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不确定蘇城之到底是不是金蟬脫殼,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一次機會,如果能夠将他的母親給接出來,讓小狗沒有了後顧之憂,那麽無論是對他,還是我們,都會放下心來,不會被人給掣肘到。
旁人或許還無所謂,但是對于蘇城之這種做事毫無底線的人,我們還是得把結果,往最壞的方向去考慮的。
正因爲明白馬一岙的苦心,所以我也沒有太多解釋。
随後馬一岙告訴我,說于鳳超昨夜已經打了電話來,給這邊報了平安,說他已經随着手下,退到了鄉下去——至于所謂“鄉下”,到底是新界的山區,還是内地,這個馬一岙沒有敢多問。
于鳳超告訴我們,目前的風聲鶴唳,他先藏些時日,等回頭有空了,再與我們聯系。
他甚至還問馬一岙,說若是有時間,能不能去拜見一下王朝安王老爺子。
經過這些日子的生死交往,馬一岙對于鳳超已然認可,說他回征求他師父的意見,盡量促成此事的。
簡單交代之後,我們收拾了行裝,而李洪軍則派了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看上去十分木讷的中年男子過來,全權處理我們的過境事宜。
此人叫做老艾,對于這些事情十分拿手,對我們的打扮進行了簡單的指導之後,帶着臨時趕制的證件,帶着我們過關。
一切都十分順利,這證件雖然是臨時趕制,但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真的。
在檔案裏面,都有備份。
不過他将我們給送過關之後,卻還是将證件給收了回去,不能讓我們公器私用。
過了關,我們沒有太多停留,先是由馬一岙去取了一部分錢款出來,随後包了一輛車,前往禅城。
禅城地處珠三角腹地,毗鄰港澳,東接羊城,南鄰中山,交通十分方便。
不過與霍家一般,寶芝林賣魚燦一脈,雖然在市區有企業,但根子卻仍在一個村子裏,這個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寶芝林的直系或者旁系成員,分作八姓,蘇家隻不過是其中勢力最大的一家而已。
不過話雖如此,但自賣魚燦之後,蘇家代代都有标志性的強者出現,而且不但修爲高深,爲人做事,也相當有手腕。
蘇家通過聯姻、師徒以及供奉等關系,團結了大部分的姓氏,再到後來改革開放之後,公司化、體制化,讓蘇家擁有着這一脈大部分的公司股權、财權和人事權,使得八姓實如一姓。
這些都是小狗跟我們說起的,外人很難瞧清楚裏面錯綜複雜的關系。
關于蘇家爲何能夠強者輩出,除了蘇城之先前跟李冠全說的那個尚不确定的血脈關系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恐怕就是蘇家的長輩們,對于自己子孫的要求,都是相當嚴格的。
甚至,堪稱苛刻。
每一個蘇家子弟,不管男女,在三歲之後,都會嚴格培養,從小修行。
沒有修行天賦的,會着力培養其經商與處世的能力,稍微有出息的子弟,寶芝林的資金會給予全力支持,而如果涉及政途,甚至會拿真金白銀來砸政績;而那些有修行天賦的,則會集中全力來進行培養,從小規定方向,用最嚴格的時間表,來培養蘇家子弟的修爲。
同時,蘇家還從寶芝林八姓中挑選那些有天賦的少年來,陪同蘇家子弟一起修行,培養他們的領導力,以及與新生代的良好關系。
在這一輩之中,蘇蒙蒙是兄弟姐妹中最爲出衆的一個,根骨絕佳,修爲高深,而且極富領導力。
唯一不讓蘇城之喜歡的,就是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和行爲,有些太過于幼稚。
但這些,都隻是小節而已。
所有人,包括小狗都認爲,隻要蘇四再大個幾歲,應該就會成爲寶芝林正式的繼承人,統領着寶芝林的未來。
然而,蘇四卻死了,而且還幾乎是死于寶芝林自己的手中。
當然,這事兒蘇城之自己是不會承認的,對内的宣傳,恐怕也會将矛頭,指向黃泉引,甚至是我們的身上來。
正因爲如此,使得我們重新回到這個叫做“南嘗”的小村子時,顯得格外謹慎。
我們在附近的鎮子上下了車,找地方進行了喬裝打扮,随後去二手市場買了四輛自行車,趕到那村子去。
我是第二次來到這兒,第一次的時候,是當時我和馬一岙走投無路,四處求援,當時心中惶惶,病急亂求醫,來不及多看,而此刻再一次回來,危機四伏,所以更加謹慎一些。
