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站立都成問題,更不用說找尋離開的道路。
我并沒有死心,而是蜷縮在地上,試圖從另外一處狹窄的口子往裏爬,結果最終我發現,那邊的狹窄出口,也是一大堆石頭。
這兒給壓得結結實實,一點操作的空間都沒有。
我努力了好一會兒,最終不得不坐在了地上,開始思考起了一個問題來。
那個堪稱恐怖的百盛魔君,他逃出去了麽?
憑着那家夥的實力,能不能逃離這一次毀天滅地的崩塌之中?
又或者,他給直接封印,跌落到了那無底深坑之中去了?
其他人呢?
雖然我是掐着時間,将那結構石弄斷的,但這麽短暫而有限的時間裏,白虎和馬一岙到底能不能将科考隊的人給救出,并且保證自己的安全呢?
他們到底逃離了沒有?
而如果逃離了,會不會回來救我呢?
無數的問題在我腦海裏浮現出來,而身處于這麽一個狹窄黑暗空間裏的我,越發感覺到了最深沉的無力。
在這樣的絕境之中,我開始放聲歌唱起來。
因爲這兒,實在是太安靜了。
安靜得隻能聽到我的呼吸和心跳,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從《紅日》唱到《海闊天空》,從《真的愛你》到《青春無悔》,從《大花轎》到《纖夫的愛》,我把能夠想到的、會唱的歌,通通唱了一個遍,有的歌詞能記住,記不住地就哼,肆意張狂地唱着,唱完就哭,哭完就笑,笑完就罵,罵完就滿地打滾,滾到後面,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肚子裏又憋了一泡尿。
我憋着尿,蹲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如果想要堅持下去,就得堅定一個信仰,否則我估計要被這樣的環境給活活逼瘋了去。
那個信仰是什麽呢?
是希望,是堅定地相信,馬一岙會回來救我的希望。
那個男人,是值得我托付的人。
我隻有對他保持着強大的信心,方才能夠堅持下去,而不至于像先前一樣,自暴自棄。
極度的靜谧和黑暗,絕對是能夠吞噬理智的。
我能堅持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必須要有一個計劃,能夠在這個鬼地方,堅持更久的計劃,隻有如此,我方才能夠活着等到馬一岙來救我的那一天。
我一直憋到了膀胱炸裂,方才将整個計劃給理清楚。
我待在這裏,面臨的最大問題,其實很簡單。
四個字。
吃喝拉撒。
隻要解決了這個,保障了基本的生存,别的就都是小事。
吃喝,有八卦袋裏面的補給維持,而拉撒呢,這個怎麽解決呢?
在這狹窄的空間裏,我根本沒辦法修築出一個廁所來。
難不成,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就得與一大堆屎尿屁爲伍,最終活活熏暈,死在這裏?
這也太憋屈了吧?
尋思了許久之後,我想起了一個辦法來。
那就是燭陰之火。
這玩意,雖然不能夠熔煉石頭,但是對付區區排洩物,卻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而經過焚燒之後的排洩物,即便是有一些異味,但也比原生态的模樣,要強上許多。
剛才那邊的窄口處,其實還有不少的空間,雖然我不能爬過去,但是存放這些排洩物的焚燒過後的殘渣,問題卻不大。
而且,我以前看過一些相關的報道和新聞,說有人在沙漠裏迷失了方向,然後沒有了水源,最終是靠喝尿活下來的。
尿的成分有很多種,什麽尿素,尿酸,肌酐,氨等,但最重要的,其實就是水。
而且水的占比成分,甚至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六到九十七。
也就是說,其實隻要經過處理的話,尿其實是可以循環利用的。
而且我困在這樣的地方,體力無法消耗,對于飲食的攝入需求,其實并不多,我如果跟烏龜學習,有意識地将自己的新陳代謝放緩,原本計劃兩個月消耗完畢的補給,其實能夠維持更久。
甚至可以耗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
另外我先前得到的“文曲勾兌丹”殘篇,除了融煉妖丹之外,還有一些别的法門,其中就有辟谷手段。
