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小狗最終還是決定跟這位叫做“劉超”的鄰居加發小聊一聊,所以将人給領進了屋子裏來。
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看上去卻頗爲老成的年輕人,濃眉大眼,短袖上面紮着一捆白布,進來之後,他自己就把門給關上,然後低聲說道:“小狗,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狗說劉超,你先說,我能信得過你麽?
劉超有些惱,說咱們打小玩到大的兄弟,自小的感情,而且你後來進了蘇家,跟了四少爺,對我家多有扶持,每一次我被人欺負,你都會在第一時間趕過來幫我撐場,鐵打的交情,天大的恩情,你怎麽能說這話?
聽到他賭咒發誓,我方才知曉,小狗并非是病急亂投醫,而是與此人有舊,關系不錯,才會露面的。
小狗聽完劉超的話語,這才說道:“我媽去哪裏了,你知道麽?”
劉超說道:“接到蘇家去享福了啊——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呢,你這段日子去了哪裏?”
去了蘇家?
聽到這話兒,小狗卻是松了一口氣來。
雖然脫離了我們的計劃,但隻要人活着,我們就還有機會。
小狗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并非沒有城府,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上面是怎麽說的?”
劉超說道:“上面說你跟四少爺之前去搞什麽遊俠聯盟的時候,得罪了黃泉引,那是一個很邪惡的組織,後來你跟四少爺在羊城的時候,被那幫人給撞到了,然後發生了沖突,四少爺不幸身亡,而你則被敵人擄走了去……不過蘇老大卻不這麽說,他告訴他身邊的那幾個伴當,說都是你的撺掇,才害死了四少爺,爲此阿明幾個還跟蘇老大身邊的幾個伴當發生過沖突,阿明現在都還關在禁言堂裏,沒放出來呢。”
小狗聽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又問道:“那爲什麽接我母親去蘇家?”
劉超這才注意到我們,說這是,你朋友?
小狗說對。
劉超說道:“要不說咱們寶芝林的話事人蘇先生仗義呢,甭管下面的人怎麽議論,他都說你爲了保護四公子,落入敵手,這就是一份情,現如今你生死不知,他得幫你把你娘養着,現在好吃好喝供着呢,我上回見了她一面,人都胖了好多——唉,可惜,這麽好的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劉超有些傷感,小狗這才注意到了他袖子上的白布,說蘇先生死了,現在寶芝林誰做主?是蘇老大麽?
劉超聽了,不由得冷笑起來,說蘇老大?哼,那個刻薄寡恩的家夥,連我們這些小人物都不服,更何況是八個長老,還有那些經理、主管呢——接掌話事人職位的,聽說是是蘇先生的三弟,四少爺的三叔蘇牧之。
啊?
小狗說居然是他,他不是在肇欽那邊當官麽?而且還是處級領導呢。
劉超說道:“牧之先生雖然身在仕途,但終究還是咱寶芝林的人,而且也是蘇家的基石,現如今李先生身死香港,他不站出來,誰能力挽狂瀾呢?不過你還别說,到底是做官的人,這面兒還真的是大,就今天,從早上到這傍晚,不知道來了多少場面上的大人物,甭管是區裏的、市裏的,還是省裏頭的,聽說連中央都有人過來呢……”
我們在旁邊不便說話,小狗皺眉問道:“中央?”
劉超很肯定地說道:“對,是中央,聽說是一個專門管理咱們這個行當的有關部門,乖乖,你說說,這樣的人物,就蘇老大那樣的德性,他能鎮得住場子?多虧了蘇三叔在,這一是一,二是二的,毫不含糊……”
小狗沒有繼續談及此事,而是問道:“我媽,人在哪裏?”
劉超說道:“在老宅後邊的偏院住着吧,你别擔心,蘇先生對她好着呢,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讓她幹活兒,前街的王留叔閨女,就是翠兒,你記得吧,她進了蘇家,聽說是專門伺候你媽呢。”
偏院。
小狗又問了幾句,然後跟劉超囑咐道:“劉超,你在這兒遇見我、還有我朋友的事情,别跟任何人說起,知道麽?”
劉超拍着胸脯,說行行行,咱們是兄弟,你說啥就是啥,成不?
小狗又問,說對了,大家都在靈棚那邊,你回家來幹嘛?
劉超一拍腦袋,說哦,跟你聊忘了——馮老三叫我過來,拿到鍋底灰過去,說是過來超度念經的那幫道士班子要用,我得趕過去了,要不然又得給那家夥給罵死……
他跟小狗又聊了兩句,讓他今兒别走,等他回頭忙完了,去置辦點酒菜來,跟小狗喝兩杯。
小狗點頭答應,再一次囑咐,劉超有點兒惱了,說怎麽的,這才多久沒見,這麽信不過我?
