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剛在院子裏,注意着每一個人的舉動,所以那年輕人一有動靜,立刻就入了他的眼中,當場便開口問了起來。
被點名之後,雷剛那侄子當下也是十分鎮定,苦着臉說道:“大伯,我這兩天吃壞了肚子,有事沒事,拉稀一泡,這會兒肚子難受,咕噜噜的,就跟大鬧天宮一樣,想去上個廁所,很快就回來。”
他捂着肚子,一副難受的樣子,雷剛也不在意,點頭說道:“這幾天你忙前忙後,好幾晚都在熬夜守靈,的确是辛苦了,去吧。”
雷法是他二弟的兒子,算是很親的晚輩,所以雷剛并沒有太多防備,開口讓他離開。
而就在雷法如釋重負,準備離開後院的時候,我和那瘸腳和尚,則異口同聲地喊道:“慢!”
我話說出口,瞧見那瘸腳和尚說了話,知曉他有了主張,便不再言,而是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将他攔住,不讓他離開。
雷法瞧見我過來阻攔,頓時就是一副吃了黃連的模樣,捂着肚子,說什麽事?
我不言語,隻是攔着,而那瘸腿和尚抱着黑貓,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微笑着說道:“施主莫走,老和尚我呢,正好懂一些醫理,你别看現在肚子鬧騰得厲害,但隻要我給你推拿一番腸胃,現在的症狀立刻消解……伸手過來,我幫你把把脈。”
那黑貓在他的懷中,綠油油的雙目如同翡翠一樣碧綠,直勾勾地盯着雷法,咧開了嘴來
它仿佛那擇人而噬的兇手。
雷法瞧見這場景,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然後幹笑着說道:“不用,不用,我就隻是想去上個廁所而已,而且我還買了藥,電視上打了廣告的,拉肚子,一吃就停,很管用的,用不着煩勞大師。”
他說着話,就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找尋通道,随時準備逃離的樣子,讓雷剛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雷剛走上前來,過來攔住雷法,問道:“法子,你這是幹嘛呢?”
雷法瞧見好幾人都朝着他圍了過來,到底是年輕人,有點兒繃不住了,“啊”的叫喚一聲,卻是朝着左邊的斜門沖了出去。
他一動,一個院子的人都滿是詫異。
不少人都弄不清楚他這是在抽什麽羊角瘋,但是我們卻一下子就斷定了,這個年輕人跟我們懷疑的那件事情,關系重大。
馬一岙早有準備,攔在了那人的去路上,瞧見他朝着這邊走來,上前去,猛然就是一腳,将人給踹飛在地,緊接着我一個虎撲,将人按倒了去。
我按住那人,他奮力掙紮,口中大叫道:“你幹什麽?”
他推了我兩下,沒有效果之後,從腰裏摸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我的胸口捅了過來。
就這一下,殺機畢露。
不過他氣勢兇狠,但到底還是欠了幾分手段,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惡狠狠地往地上一跺,卻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那人“啊”的慘叫一聲,痛得眼淚都狂飙出來。
而經曆過諸般大場面的我也沒有跟這小子多做客氣,而是冷冷說道:“小子,就憑你這點兒三腳貓功夫,弄點兒陰謀詭計還行,幹這個,就算了吧……”
“你幹嘛?”
就在雷法撕心裂肺地慘叫之時,有一個人在我側面大聲喊了起來,随後湧上前來,怒氣沖沖地大聲罵道:“他不過是拉肚子,想去上個廁所,很快就回來了,你們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
走上前來的那人,卻是雷剛的二弟。
我将雷法握着匕首的右手折斷之後,從容不迫地站了起來,而随後馬一岙、永祥禅師、瘸腿和尚以及其他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雷剛臉色陰晴不定,對他二弟說道:“老二,這幾位是我請過來的客人,他們……”
雷剛二弟怒氣沖沖地說道:“我不管他們是什麽客人不客人的,你自己看看法子的手,骨頭都裂了,這要是落下殘疾,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瞧見自己的兒子此刻如此的凄慘模樣,他整個人都快氣炸了,而馬一岙卻緩聲說道:“将自己的爺爺活活吓死,然後還策劃了一整場的鬧劇——謀财害命,犯了這事兒,你兒子有沒有殘疾我不知道,但基本上這輩子是完了的,所以用不着擔心那麽後面的事情……”
啊?
衆人聽到,皆是一臉愕然,而雷剛雖然隐隐有些感覺,但是聽到馬一岙斷定的話語,也爲之一愣。
随後他看向了旁邊的永祥禅師。
這位法師是他父親的師父,内少林寺的高僧,最值得他信任的人,在這樣混亂的時候,他最想聽的,還是這位高僧的意見。
“阿彌陀佛!”
