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岙讓我幫忙拖住五分鍾,并非隻是虛言,随着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的出口,我感覺整個空間都爲之一陣凝滞,緊接着周遭的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并且向着馬一岙整個人坍塌了下去。
就仿佛黑洞,将一切都給吸收一般。
我在地上翻滾着,朝着馬一岙望去,瞧見因爲受刑、全身上下隻穿着一條底褲的馬一岙,卻是活生生地用那鮮血,在自己的身體上面塗抹出了一種古怪的花紋來,這種花紋乍一看十分随意而自然,但認真打量,卻發現裏面居然藏匿着無數的玄妙與奧義。
要知曉,這是馬一岙在衆目睽睽之下弄出來的,他先前的戰鬥力低下,但凡被人瞧出一點兒破綻,就有可能會被阻止。
如此不聲不響的動作,着實困難。
而除了自己的身上,馬一岙還在地上弄出了一大圈的陰陽魚圖案來,那是用鮮血直接淋出來的。
按照馬一岙先前的傷勢,應該不可能有這麽大的一片,顯然是在剛才那危急時刻,通過自殘身體噴濺出來的。
這血是什麽血?
馬一岙可是金蟬子體質,通俗的說,也就是唐僧血。
裏面蘊含的力量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爲了這一下,馬一岙也是竭盡了全力。
人,不是逼到萬不得已,是不可能這麽拼的。
我們此刻,走投無路。
轟!
當我凝視馬一岙的那一瞬間,他腳下的圓圈血陣陡然間冒出了金光,那金光浮現的時候,一片炫目的金黃,而随後,又化作了萬道多彩佛光,無數霧霭和光環浮現,将他整個人都給籠罩,而在天空之上,卻是浮現出了一大片祥雲來。
那祥雲仿佛連通頭頂的億萬蒼穹,以及漫天繁星,穿越無數光年的距離,落到此處來。
随後,一道無端恢弘的聲音突然響起:“誰人喚吾?”
那聲音,乍一聽,仿佛天空之上落下,如同滾滾陣雷碾過大地,然而随後,我發現這隻不過是共鳴而已。
真正的聲源,卻是從馬一岙的胸中發出。
而随後,馬一岙卻開了口,朗聲說道:“弟子馬一岙,師承王朝安,師祖王子平,如今遭遇群魔刁難,妖魔作亂,無力維繼,還請呂祖幫忙,賜我神力,借以除妖蕩魔,還世間以清平,給天地以顔色!”
先前那一句,充滿了無上的威嚴和神性,讓人聽了,自慚形穢,恨不得伏地便拜,并非是馬一岙的聲音,而這一句,方才是馬一岙說的話。
但事實上,在旁觀者看來,無論是前面提問的人,還是後面回答的人,都是馬一岙一個人在弄的。
我瞧見這情況,心中有些驚駭,終于知曉馬一岙在幹什麽了。
請神上身。
這事兒我與馬一岙曾經有專門聊過,從道家而言,這是一種恭請神靈降臨于本體之上,從而讓自己在短時間内獲得超越凡塵俗世力量的一種手段,它需要虔誠的信仰,以及一定的訣咒法門,笃信者覺得這是去往另外一個世界先祖的力量,然而馬一岙卻對我說,先祖或許有靈,但真正修身成仙之輩,并未有得到過佐證,太過于虛無缥缈,不足以信。
他更願意将這種手段,稱之爲一種自我催眠,又或者說萬物有靈,而靈,又非鬼神。
這一套理論我和馬一岙讨論過多次,他屢屢表現出批判和反省的态度,一度讓我認爲他對于這種事情并不相信,甚至有一些抵觸,卻不曾想,此時此刻,在這絕境時刻,馬一岙卻毫不猶豫地使了出來。
這事兒的确是過于虛無缥缈,旁人瞧見,忍不住樂了,那福祥貝勒冷笑連連,說又在這裏裝神弄鬼?呵呵,真以爲我們是傻子麽?上,上,上,拿下這兩個小雜種!
衆人應聲而上,而就在這個時候,馬一岙胸口一股氣陡然噴出,一聲清喝道:“如此,允了!”
