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眼打量過去,瞧見竟然是馬一岙。
那頭顱從脖子處斷裂,傷口處血肉模糊,而臉面則是七竅流血,無比凄苦悲慘,看得我心中大駭,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啊、啊……”
我擡起金箍棒,就要往前沖去,卻不料被人在我身後猛然拍了一掌。
我聽風辨位,手中金箍棒猛然回轉砸去,卻不料撞到了一堅實之處,雙手發麻,而随後,有一隻手掌拍在了我的額頭上,沖着我清喝一聲:“咄!”
這一聲清喝,聲音不大,但是落在了我的耳中,卻如同洪鍾大呂,晨間禅唱,互相不斷地回蕩着。
好一會兒之後,我眼前的景物不斷重疊,最終化作了彭隊長的面容來。
瞧見彭隊長,我心中凄苦,忍不住說道:“彭隊,大家都死了,嗚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别人我倒也罷了,馬一岙與我,不是兄弟,勝似兄弟,這一兩年的時間裏,我們志趣相投、相扶與共,共同面對風風雨雨,已然是習以爲常之事,卻不料他突遭橫死,讓我如何不心傷,然而那彭隊長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後朝着我的身後說道:“你且看身後是誰?”
我回頭過去,瞧見馬一岙正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一臉無奈地笑着。
不但如此,馬一岙身邊,科考隊的其他成員皆在,一個不少,就連剛才跌落山崖、陷入崩潰的黃學而都站立在旁,不過臉色慘白,顯然是受到了驚吓,張老師在他旁邊低聲安慰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大家都一臉驚詫地看着我,而彭隊長則走上前來,對我說道:“你的辟魔符何時掉落了?”
我低頭一看,發現脖子上的辟魔符不知道落到了哪兒去。
這玩意是在出發之前,科考隊給每人配備的,用來防止地獄八重寒界的心魔和戾氣,讓人保持鎮定和沉穩心境的,上橋之後,我就戴在了脖子上,害怕被迷惑,陷入幻境之中去,卻不曾想那長長的橋面居然有這麽多的兇險,甚至都逼得我使出了燭陰之力來。
這燭陰之力引發的烈焰,雖然不會對我的身體發膚有任何傷害,但對于别的東西,卻毫不留情,除了我這一身冰蠶絲衣,以及八卦袋水火不侵之外,其餘的身外之物,都會被烈焰燒去。
而那辟魔符,顯然也是在我剛才與人鏖戰之時,被身上烈焰燒掉了。
當時的情形太過于緊張,我全神貫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敵人身上,忘卻了這重要的辟魔符,使得我從橋上下來的一瞬間,就被迷惑,進了幻境裏面去。
剛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于真實了,特别是馬一岙那血肉模糊的頭顱,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而且這是我最爲擔心的事情,所以在瞧見這景象的一瞬間,我心中滿滿的悲傷,竟然忘記保持該有的理智,和懷疑一切的精神。
衆人在知曉事情緣由之後,倒也沒有笑話我。
畢竟,剛才我越衆而出,力挽狂瀾的形象,着實是讓大家印象深刻。
隻不過張老師有些爲難,說這辟魔符是特别定制的,按照人頭分配的,現如今少了一個,那可怎麽辦?
而這個時候,小和尚墨言走上前來,将脖子上的辟魔符遞給了我,說道:“我手中有古佛舍利,能辟世間一切心魔戾氣,此物于我,等同雞肋,你且拿着吧。”
我起初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過回想起來,的确也是,小和尚手中的降魔杵裏,有燃燈古佛的舍利子,這玩意甭管是不是真的,但絕對是一等一的辟邪聖物,比起當今匠師制作的辟魔符,強的不是一星半點,所以那辟魔符在他手上,的确無用。
而且我剛才也意識到了此處幻境的恐怖之處。
我這剛剛一下橋,頓時就陷入其中,心靈瞬間就被恐懼和悲憤給控制,而倘若不是彭隊長及時出手,将我拍醒,隻怕我真的就拿起金箍棒,怼天怼地怼空氣了。
說不定我還會誤傷同伴,後悔莫及。
所以我接過了小和尚的辟魔符,道了一聲感謝之後,将其小心地系在了脖子上。
我這邊挂上辟魔符,腦子變得清明許多,也能夠感覺到周遭有許多不斷飛舞的黑氣,這些黑氣先前我并不覺得,而此刻卻感覺如同蠹蟲一樣,遊走不定。
這些東西,想必就是張老師口中,那地獄八重寒界裏無處不在的戾氣和心魔吧?
