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會兒,倒也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
我幾乎在那人往外奔逃的一瞬間就動了,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着那人追去,而馬一岙也緊跟着我一起走,從另外一個方向過去,與我一左一右,将其包夾。
幾人一前一後,追出了兩百多米,馬一岙陡然向前,一個錯位夾擊,将那人給攔了下來。
那小子身手靈活得很,大概是清楚我們兩人的實力,不敢與我們正面交鋒,前路被阻攔的一瞬間,陡然轉向,卻被我猛然向前,提前卡位,緊接着一腳踹了過去,踹到了他的左側肋骨處。
那人承受不住我的這一下,整個人騰空飛起來,最終重重砸落在了不遠處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上。
咚!
我這一下可是結結實實的,那家夥滑落在地,那棵樹卻是在不斷搖曳,樹幹之上,卻有裂痕浮現出來。
好家夥,居然懂得将我的這力道,卸到了那樹上去。
是個行家啊。
我一擊得手,快步上前,還待将此人擒下,卻聽到身後的馬一岙高聲喊道:“小心。”
我對馬一岙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聽到他的招呼,下意識地停下攻勢,往後疾退數步,正好瞧見那家夥的手從懷中摸出,朝着我這邊甩了一把黃色煙塵。
那煙塵騰空而起,覆蓋了我跟前一大片的地方,而随後空氣中有一股很嗆鼻的味道。
煙塵所過之處,地上的植株和雜草,全部都變成焦炭模樣,化作了一片死地去。
我感覺那嗆鼻的味道從口鼻間往我的肺部蔓延,知道這玩意有毒,下意識地往後又退了十幾米,然後開始運轉癸水之力,抵禦這股勁兒。
而另外一邊,馬一岙卻冷冷說道:“蜀中唐門的?”
對方使出來的手段讓人驚訝,如果是一個不注意,還真的給他陰了,所以馬一岙沒有再掉以輕心,将那把在峨眉金頂之上大放光彩的太阿劍給拔了出來,繞開了那一陣黃色煙霧。
我聽到破空的劈劍之聲,緊接着一聲慘叫,随後動靜全消,而與此同時,煙塵落下,那家夥卻是給馬一岙生擒了下來。
咳、咳……
我感覺嗓子發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馬一岙此刻已經将那人給快速綁住,然後一腳踩在了對方的腦袋上,沖着我喊道:“沒事吧?”
我揉了揉鼻子,說沒事。
馬一岙有些不放心,說你行一遍氣看看,如果不順暢的話,讓這家夥給解藥。
我雖然覺得無礙,但也不想争執太多,行過一遍氣、暢通無阻之後,我繞開了跟前這一大片焦黑的地面,走到了馬一岙跟前來。
我瞧見地上那家夥,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他個子不高,人有些賊眉鼠眼的,還戴着一副眼鏡——修行者因爲不斷地錘煉體質,一般來講,身體素質都很是不錯,極少有近視眼的,而這個家夥,是我見過的修行者中,極少幾個戴眼鏡的。
他被馬一岙踩在腳下,手腳捆綁,卻還是有些不太服氣,想要掙紮,給馬一岙連着踢了好幾腳在腰上,頓時就疼得直抽抽,終于沒有再動彈了。
我對馬一岙說道:“你剛才說唐門?”
因爲唐道的關系,我對唐門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對這個位于蜀中,卻極爲神秘的門派挺感興趣的,所以聽到馬一岙點破了此人身份,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認真打量了一會兒這家夥,發現他并非夜行者,而是個修行者。
事實上,盡管唐道是出自于唐門之中的夜行者,但唐門卻一直都是一個修行者的宗門、家族,裏面的主要人物和結構,都是修行者,唐道隻不過是唐門的一個特例而已——而且唐道也并非唐家的子孫,他隻是一個被唐門收養的野生夜行者而已。
并且因爲唐門與離别島這兩個地方,一毒一蠱,雙方是處于競争地位的,彼此對峙數百年時間,不知道有多少的恩怨糾葛,所以據我所知,唐門對待夜行者的普遍情緒,都是排斥的。
作爲一個野生夜行者,唐道在那樣一個地方成長出來,十分不易,當然,這也造就了他極爲冷漠的性格。
不是夜行者,那麽也就基本排除了此人是夜複會派來盯梢的可能。
馬一岙瞧見我果真沒事,便将地上的那家夥拖了起來,将他綁在了那棵搖搖欲墜的大樹上,然後說道:“你跟我們,差不多也有一路了,我似乎在峨眉金頂之上瞧見過你,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也有經曆過——大家都别把對方當傻瓜,而你也别高估了我們的耐心。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今天這事兒之後,我們所有人,都會比較緊張……”
那年輕人看了氣定神閑的馬一岙一眼,垂下了頭去。
他先前挺兇狠的,像頭小獸,然而馬一岙毫不留情面地給他來了幾下之後,他終于感覺到了害怕。
瞧見這年輕人不說話,馬一岙顯得很平靜。
他淡淡地說道:“我們可以聊聊麽?”
