大妖,入了夜複會之後,卻用古代神話的名字,來當做自己的代号而已。

特别是那個鲲鵬妖師,此人在神話體系裏面的地位十分崇高,甚至與妖族大帝平起平坐的意思,這樣的名頭,可不是什麽無名小輩能夠扛得下來的。

而且牛魔王這等心狠手辣之輩,卻仍然屈居此人之下,着實讓人驚疑。

不過道童李響跟我們的形容,讓李安安和馬一岙這兩個老江湖都有些捉摸不透。

那個鲲鵬妖師,不過是一個秃頂中年人而已。

樣子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兒猥瑣。

至于計蒙,則是一個面癱臉漢子,扔在人群之中,也不會特别的顯眼。

如此說來,反倒是牛魔王最是讓人敬畏。

聽到道童這般說起,我們幾人一番琢磨,覺得對方很有可能是戴了人皮面具,又或者做了易容手段。

下山半小時,當我們抵達山下的時候,發現現場一片狼藉,敵人卻已然不見蹤影。

我能夠瞧出現場有拼鬥過的痕迹,到處都是碎裂的地闆和大坑,場間還有斑斑血迹,聞起來一股血腥味兒。

現場有很多人,大多都是武當山的各個派别的,三豐、全真、龍門、松溪、玄武、純陽都有,這些門派平日裏聯系十分緊密,同進同出,仿佛一家,都稱之爲武當,現如今出了事,各個派别的負責人都趕了過來。

李安安心中焦急,趕忙去找熟悉之人詢問相關事由,而我和馬一岙因爲是外人,熟悉的人不多,也隻有在旁邊等待着,然後打量着周遭,推測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們本以爲黃泉引會大舉來犯,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幫人卻是虛晃一槍,然後就不見了。

周遭一片混亂,我四處打量着,而這個時候,馬一岙對我喊道:“侯子,這裏。”

我順着馬一岙的手指望去,瞧見在不遠處的山壁之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血手印,那手印直接烙在了平滑的山壁上,裏面猙獰無比,顯得十分兇狠,殺氣十足。

這血手印,我們之前上山的時候,并沒有瞧見,很顯然是在剛才的拼鬥中留下來的。

沒多一會兒,李安安沉着臉找了過來,跟我們說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夜複會來了三人,先禮後兵,說出要求之後,與武當之人争鬥,那計蒙出手,先後落敗了十幾名武當負責外圍秩序的精銳弟子,随後武當七老之中的三人趕到,卻被那牛魔王迎住,悍然出手之後,三人皆落敗下陣,其中的龍利道人身受重傷。

揚威之後,那領頭的鲲鵬妖師說夜複會無意與武當山爲敵,他們隻是過來“借用”那真武神劍一段時間,過後會完璧歸趙,分毫無損的。

他讓武當衆人商量一下,兩日之後,子夜之時,他們還會過來。

而那個時候,武當倘若是不拿出真武神劍來,那麽大家就不會再手下留情。

撂完狠話之後,三人翩然而去。

聽李安安說完,馬一岙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這夜複會所圖甚大啊。”

我有點兒不太明白,說此話怎講?

馬一岙說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幫人倘若是執意想要那真武神劍的話,趁着武當沒有任何防備,或者偷,或者強搶,都遠比此刻的行爲要更具有可操作性一些。現如今立下約期,擺明着是拿武當山的顔面來立威啊。”

李安安說道:“對,倘若是武當不拿出那劍來,他們就有借口動手,大開殺戒了,而倘若武當給出了那劍,日後在江湖上,卻是擡不起頭來。”

馬一岙點頭,說道:“對,策劃此事的人,并不願将夜複會的名聲搞臭,一切都按照江湖規矩來做,正是如此,方才可怕。”

我忍不住罵道:“什麽江湖規矩,這玩意說得好聽,但還不是‘劉備借荊州,有去無回’麽?”

馬一岙說道:“弱肉強食,就是江湖的本質啊。”

我問道:“那武當的決定呢?給,還是不給?”

李安安說道:“天蠶道人和浮空道長等人都趕來了,招呼大家去太和宮商議此事呢——我可能也要去,不能陪你們了。”

馬一岙說道:“正事要緊,你去吧,我們先回住處等着。”

李安安與我們又聊了幾句,然後與人一同離開,而我也與馬一岙前往李安安給我們安排的住處。

兩人往回走,路上看到許多武當弟子行色匆匆。

隻不過,先前的時候,這些弟子個個精神抖擻,仿佛天之驕子,而現如今卻都臉色惶然,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精神氣度,截然不同。

我問馬一岙,說我們是明日走,還是等等看?

馬一岙問我:“你覺得呢?”

我笑了笑,說夜複會相隔這麽久方才出手,而我們卻恰逢其會,正好趕上,這般的熱鬧,如何能夠錯過呢?

馬一岙拍手稱道:“是極,是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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