永祥禅師瞧見雷剛的目光,誦了一聲佛号之後,開口說道:“這兒人多眼雜,且讓衆人稍等,我們去偏房叙話吧。”
雷剛詢問:“大家夥兒都挺忙的,要不然直接解散吧?”
永祥禅師搖頭,說我們需要審問出那不祥之物的下落,以及他是否有同夥……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敲定了年輕人雷法的嫌疑。
雷剛不敢怠慢,将地上慘叫、面容扭曲的雷法押着,前往淩晨問話的偏房,而一起同往的,還有我、馬一岙、永祥禅師、瘸腿和尚四人。
雷家也來了幾人,除了雷剛、雷猛之外,還有雷法的父親,也就是雷剛的二弟雷雲——這一家子取名,卻是沒有一個字輩,弄得父子叔侄之類的輩分,很難分清楚。
至于其他人,雷剛吩咐了,讓大家稍安勿躁,停在這裏,不要亂走動,否則别怪他翻臉無情。
偏房中,門關上,雷法被扔在了地上,雷剛詢問的時候,他自知必死,于是死鴨子嘴硬,完全不松口。
我們看向了永祥禅師,他點了點頭,站了出來,開口說道:“你的借口,說自己拉肚子之類的,這本就是假話,你若強辯,我師弟懂得醫術,直接給你把脈,便可得知。”
雷法辯駁道:“我不是腸胃有問題,而是緊張,剛才的氣氛太嚴肅了,我喘不過氣來……”
永祥禅師說道:“也就是說,你承認自己說了謊?”
雷法說你這是偷換概念。
永祥禅師平靜地說道:“你不承認也沒關系,那你怎麽解釋剛才自己奪路而逃的行爲呢?”
雷法指着我,說他太兇了,我有點兒害怕,下意識地自保行爲而已。
我被他指着,下意識地揉了揉臉。
我很兇?
永祥禅師瞧見他死鴨子嘴硬,歎了一口氣,說你若是幡然悔悟的話,我們或許還可以原諒你,不用手段,現在既然如此,那麽我就直說了——我,和馬居士等人認定你就是那幕後之人,理由有很多,證據也足夠充分,有的或許現在還拿不出來,但隻要對你用上手段,就不會有問題。既然你這般死硬,那就讓這經曆過生死的黑貓,來給你下決定吧……
他看向了旁邊的師弟,而瘸腿和尚聽到,也将懷裏那隻有些受傷了的黑貓,扔在了地上去。
喵……
那頭癡肥的黑貓落地之後,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來,随後它睜着那雙吓人的碧綠雙眼,慢悠悠地朝着雷法爬了過去。
它那尖銳的牙齒和爪子,以及吃過人肉之後散發出來的死氣,讓場間一瞬間就甯靜下來。
它先前被雷剛毆打,身上受了傷,行走不便,顯得格外緩慢,然而正是這樣的行進,給了雷法莫大的壓力。
一步、兩步、三步……
它那如同魔鬼的步伐,讓雷法有些繃不住了,眼看着那黑貓即将走到臉上來的時候,雷法終于崩潰了,他哭嚎着說道:“爺爺,爺爺,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也是受了别人的蒙騙,對不起,别找我索命啊,啊、啊、啊、啊……”
他瘋狂地大聲叫着,揮舞着雙臂,而旁邊的雷雲原本滿臉戒備,聽到這話兒,卻是一下子癱軟在地了去。
他看着地上狀若瘋癫的兒子,久久才吐出了兩個字來。
冤孽!
在一大幫的江湖老油條面前,雷法到底還是沒有扛住壓力,心理崩潰了,随後在盤問之中,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人,的确是他殺的。
其實也不是什麽中邪,而是配了一副藥方,讓雷大農陷入到了迷幻狀态,随後與雷大農同處一室的雷法露面,用各種引導之法,将雷大農活生生吓死了去,随後他藏在角落裏,等人進來之後,他趁亂混入人群,還特意裝作緊張,嘔吐出來,被人扶出了地窖去,完美離開。
而随後,他還按照人指示,趁着上香的時候,偷摸着将一隻喂過了藥的黑貓放進棺材裏面去。
這些都是他做的,然而他并不是幕後主使者。
他隻是執行人而已。
至于那個指使他的人,卻是一個乞丐,而爲什麽雷法願意聽從他的指揮,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得從一個姑娘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