這話兒一落,籠罩在馬一岙身上的金光頓時就凝如實質,我瞧見一個潇灑的青衣道人浮現在了馬一岙的上空處,差不多有三米多高,随後陡然往下,附着在了馬一岙身上去,将他整個人變得青蒙蒙的,原本玉樹臨風的相貌,莫名就多出了幾分出塵之氣,仿佛那曆經凡塵俗世的道人一般。
而雙目之中,充滿了大智慧,以及對于這世間的憐憫。
而這時,一衆黃泉引的狂徒已然沖将上來。
我剛才與福臨貝勒交手,竭盡全力,雖然将時間給拖住了,但最終卻還是因爲實力差距,使得最終落敗。
不但如此,我還遭受重創,滾落在地,而即便是勉強爬起來,但是在這四大貝勒的兵鋒之下,卻還是難以堅持許久,而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抓住了金箍棒,準備最後硬拼,卻不料那渾身冒着青光的馬一岙猛然一伸手,卻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給卷着,将我一送,騰空而起,最後落到了不遠處的三樓樓頂上去。
我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身子落地的時候,居然還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給承托住,讓我沒有硬着陸。
而另外一邊,将我送走的馬一岙也與一衆黃泉引高手交起了手來。
負傷被擒、勉強逃脫的馬一岙,此時此刻,算得上是赤手空拳,什麽都沒有,那把玉質折扇也不知道給收到了哪裏去,反觀他的對手,四大貝勒之中,福祥貝勒手中一把軟劍,福臨貝勒雖然化作半人半蠍,但手中還是拿着一把點鋼槍,另外一人,手中一把厚背黑鐵刀,再有一人,手中則是一根九節鞭。
每一樣武器皆非凡物,上面彌漫着濃郁的靈氣,用行當裏面的話來說,這些玩意要麽是凝煉出來的法器,要麽是殺人無數的兇兵。
而不管是什麽,都遠比馬一岙的雙拳要占盡優勢。
而除了四大貝勒,圍攻馬一岙的還有那個默不作聲的無須老者,另外還有幾個泰國人,以及幾個國内的夜行者高手,這些人有的手上有鋒利的兵器,而有的人則直接拿着火器,伺機而動。
除此之外,胡建總舵的負責人皮老狗,則帶着另外幾人,朝着我這邊圍了過來。
除了不遠處觀戰的長戟妖姬和一臉驚恐的肥花之外,其餘的所有人都如同一台精密的機器,快速運轉了起來,表現出了高效的專業實力來。
然而面對着這般高效而兇狠的黃泉引,馬一岙卻是臉色平靜,左腳前移,走入了人群之中。
唰!
他一個簡單至極的錯身,避開了福臨貝勒陡然紮來的點鋼槍,那鋒利槍尖離他的左肋骨,隻差分毫,而随後,馬一岙撞入福祥貝勒舞出來的一大片璀璨劍花之中去,右手緩慢前伸,最終停住。
他的手停住,福祥貝勒的絢爛劍花,也同時打住,萬劍化百劍,百劍化一劍。
化繁爲簡,隻有一劍。
那一劍,停在了馬一岙的兩指之間,紋絲不動。
啊……
福祥貝勒爲人倨傲殘暴,卻是因爲一身的修爲和本事,此刻被馬一岙雙指定住手中軟劍,卻是感覺受到了莫大羞辱,口中陡然厲喝,迸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來,想要将那軟劍再次舞動,翻滾如龍。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大家夥兒的眼前一花,那把劍,卻是落到了馬一岙的手上去。
沒有人知道這劍,是怎麽落到馬一岙手上的,就算是全神貫注盯着場間變化的我,在那強化神通的目力之下,也沒有打量清楚。
而随後,還是先前那種充滿了無上威嚴的聲音浮現:“劍,不是這麽用的——你的劍,太花哨了,我來教你。”
聽到這話兒的時候,我有些好笑。
事實上,福祥貝勒劍法的淩厲,我們剛才在地下室就已經有領教過了,我聽說這世間練劍的修行者頗多,劍仙一脈的傳承者和仰慕者,不知凡幾,仿佛修行者不用劍,都有些落伍,但能夠将劍氣逼發出來的人,卻少之又少。
萬中無一。
一番劍舞,我旁邊那整棟樓差點兒都要塌下,這代表着他福祥貝勒的實力,也是他接受全盤局勢的底氣。
此人的實力,可以說算是黃泉引衆多高手之中的第一人。
然而馬一岙卻說,要教他劍法?
這是要激怒對手麽?
我站在果園唯一一棟沒有受到損傷的三層小樓頂上,盡管皮老狗已經帶人朝着我沖了過來,卻并不在意,而是認真地打量着不遠處的主戰場。
緊接着,我瞧見馬一岙用那軟劍,精确地點開了一把高速旋轉的點鋼槍,和一道舞出炸響的九節鞭,随後陡然一振,于亂軍叢中,鐵騎突出,劍尖陡轉,落到了福祥貝勒的胸口處。
簡單、直接、明了,仿佛非常随意的一劍,但那劍法出衆的福祥貝勒卻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就像一個蹒跚學步的孩子。
這一劍,直接将我視之爲頂尖高手的福祥貝勒,戳成了毫無抵抗力的傻子。
大道至簡,劍勁吞吐。
當瞧見福祥貝勒整個人因爲遭受重創,騰空而起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呂祖,這不就是劍仙一脈的頂尖大神,呂洞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