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手段,将人皮面具給撕了下來,然後說道:“是我,你侯漠舅舅。”
小孩兒依舊一臉疑惑,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然後說道:“你且等等,我去叫我師父一聲。”
他轉身進了竹樓,沒多久,走了出來,對我們說道:“我師父讓你們進去呢。”
我和馬一岙跟着他往前走,進了竹樓裏,轉到裏間,瞧見原本精神矍铄的黃大仙居然纏綿病榻,半倚在了床上,瞧見我們,揮了一下手,然後說道:“我身體不太好,就不起來迎接你們了。”
這才隔了沒兩年時間,他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
馬一岙和我上前,朝着黃大仙拱手,然後說道:“前輩你這是……”
黃大仙苦笑,說我離别島終日玩毒煉蠱,自覺是這行當裏面的高手行家,卻不曾想“打鷹不成反被啄”,陰溝裏翻了船。
我聽明白了,說你中了毒?
黃大仙歎了一口氣,說對。
我說是什麽毒?
黃大仙搖頭,說什麽毒不重要,關鍵是它已經融入了我的心肺之中,集聚不散,沒有辦法解開了。
我上前一步,說道:“前輩,我體内有癸水之力,曾經幫馬一岙的師父王朝安王前輩導引過毒素,你若是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來試一試?”
黃大仙擺手,說王朝安的事情我知道,事實上,我師哥通風大聖曾經借來後土靈珠,由川西聖手馮自然來治療,但終究不行,那毒素,太過于邪惡和霸道,咳、咳、咳……
說着話,黃大仙便咳起了血來,手捂住嘴,拿開來的時候,上面滿是血迹。
兜兜趕忙上前來,用布給他擦手。
黃大仙緩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他走開一些,然後對我說道:“我其實早就得死了,之所以支撐到現在來,苟延殘喘,主要是放心不下幾件事情,其中一件,便是你與魯大腳峨眉金頂的決鬥——我黃裳元這輩子,對于承諾一事,最爲信守,不想臨到死了,反而爽約……”
我有些擔憂地說道:“您這身體情況,能不能堅持?”
黃大仙擺手,說道:“不用擔心,到時候我自有辦法——你首先得想想你自己,我聽說魯大腳最近找到了一靠山,力量迅速提升,與三年前相比,恐怕要強上太多了。”
我點頭,說這個我知道,聽說是搭上了黃泉引的噬心魔。
黃大仙聽到,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冷冷說道:“你确定這件事情?”
我說大抵應該如此,不過昨天我們跟一個朋友見面聊天,他又提到了一個新的情況,最近有一個叫做夜複會的組織,聽說是關于夜行者聯盟的,裏面魚龍混雜,黃泉引也參與其中……
黃大仙說道:“關于夜複會的消息,我知道,離别島也收到了邀請,隻不過沒有理會而已。”
我将聽到的一些消息跟他說起,聽完之後,黃大仙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時值多事之秋啊,有人耐不住寂寞,想要搞事了,隻不過,這幫人争權奪利也就罷了,爲何要讓别人去流血犧牲呢?”
馬一岙說道:“前輩,你不是可以預見未來麽?能不能給我們指點迷津?”
黃大仙笑了,晦暗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來,對我們說道:“就是因爲看得多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如果有來生,我甯願自己什麽也瞧不見,說不定還能夠活一個長命百歲呢。”
如此聊了一會兒,我問黃大仙:“聽說夜行者抵達妖王境地,就能夠覺醒出自己的本命神通,實力驟然暴漲,不知道您知不知曉,那魯大腳的神通,是什麽?”
黃大仙聽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魯大腳此人,最爲神秘的,就是他的神通,據說‘見者必死,無人生還’,所以即便是離别島,也不曾知曉。”
我沉吟,說道:“原來如此。”
黃大仙說道:“其實我這兩年也在幫着你打聽此事,從多方面得到的隻言片語分析,仿佛是關于神靈的。”
“神靈?”我有些懵,說:“什麽叫做‘神靈’?”
黃大仙搖頭,說我能夠跟你說的,就隻有這麽多,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對了,倒是有一個人,有可能知曉魯大腳的神通,這人是他黃風寨原來的三當家,叫做巫山獨狼田老七,他……
馬一岙在旁邊苦笑着說道:“他昨天剛剛死了,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
黃大仙眉頭一挑,說哦,知道殺了他的人,是誰麽?