它是從地煞深處浮現出來的陰氣,是一切污濁的精華,是無數惡念,以及怨氣的凝聚,能夠投映出人心之中最可怕的東西,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色欲、暴食,以及人性之中最爲負面的東西。
我認真打量着,心中越發覺得此行恐怖。
而除了這些無處不在、如同蠹蟲一般飛舞的缭繞黑氣,腳踏實地之後,這一塊地方,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陰森寒冷。
這兒并非一昧黑暗,也有光,那光線從頭頂層層烏雲之上落下來,昏暗無比,就好像是黃昏,或者更暗一些,即便是普通人,不借用強光手電也能夠行走無礙,但視距卻很短,超出十幾米的距離,望過去,便是一片朦胧。
我仔細打量着周遭,而彭隊長卻在望着遠處橋上的追兵,那幫人在他停止追擊,抵達岸邊的時候,就停住了逃跑,而是遠遠地望着,仿佛狼一般盯着你,讓人很不舒服。
夏龍飛上前,開口說道:“這些人,到底是誰?”
這些人頭臉都籠罩在黑色披風之下,身體覆蓋甲胄,裝備精良,手持利器,而且個個都是高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角色。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們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爲什麽偏偏是我們過橋之時?
他們到底是本地土著,昆侖遺族,還是在山外就一直跟着我們的人呢?
有沒有可能,是昆侖回聲谷,移山大聖手下的那群夜行者?
關于此事,我們不得而知,因爲這些人足夠謹慎,一點兒線索都沒有留下,彭隊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不管是什麽,現在其實都不重要了,我們此刻退路已斷,已經不可能回頭了,隻有破釜沉舟,找到白虎秘境,或許才能夠置之死地而後生。”
随後,他又看向了黃上尉,說道:“守門的那三位同志,恐怕是兇多吉少……”
黃上尉早有準備,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件事情,我們所有人都有心理準備,用不着多提。需要做什麽,您直接說吧。”
彭隊長說道:“你們帶了炸藥和地雷,對吧?在橋口布置一下,希望能夠多少阻止一下這幫人的追擊,不要讓他們順利的一直跟着我們,這個可以麽?”
黃上尉點頭,說好,沒問題。
如果說面對面交鋒、拼鬥,這些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戰士無論是從力量上,還是敏捷度,都難以與修行者抗衡,但論起自己的專業,絕對不落下風的,當下黃上尉就開始朝着手下戰士下達了簡短的命令,随後大家立刻就開始忙活起來。
有人在橋頭上面布置了一個煙霧彈,讓橋對面的人無法觀察這邊的情況,随後六号開始掏出了随身的包裹來,在其他人的協助下開始了布置。
他是隊伍之中的爆破手,經驗豐富,一切都行雲流水,看得人賞心悅目。
而戰士們在忙碌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在跟着忙。
那人便是夏龍飛。
此人不但破陣一流,布置法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在陳兢與彭隊長的幫助下,開始了第二套的防線布置來。
而在這短暫的功夫,我與馬一岙低聲聊了兩句。
他主要是問我橋上那幫人的實力,問我是不是夜行者,還是别的什麽。
他知道我有望氣的神通。
不過我确實是瞧不出來,跟他提及,馬一岙陷入了沉思之中,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接下來的路,一切皆小心。”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或許還信心滿滿,畢竟有着闖過三個妖族大聖秘境的經驗,然而這一次我們卻是不再樂觀,畢竟這一路走來,無論是我,還是馬一岙,都深知這白虎秘境的兇險,很有可能,是前三個的總和,甚至還要多上許多。
我們這一次還能夠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麽?
無人可以保證,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叮囑對方,一定要小心謹慎。
因爲都是專業之人,所以無論是猛虎班的戰士,還是夏龍飛,都布置得很快,三兩分鍾之後,煙霧散去,他們也都妥當了,彭隊長眯眼望着前方,然後走到了正在安慰黃學而的張老師身前來,拱手說道:“老師,接下來的路,有勞你了。”
張老師點頭,說道:“放心,我一定會帶着大家,抵達白虎秘境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面色平靜如水,而雙眸之中,卻有閃爍的亮光。
如同針錐一般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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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說:這兩天在重慶,今天半夜能回珠海,到時候給大家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