年輕人抿着嘴,頭似乎低得更下去了,瞧見他這不合作的模樣,馬一岙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過頭,對我說道:“侯子,我是不是太面善了,怎麽感覺他對我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樣子?”
我聳了聳肩膀,說年輕人嘛,心裏面總是有點兒傲氣的。
馬一岙很奇怪地問道:“可是我又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他憑什麽以爲我會慣他的這臭脾氣呢?”
說完這話,他也不等我回答,手中的太阿劍挽了一個劍花,随手一揮。
唰!
一隻耳朵落下,那唐門的年輕人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随後方才失聲痛叫道:“啊……”
他被捆在了樹幹上,雙手被控制住,捂不得傷口,隻有扭動身子,不斷掙紮着,而右邊耳朵的豁口處血淋淋的,染紅了他的半邊臉,讓他的表情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馬一岙的這一劍不但将那年輕人給鎮住了,我都吓了一跳,然而他自己卻顯得無比平靜。
馬一岙将長劍又轉了一個圈兒,随後那帶血的劍尖頂在了年輕人的喉嚨處。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第一次的警告,也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所以,我問話的時候,你好好答——聽到了沒有?”
身體的劇痛,以及馬一岙的“殘暴”,将少年人的倔強打磨殆盡,他強忍着疼痛,有氣無力地說道:“聽到了。”
馬一岙瞪了他一眼,說大聲點,我沒聽到。
“聽到了!”
少年提高了聲音,結果因此扯到了右耳處的傷口,說完話之後,一陣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馬一岙卻十分滿意,開口問道:“叫什麽?”
“唐懷瑾。”
“哎喲,還是唐門嫡系啊……不簡單。”
唐門有個傳統,隻有嫡系才有字輩,而外門弟子則都是兩個字的名字——譬如唐道。
“你既然知道,還敢對我……啊!”
年輕人瞧見馬一岙識貨,氣勢陡然揚起,然而被馬一岙的劍尖一逼,話語戛然而止,而馬一岙則冷冷說道:“我問你話,你就答,再扯别的,我可不客氣。”
“哦!”
“你這一路跟過來,是想要幹嘛?”
“我……隻是想跟兩位交個朋友。”
唰!
伴随着這位叫做唐懷瑾的一聲慘叫,他的身子陡然一歪,卻是左腳腳筋給馬一岙挑斷了去,他痛苦不已,而馬一岙卻平靜地說道:“倘若不是擔心再割一隻耳朵,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溝通,你恐怕一對耳朵,都沒有了——别說謊,知道麽?不就是眼饞我金蟬子的體質,想要跟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便宜可占麽,何必遮遮掩掩?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決定,是你自己想的,還是有人指使的?”
大概是吃了大虧,這回年輕人倒是回答得果斷:“我自己。”
馬一岙居然信了,用劍尖拍了拍他的臉,然後說道:“本事不大,就别來裝逼,這一次沒殺你,隻給你一個教訓,是給你家長輩一個面子。不過沒有人的面子是一直管用的,所以這事兒沒有下一次,知道麽?”
說罷,他轉身離去,我瞧了唐懷瑾一眼,也跟着離開。
走了二十幾米,我回過頭去,瞧見那個年輕人陰沉憤恨的目光,正在遙遙望着我們這邊來,心中有些不舒服,問道:“這事兒,就這麽解決了?”
馬一岙歎了一口氣,說道:“唐懷瑾,唐門門主唐南天的兒子,我難道還能把他殺了不成?”
我聽到他的話,吓了一跳,說不是吧,這麽倒黴?
馬一岙聳了聳肩膀,有些惆怅地說道:“從此之後,這樣的事情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