反倒是小狗,這兒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那鄉路,還有房屋與田間,都是如此的熟悉。
隻可惜,物是人非。
南嘗村是很典型的粵中村落,因爲村子裏繁華過,所以經常能夠瞧見高門大宅,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曆史痕迹,核心處既有清式老宅,也有南洋的風格。
因爲那個時候地方動亂,所以普遍的建築格局都修得高大,再外圍,才是那種白牆黑瓦的南方經典小樓,還有許多的街巷和小道,以及繁華的大街。
看上去,并不比我們老家的鎮子,或者小縣城差多少。
我們抵達南嘗村的時候,村口的牌坊旁邊,建起了巨大的靈堂來,吹吹打打,還有許多的孝子賢孫身穿孝服,跪在堂前哭靈。
那靈堂附近熱鬧極了,起碼有四五百人,仿佛整個村子的人,都來到了這裏。
我們走近一些,哭靈的、吹喪事的,張羅事兒的,打麻将的,閑聊的……鬧哄哄的人群和四處跑動的小孩,讓人感覺得到,這死者在村子裏的地位,着實是有一些高。
我下意識地眯眼打量,卻發現,這居然是蘇城之的靈堂。
那家夥的黑白遺像,高高擺在了靈堂正中,而在遺像前面,則停着巨大的黑色棺木。
跟我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家老大,跪在了棺木的最前面,哭得撕心裂肺。
我們過來的時候,正好有一隊黑色車輛從遠處的大道過來,領頭的是一輛黑色奧迪A6,停在旁邊的停車場之後,從車上下來幾人,看上去頗有領導氣度。
一個長得與蘇城之很像的中年人則帶人迎了上去,雙方握手寒暄,十分鄭重。
趁着這邊的熱鬧,我們往村子裏走去。
走過了幾條街巷,終于來到了一片有些破落的街區來。
來到這裏,小狗的臉色有些沉重,他左右打量着,然後帶着我們快步而行,很快,他來到了一處古舊的兩層小樓前,先是打量周圍,然後去推門。
這兒,就是小狗他家。
隻不過,門緊緊地鎖住了,小狗有些急,敲了兩聲之後,跑去旁邊一排盆栽處翻找了一會兒,摸出了一把鑰匙來。
随後他打開門,将我們給帶進了屋子裏去。
因爲有窗簾,房間裏有些暗,小狗在客廳處喊了兩聲,無人回應,便直接走進了左手邊的一個房間裏。
我們走上前去,卻瞧見小狗從裏面走了出來,陰沉着臉說道:“沒有人。”
我問道:“會不會是去葬禮那邊幫忙了?”
小狗伸出了右手食指來,說道:“我擦了一下窗邊和桌子上的灰,發現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我媽最愛幹淨了,即便是農活再忙,也不會如此邋遢的。”
馬一岙問道:“你家廚房在哪兒?”
小狗指着客廳正面的門,說往裏走就是。
馬一岙走了進去,我瞧見小狗一臉悲憤的表情,開口勸道:“你先别往壞的地方去想,或許她有别的事情,出了遠門呢?”
小狗搖了搖頭,沒說話,往廚房那邊走去,我與朱雀跟着,走進了狹窄黑暗的廚房,聽到馬一岙說道:“鍋裏面有菜,但是都馊了,冰箱裏面的蔬菜看上去應該是擱了一段時間,全部都蔫了,裏面到處都是蟑螂和老鼠,看起來,你母親應該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砰!
小狗聽聞,憤怒地出了一拳,重重地砸在門框上去。
馬一岙走過來,低聲說道:“你先别着急……”
小狗說道:“我之前的時候,還是心存僥幸了,以爲禍不及家人,我如果逃了,蘇城之那畜生應該不會對我母親下手的,沒想到……我恨啊,我如果早點兒回來……”
我聽到他話語哽咽,朝着小狗的臉上望去,卻發現他的眼睛裏噙着眼淚,卻是悲恸得哭了起來。
馬一岙說道:“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當日離開羊城的時候,隻有半條性命,這邊剛剛養好了傷,就跟着我們去了港島,沒待兩天就過來了,如何能怪你?隻能說蘇城之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太絕了。不過你别着急,咱們先找人問問……”
他說着話,外面突然有人問道:“誰在裏面?”
我、馬一岙心一緊,下意識地朝着小狗望去,而小狗低聲說道:“是我的鄰居和發小,關系特别好的朋友。”
說罷,他猶豫了一下,走到客廳去,打開門,低聲招呼道:“劉超,是我,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