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沒有說話。
我感受到了他手上的力量,也知曉了他的答案,想了想,開口說道:“跟你們開玩笑的。”
小鍾黃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說道:“侯哥,你吓死我了。”
我臉上帶着微笑,對旁邊的它點頭,而它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并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來。
馬一岙對我說道:“走吧,我們先出去,這裏的結構不太穩定,随時都有可能倒塌下來的。”
我點頭,跟着他往前走,而其餘人也都轉身後撤。
這道路彎彎曲曲,十分狹窄,有的地方甚至還有深不見底的溝壑,我跟在馬一岙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馬一岙說道:“白玉蘭給了一份路線圖,我們按圖索骥,就過來了。”
白玉蘭?
聽到這個名字,我有些詫異,問道:“誰是白玉蘭?”
馬一岙一拍腦袋,說哦,瞧我這記性,你什麽都不知道呢。白玉蘭就是白虎,她現在的名字叫做白玉蘭,據說是她的閨名。
我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她,現在在哪裏?”
馬一岙說道:“她啊,我也不知道。”
我說你不是說她給了你路線圖麽?
馬一岙說準确地講,是給了彭隊長,彭隊長轉交到了我們這邊來,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行程——當初逃出這鬼地方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镳了,而後來這兒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至于我們想要回來,都一直沒有辦法。
我聽完,看向了不遠處的彭隊長。
彭隊長對我大概是心存感激,畢竟當初是我舍身而出,救了大家,所以面對着我問詢的目光,他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回避,而是說道:“她的身份,與之前的相沖突了,肯定是要處理的,不過怎麽處理,這件事情我的級别達不到,所以知道得也不多。但據說好像是有了一個不錯的解決辦法,至少通知到我這邊的,是解決了,讓我們不要對她保持敵意……”
他的回答已經很正面了,但依舊還是有一些含糊,不過這可能也與彭隊長說的理由有關。
級别不夠。
白虎可能涉及到很機密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
這個女人是敵是友,無人知曉,但我卻知道,她的核心思想,其實并非是與人友善的,而現如今她卻打入了高層之中去,着實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憑什麽呢?
憑那絕代風華的美貌,還是千年輪回的經驗,又或者——長生不死藥?
我心中無數猜測,卻想起了兩月前我與她的對話來。
我仔細琢磨一番,越發覺得有意思。
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我的思緒飄散,卻談及了另外一件事情來:“烏金呢?她答應我們的事情……”
馬一岙拍了拍胸口,說道:“當然是拿了,要不然我那時候,怎麽可能放她走?不過東西不在身上,回頭脫險了,我再拿給你……說真的,你别嫌難聽啊,無論是419辦,還是整個江湖上的風聞,都認爲你已經死了。我們這一次過來,其實也不抱太多的希望,就算是我,也僅僅隻是想過來,幫你收殓一下遺骸而已。”
旁邊的小鍾黃也說道:“對呀,侯哥,在那樣的一個夾縫之中,半年多的時間,你能夠活下來,當真是一個奇迹呢。”
我平靜地笑了笑,說還行,畢竟大聖它在五行山下,都壓了五百年呢,我這才哪到哪?
小鍾黃擺手,說那不過是話本小說裏面的情節,哪裏算得了準?
我聽到,下意識地雙目瞪起,開口駁斥道:“什麽話本裏的情節?是真的!你懂不懂?是真的……”
小鍾黃沒有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麽大,愣了好一會兒,方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侯哥,侯哥,我……”
我瞧見他有些害怕的模樣,方才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揉了揉皺巴巴的臉,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一個人待久了,對于語氣和情緒的管理,有些失衡,你别在意!”
