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我聽到這話兒,幾乎是一臉懵逼的。
先前蘇烈給我的感覺,是那白老頭兒特别有面兒,他們也十分照看白老頭兒的面子,給予足夠的尊重,該讓步的地方,盡可能讓步,連筆錄什麽的,也都是随随便便湊合。
他們更是幫我将那胖大海的兒子等人給“繩之以法”,算是做了交代。
然而此刻他這話兒一說出來,我方才知道,在工作上,人家其實還是非常實際的,并沒有牽涉到太多的人情。
對方給了兩條路,第一條路,算是搭頭。
怎麽說呢,那就是我點頭了,他們高興;不點頭,他們也不在乎。
第二條路,表面上好像是很給面子,但實際上,我不但需要去給人家捧場子,而且還需要撸起袖子來奮力表現。
因爲如果拿不到名次的話,那個什麽燭陰,跟我也是沒有半毛錢關系的。
這算計……隻能說,堂堂正正。
是陽謀。
瞧見蘇烈溫和的笑容,我竟然沒有辦法生氣。
因爲他把一切的事情都擺在了明面上來,并沒有遮遮掩掩,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發作,反而激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勁兒,就想要争那麽一口氣。
不過我并沒有當即答應,而是告訴蘇烈,說信息太多了,我有點兒頭疼,需要回頭消化一下。
蘇烈點頭,說對,你好好想一想。
随後,他又說道:“不過最遲半個月的時間,你就得給我答複了,因爲那個時候,我們需要核定與會人員了——這件事兒對你來說,或許并不算什麽,但對于大部分的修行者來講,卻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名額有限,我們需要仔細地審核和篩選,不能拖太多的時間。這個,請你理解哈。”
我聽到,點頭,說好,我一定提前給你回複最終結果。
蘇烈離開之後,我半坐在病床上,陽光從窗外灑落,斜斜地落在了我的臉上來。
初春的陽光,有些溫暖,讓人迷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從兜裏,摸出了一樣東西來。
我将它捏在手心處,緩緩平攤開來。
掌心那兒,有一根軟中帶硬,硬中又有幾分軟的玩意兒,它如同瑪瑙軟玉,又仿佛是藏區流傳的天珠一樣,透着玉質的光澤,又有金屬的質感,落在手中,有些沉甸甸,上面有許多熔漿凝結之後的岩石痕迹,而這痕迹,又仿佛某種說不出來的奇妙符文勾勒。
這,就是落入熔漿之後的軟金索,最終留下來的殘骸。
倘若不是我與它十分熟悉,甚至能夠感受到它的氣息,我實在是無法接受,原本長到可以用來當褲腰帶的繩索,此刻就隻剩下了這麽一小截。
它甚至還沒有小拇指那麽大。
中華大地,藏龍卧虎。
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什麽頂級厲害的人物,也不覺得自己有可能成爲天選之子,在見識過了南方、西川和燕京三地的江湖之後,我越發深刻地認識到一點。
雖然在此之前,我從來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不同,但當真正深入其間的時候,我方才發現,這天地之英才,是何其多也。
我若是想要在這一次的集訓中,獲得前三的成績,實在是很難。
宛如登天。
但天機處卻并沒有将口子給收攏,因爲它這一次集訓雖然主打的目的,是對付“噬心魔”,但針對的群體對象,卻是全國各地最有潛力的優秀年輕人,而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
從這一點上來說,又給了我足夠的希望。
那麽我這樣一個剛剛入行的小年輕,憑什麽能夠在這樣的一次集訓中脫穎而出呢?
想來想去,我隻能夠想到一點。
那就是我手中的這玩意。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全身勁力(也作“妖力”)牽引,然後陡然貫注到了掌心的這根小東西上來。
盡管我之前并沒有執行過,但它卻如同我所預料的一樣,開始迅速膨脹起來。
并且放光。
金光。
一如之前的軟金索。
當此物最終成型的時候,卻是化作了一根粗約茶杯、長達半丈的長棍,它的兩頭處,滿是那熔漿凝結之後,宛如隕鐵一般的黑灰色。
而中間,則是金屬被蝕刻之後,顯露出來猙獰粗犷的痕迹。
整根長棍,相比之前的軟金索長棍來說,要粗粝醜陋許多,卻有顯露出了某種說不出來的肅殺之氣。
凜冽之中,又帶着許多熄滅不了的灼熱。
長棍的重量勻稱,兩頭重,中間輕,我跳下了床之後,在狹窄的病房裏耍了兩回,感覺十分的得心應手。
我耍弄了十分鍾之後,将這玩意給收了起來,然後走出了房間。
門口有人守衛,換了一位兄弟,問我怎麽了?