所謂“辟谷”,它其實是道家一種延年益壽的修行方式,除了配合調息和行氣來獲得能量之外,與之配合的飲食調養,也是十分有用的辦法,如果我将這門手段撿起來,能夠維持的時間,說不定還能更久。
這般一想,我發現自己居然潛力無限。
我能夠活得更久。
想清楚了這些,我找了一個空的礦泉水瓶,将那泡憋得快要炸裂的尿給放了出來,随後開始進行了簡單的操作——我之前在國企的時候,就在化學實驗室工作,簡單的蒸餾和分離,原理相通,其實并不算難。
等分餾的成品出來,我聞了一下,感覺沒有什麽區别,随後嘗了一口,啧啧,啤酒味……
呃,卧槽,我忘記換容器了。
噗……
接下來的時間變得有趣起來,我開始将自己所有新奇的想法單獨拎出來,一個一個地試驗,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我樂此不疲地去嘗試,發現自己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也就是說,我能夠達到了一個簡陋的循環,保證自己能夠更長時間地存活下去。
事實上,無聊的時候,我聞了聞那幹燥的排洩物,甚至有一種這玩意,也可以吃的幻覺。
當然,那僅僅隻是一個幻覺。
我在短時間内,爆發出了極大的創造力來,不但将所有補給分配得妥妥帖帖,而且也小心整理着自己所處的空間,并且嘗試着按照《文曲勾兌丹》上面的方法去進行辟谷,又開始調節着自己的修行節奏。
一天又一天,我漸漸地将所有法門都融會貫通,開始進入到了一種正軌狀态,我也不用爲生存問題而發愁。
然而這個時候,我卻發現,自己突然陷入到了一種極度的頹廢之中去。
長時間的封閉狀态,将我給憋得快要瘋了。
那種狀态,很難跟别人去形容。
事實上,關小黑屋,在部隊上,是一種很嚴重的處罰方式,在監獄裏面也是一樣,我還曾經看過一些新聞報道,說國外一些電視節目做過實驗,将一群人分别關在一個房間裏,不與外界溝通,獨立生活,看看能夠堅持多久,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都堅持不了三兩天,甚至有的人一個下午就落敗下來。
因爲這樣的狀态,是會讓一個正常人崩潰的。
而我此刻身處的環境,遠比之前的所有情況,更加惡劣,并且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少天。
總之一句話,這樣的沉寂,當真讓人發瘋。
所以除了修行之外,我開始嘗試着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譬如唱歌,譬如在山壁上刻字,譬如自言自語,譬如一人分飾兩角對話,而到了後來,将我從崩潰邊緣挽救回來的,卻是一本書。
那本書,叫做《西遊記》,中國古代的四大名著之一,吳承恩先生的《西遊記》。
當初在确定自己是那靈明石猴的血脈之後,我就去書店瞧過,後來在莽山休養的時候,我将整部《西遊記》買來,翻來覆去地讀了七八遍,憑借着成爲夜行者之後開始變強的記憶力,幾乎能夠做到倒背如流,而此刻,我開始一字一句地背誦起了《西遊記》來,消磨無聊的時間。
“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爲一元。将一元分爲十二會,乃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
“那猴在山中,卻會行走跳躍,食草木,飲澗泉,采山花,覓樹果;與狼蟲爲伴,虎豹爲群,獐鹿爲友,猕猿爲親;夜宿石崖之下,朝遊峰洞之中……”
我反複誦念,從頭到尾,周而複始,除了修行、睡覺和吃喝拉撒之外,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這事情上面。
漸漸的,我沉浸在了那波瀾壯闊、蕩氣回腸的神話世界裏去。
即便知道這是古人杜撰的小說話本,即便知道裏面的孫大聖,與夜行者世界中傳說的那位齊天大聖并不相同,但身具“靈明石猴”血脈的我,卻還是忍不住代入其中。
到了後來,我竟然有一種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的幻覺。
我是誰?
誰是我?
我是侯漠,還是孫行者,還是齊天大聖——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