王朝安走在前面,開口說道:“沒事,我們能理解——鍾黃,你侯哥太累了,你别吵着他。”
小鍾黃有些畏懼地說道:“哦。”
這一聲很是委屈,與此同時,我能夠感覺到小鍾黃下意識地離我遠了一些,透着一股淡淡的疏離。
我感受到了,但沒有多做解釋,埋着頭繼續往前走。
這彎彎曲曲的一段路并沒有多長,走了差不多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就來到了一處不大不小的空間,這兒的結構十分穩固,呈倒扣的碗形,而裏面還有一些人。
這七八人裏,我大部分都不認識,唯獨認識兩個。
一個是小和尚墨言,他居然也趕了過來,瞧見我,沖着我行了一個佛禮,臉上滿是笑容,而另外一個人,卻是杜山洪。
這人是在崖州時出現過的天機處強者,青雲雕夜行者,将我們從無底洞中背負而出的那人,不過他這人過于高冷孤傲,所以我雖然認識,但彼此之間,并不算有多熟悉。
沒想到他也過來了。
看得出來,對于此行,天機處還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不過相比先前,這位罕見的猛禽夜行者對我還算客氣,瞧見我望向了他,還微微彎了一下腰,向我點頭緻意。
盡管在出來之前,我簡單處理了一下個人衛生,但即便如此,我也知曉自己此刻的形象絕對算不得多好——那麽長的時間沒有打理,我的頭發都快長到了肩上去,臉上也是濃密的胡須,長期的飲食控制,讓我整個人的體重迅速下降,皮膚也處于一種皺巴巴的狀态……
這樣的我,稍微眯起眼睛來,就會顯得很兇,也怪不得小鍾黃會對我有些陌生和畏懼。
而其他人,瞧見我跟着馬一岙走了出來,都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來。
我能夠感受得到每個人對我發自内心的敬意。
在這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榮譽感,而這些掌聲,則是爲了我之前行爲的贊同。
彭隊長走上前來,對那杜山洪說道:“外面沒情況吧?”
杜山洪點頭,說一切正常。
彭隊長說好,回頭看向了我,問我道:“侯漠同志,你的身體還吃得消麽?需要擔架之類的麽?我們有準備的。”
我搖頭,說用不着。
事實上,别看此刻的我皮包骨頭,仿佛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其實此刻的我,比之半年前,要強大許多。
這種強大,并不是力量上的增長,而是對于自身力量和修行的理解,以及人與外界之間聯系的體悟,還有更多的東西……對于這些,我相信自己已經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我待在那夾縫之中,并非是苟延殘喘,而是一種特别的修行。
隻不過,别人或許未必會理解。
就比如它。
我看着人群之中一個靜靜矗立的身影,微微笑了。
有的時候,你不需要獲得别人的認同,隻需要遵從内心的感受即可。
大家開始往外走去,這會兒道路要通暢許多,很顯然是白虎給安全屋預留的逃生通道,周圍的結構都十分堅固,倒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憋屈,而小和尚依舊手持降魔杵,卻走到了我跟前來,與我簡單招呼了一下。
我跟小和尚聊了兩句,馬一岙對我說道:“這一次過來,雪峰寺幫了大忙呢——上次事情發生之後,不隻是白虎秘境,整個空間都發生了巨大變化,我們甚至都沒有辦法找到出口,倘若不是墨言他師父出手,我們都沒有辦法找到這兒來。”
聽到這話兒,我向小和尚表達了感謝,而小和尚則說道:“這是應該的。”
人多的時候,他有些拘謹,所以話并不多。
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說對了,回聲谷羅南村那邊是怎麽處理的,長戟妖姬有沒有逃脫出去?
馬一岙回答,說她逃了,不但如此,而且還将羅南村的一衆人等全部都裹挾離開,我聽彭隊長說是去了泰國——那娘們兒,别的本事且不說,這逃跑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強,跟那泥鳅一樣滑溜。
我有些驚訝,說居然真的逃了?
馬一岙說道:“不但如此,另外兩個家夥也逃走了。”
我說誰?
馬一岙說道:“百盛魔君和百眼魔君,這兩個家夥也逃脫了——還好他們應該是受困了,耽擱了些時間才離開的,要不然當時被他們撞上,我們可就真的完了。”
我說你怎麽知道他們逃走了?
百眼魔君逃走了還情有可原,但是當時那山體垮塌下來的時候,百盛魔君可是首當其沖。
這樣都能逃走,着實讓人有些驚訝。
馬一岙說道:“兩個月前,泰山出現了一場夜行者之間的巅峰對決,傳聞中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平天大聖,在那一場對決之中被人打敗了,曝屍荒野。而你知道打敗他的人,是誰麽?”
我說百盛魔君?
馬一岙點頭,說對,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叫百盛魔君了。
我說那叫什麽?
馬一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他現在的名字,叫做——牛、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