我說我想打個電話,可以麽?
那位天機處的普通辦事人員聽到,領着我來到了醫生辦公室,跟醫生說明了一下。
醫生對這人還是挺尊重的,表示可以。
不過臨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那什麽,别往國外打,我們這兒的國際專線,是有指标的……”
我瞧見醫生的一臉擔憂,忍不住笑了。
我說不會,我打給南方。
醫生離去之後,那位工作人員也随之離開,還貼心地将門給我關上。
當房間裏再無人之後,我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電話号碼。
馬一岙。
這已經不知道是我多少回打電話了,雖然一直都沒有打通,但我還是希望再打一次。
若是打不通,我想我可能需要在傷好之後,去一趟南方,第一是找到馬一岙,第二則是想辦法給合城居寄些噬心蜂的蜂蜜。
之所以找馬一岙,是因爲,他就是我能夠想到的雙保險。
如果單憑我,或許未必能夠在這一次的集訓活動中獲得好成績,但如果是我們兩個人呢?
雙排總比單排強。
至少幾率大。
我本以爲這一次依舊是打不通的,但讓我意外的,是電話打過去,不再是“不在服務區”,或者“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而是“嘟、嘟、嘟”的聲響。
在響了五下之後,有人接通了:“喂?”
時隔許久,再一次聽到馬一岙的聲音,我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電話那頭,則顯得不耐煩了,“喂”了兩聲之後,說道:“誰,報上名字,再不說話,我就挂了。”
我激動地說道:“是我,是我,侯漠。”
馬一岙聽到,很是驚喜:“侯漠?嘿,你小子終于舍得打電話過來了啊,什麽情況啊,一走就這麽久,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過來,害得我都擔心了,還準備這兩天過燕京來,找尋你呢。”
我有些無語,說你這真的是豬八戒爬牆頭,倒打一耙。你自己看看,我這些天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可你一直不開機,我有什麽辦法?
馬一岙不好意思地嘿然輕笑,說我的錯,我的錯,前段時間,發生了些破爛事兒,忒忙。
我說到底怎麽了?咱們的錢,要回來了麽?
我關心起我們的那一筆美金來,畢竟夜行者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而且還有一大家子的人得照料,這些都得花錢。
錢是男人膽,沒有錢,我總不能再去吃霸王餐吧?
馬一岙在電話那頭大罵,說呸,發财張那狗日的,真的是黑了心,你真當他是好心給咱送錢呢?
我說不然呢?
馬一岙說道:“那家夥是給港島霍家的風雷手李冠全威脅,然後在鵬城設下圈套,準備弄我呢。”
我一聽,頓時就明白了馬一岙爲什麽前一段時間一直聯系不上,趕忙問道:“然後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馬一岙說還好我機警,沒有中招,不過這裏面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說來話長——對了,你呢,你現在在燕京麽?待得怎麽樣,那個黃大仙的話語,到底作不作得準?
我腦子裏還在想着港島霍家的李冠全在與我們爲敵之事,聽到馬一岙的問話,有點兒發愣,說啊?
馬一岙說:“黃大仙說你利在北方,會在北方遇到你的大機緣——這事兒,準不準?”
黃大仙的話,到底準不準呢?
從結果來說,黃大仙的話是一語成谶,因爲我不但誤打誤撞,找到了張宿秘境,而且還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朱雀妖元。
這裏面的遭遇,實在是太離奇了,巧合到讓人難以置信。
它讓我總感覺,冥冥之間自有注定,讓人不得不佩服起了黃大仙那極富超前預見性的話語來。
但從過程上來說,白老頭兒說我這人的命格,與北方不符,越往北,就越是兇險。
黃大仙的話,很是不負責任。
白老頭兒這人雖然十分不着調,但他的話語,還是很靠譜的。
所以……
我苦笑一聲,說道:“這個,說來話長。我現在在燕京的一家醫院裏呢,這兒的電話,是010-XXXXXXXXX,你過來,給我打電話。
馬一岙說:“妥……”
我心中一暖,想着跟他聊起這一次集訓活動的事兒,卻不曾想醫生辦公室的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緊接着白老頭兒出現在門口,指着我喊道:“嘿,你個小兔崽子,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裏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