馬一岙說道:“有個目标人選,但不太确定。”
黃大仙說道:“魯大腳此人詭計多端,而且極爲陰狠狡詐,當年我能夠壓得住他,除了因爲我的一身修爲之外,還有整個離别島,以及我師哥的面子,現在我成了這個模樣,恐怕他未必會循規蹈矩,願意耐着性子等到兩天後。這段時間,侯漠你其實挺危險的,現在的情況很複雜,你若不介意的話,不如在我這兒暫住?”
我搖頭,說不用,我心裏有數。
黃大仙說道:“兩天後的決鬥,我請了一些江湖上比較有名望的宿老前輩,連我師哥,也讓我從閉關的死洞裏叫了出來,别的不說,至少能夠保證比鬥的公平性,但是也隻能如此了,至于決鬥本身,那就得看你自己的實力了——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人,也執着地認爲你能夠打敗他,但天底下,并沒有一定的結果,天道無常,意外總會發生,所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
面對着這位對我有救命之恩,此刻在生命盡頭之際,還費心幫助于我的老人,我心裏充滿了感激,也深深感受到了他對于我的期望,認真地點頭,說好,我努力。
黃大仙又與我們聊了幾句,确定了兩日之後的峨眉金頂,中午兩點的決鬥時間之後,便告辭離開。
他的狀态有些不太好,簡單的聊了一會兒,就又有咳血的趨勢,我們不忍再多作打擾。
兩人出了竹樓,兜兜跟了出來,叫住了我:“老舅。”
我回過頭來,笑着對他說道:“想起來了?”
兜兜點頭,說嗯,我想起了來,以前你回家的時候,總給我吃大白兔奶糖。
我說你在這邊待着,可還好?
兜兜說道:“師父對我很好,而且師兄師姐們,對我也挺關照的。”
我說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兜兜聽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指的是黃大仙百年之後,他該如何。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想回一趟家,見我媽一眼,到時候聽一下她的意見再說。”
我說你師父對你,有什麽安排沒有?
兜兜點頭,說有。
他隻簡單作了回答,并沒有後續,顯然是不願意說太多,我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孩子,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玩尿泥的小屁孩子,他跟着黃大仙這幾年,又在離别島那樣的一個地方成長,無論是修爲,還是心智,都遠超同齡人。
他的未來,由不得我來主張什麽。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我的電話号碼跟他說起,告訴他,如果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那就給我打電話。
兜兜記下來我的電話号碼,卻有些敷衍地說道:“好的。”
我不與他多說什麽,轉身離開,兩人朝着山莊外面走去,還沒有走出山莊門口,前面行駛來一輛沙漠王子,從我們身邊走過,随後急刹車,緊接着從副駕駛上,跳下了一個人來,朝着我招呼道:“嘿,侯漠。”
我扭頭過去,瞧見那人卻是許久不見的班長李洪軍。
我和馬一岙停下了腳步,而李洪軍則快步走了上來,打量了我們一下,随後看向了馬一岙,說道:“馬兄?”
馬一岙點頭,說道:“對。”
我剛才爲了讓兜兜記起我,特意撕下了面具,而馬一岙則沒有,所以李洪軍并沒有那麽确認,聽到這話兒,李洪軍有些惱怒地說道:“你們呀,真不夠意思,沒事兒也不跟我說一聲。侯漠,你知道李安安還有其他的同學們,有多擔心你麽?爲了你的事情,我去總部不知道跑了多少回,都沒有得到消息,害大家不知道擔心了多久,過分了啊……”
李洪軍的熱情讓我有些壓抑,往後退了一步,苦笑着說道:“事出有因,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備戰!”
李洪軍問道:“對了,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怎麽,兩天之後,真的要跟一位妖王,決戰峨眉金頂?”
我點頭,說對,說好了的事情,我倘若是退縮了,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李洪軍看着我,說可以啊,許久不見,現在敢跟妖王硬拼了?
我苦笑,說試一試吧。
李洪軍話鋒一轉,說道:“對了,瞧見你們,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就在昨天,錦官城老城區出現了一場兇殺案,死者是黃風寨曾經的三當家,巫山獨狼田老七,而江湖風聞,這人是你們兩個殺的——侯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