小狗這才沒有多說話,而當劉超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馬一岙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
我知道,他是準備将這個劉超給悄無聲息地放倒去。
然而小狗在這個時候,卻伸手,攔住了馬一岙。
馬一岙盯着他,表情嚴肅,而小狗卻顯得十分認真,讓劉超離開了這兒。
那人剛剛走遠,馬一岙歎了一口氣,說你這樣,會很麻煩的,時間緊迫,我們得保證萬無一失才行。
小狗卻說道:“他是我老家除了四哥之外,最好的朋友。”
馬一岙說道:“那又如何?虎毒還不食子呢,但蘇四還不照樣死在了蘇城之的手上?”
小狗搖頭,說那不一樣,而且,我的朋友,有一個算一個,不多了,我不想失去他。
馬一岙說我也不會對他如何,隻是打暈了扔這兒,不讓他幹擾到我們罷了。
小狗還是很堅持,說不,我信得過他。
馬一岙歎氣,說好吧,既如此,那我們抓緊時間,趕緊去蘇家老宅吧。
大家不再停留,匆匆出了門。
馬一岙對小狗的這鄰居還是有一些不太放心,出來的時候,還特意過去看了一眼那人,發現他果然在刮鍋底灰,方才轉身跟了過來。
小狗對這兒熟門熟路,帶着我們往前走,而我則問道:“剛才那人說的中央有關部門,應該是天機處吧?”
馬一岙點頭,說對的。
我說天機處的人過來幹嘛?
馬一岙說道:“應該是我們的話産生作用了,天機處過來确定蘇城之那家夥到底死了沒有,并且最好能夠找到蘇城之的一些把柄,方便以後的行事吧。”
聽到這話兒,我說道:“這麽說,寶芝林忙着應付天機處的人,對我們來說,反而是一次機會咯?”
馬一岙點頭,說希望如此吧。
說罷,他問小狗,說你覺得你那位朋友說的,有多少是真的?
小狗的臉色有些陰沉,說道:“大部分是真的,但我媽未必是願意去蘇家的——她從來都是勤快的性子,怎麽會願意去蘇家住着?另外從廚房的樣子來看,我娘當時走得很急,未必會情願……”
我點頭,說對,如果真的是情願離開的,爲什麽不把廚房收拾妥當了再走呢?
聊到這事兒,小狗越發地着急了,朝着蘇家老宅,也就是村子的中心區域快步走去。
不過他也知道,即便是有天機處在這兒打配合,讓蘇家疲于應付,但寶芝林的底蘊在這裏,要萬一碰到個什麽熟人,那事兒可還真的有一些麻煩——畢竟那些話語,都是說給劉超這樣的外圍人員聽的,至于具體情況,寶芝林的核心成員,應該有不少人知道,所以他們瞧見形迹可疑的人,都會有所警覺的。
好在蘇城之的死,使得寶芝林這邊的重心,都放在了村口牌坊下的靈堂處。
這情況使得這邊人雖然有一些,但并不多,加上小狗對這一點的路十分熟悉,使得十幾分鍾之後,我們來到了蘇家老宅的後門處。
到了這裏,馬一岙拉住了小狗,先是打量一番,然後對我說道:“我們得留人在外面預警和接應,你守在這兒吧?”
我指着旁邊的朱雀,說讓她在這裏守着。
朱雀搖頭,挽住了我的胳膊,說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心想這進到蘇家老宅裏面,不知道碰到什麽狀況,小狗身邊多一些人,總是好一些的,所以對馬一岙說道:“那你在這裏警戒吧——你腦子清醒,到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能夠有一個不錯的判斷。”
時間緊急,馬一岙沒有多作推辭,點頭,說好,你們小心點。
商量妥當,小狗帶着我、朱雀翻牆進了蘇家老宅,這是傳統的南方清式大屋,院牆高高,屋子寬大,青磚黑瓦,進了院子裏後,小狗熟門熟路,帶着我們走過兩道走廊,來到了一個小一些的庭院,随後往屋子裏走去。
我們直奔主屋,裏面沒有人,但是卻有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在。
小狗認出了是自己母親的,很是激動,開始四散搜尋,卻并沒有找到人。
而就在我們找尋的時候,院子裏走來一人,進了屋子,瞧見黑乎乎的房間裏多了幾個人,吓了一跳,說你們是誰?
小狗扭頭,瞧見那個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開口說道:“翠兒,我是大勇,我媽呢?”
那少女一愣,有些結巴地說道:“啊、啊……她去産檢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