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滾燙的溫度弄得快要喪失意識。
而下一秒,在沉入池底之下時,我猛然一捏右手,讓那與我自己身體融爲一體的癸水靈珠,散發出它本來應有的力量。
對,是的,癸水靈珠。
我之所以到最後了,都沒有反抗,唯一的原因,就是它。
與癸水靈珠合二爲一的我,從此之後,就擁有了禦水的能力,這種掌控水的能力猶如本能一般,不管我現在是否恢複了足夠的力量,它都是存在的。
不可剝奪。
在我不确定周圍到底有多少兇人之前,這個表面上滾燙無比的開水池子,反而成爲了隔絕我們的天然屏障。
至于爲什麽不一入水就開啓,主要的原因,是我懼怕那一股青蒙之氣,讓敵人反應過來。
我需要時間。
身沉入池,思維和感知發散,讓我能夠感覺得到,這個池子很深,至少有六米以上,深深嵌入地面之下。
而面積,則差不多有二十來平方的樣子。
大約感知了一下,我努力地睜開了眼睛來,感覺眼前一片朦胧,霧影重重。
我的眼珠子又麻又癢,而且還發酸,疲憊不已。
與此同時,剛才入水時被燙遍全身之後,那種灼熱之後的麻癢,也在瞬間傳遍了我的全身,讓我不由自主地運行起《九玄露》來,通過氣勁的流動,來阻止神經末梢處瘋狂湧動的麻癢。
但是,癸水靈珠雖然能夠隔絕熱水的侵襲,但并不能夠阻擋熱量的輻射傳遞。
我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于熔爐之中,熱量逼得我想要掙脫開去。
而與此同時,理智又告訴我,此刻的我倘若是爬上池子裏,估計就會被敵人所覺察,直接将我弄死。
怎麽辦?
我知道此時此刻,我已經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往左走,是死,往右走,也他媽的是死。
難道就沒有一條活路了?
炙熱的溫度讓我的思維在某一瞬間陷入空白,而随後,我卻從空白之中回過了神來,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開始變得血紅,随後有血絲從上面滲透出來。
這些血絲呈現出黑紅色,一點點、一絲絲、一絮絮。
每一團的鮮血浮現,我都感覺到沉重的身體,似乎輕松上了一些。
淤血。
我剛才在外面,被拳打腳踢,以及各種虐待留下來的暗傷,在此時此刻,在這生死攸關的情況下,被那急劇的高溫給逼出了體内。
我感覺自己仿佛熱鍋上的一塊肉,吱吱作響,然後滲出了油來。
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快要熟了。
要死了麽?
我的腦子裏在思索着這麽一個問題,身體裏卻下意識地運轉着《九玄露》,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某一個極緻的時刻,我感覺自己就要死去的一瞬間,突然間,腦子裏“铛”的一響,随後仿佛有人在吹唢呐一般,當當當、當當當……
一股雄渾奇異的唢呐聲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來,緊接着我感覺那些輻射的熱能在瞬間,化作了實物。
它們化作刀槍劍戟、斧钺鈎叉,無數武器,一齊朝着我殘破不已的身體陡然撞來。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處于彌留狀态。
我也不确定當時的我自己,是否是清醒的,因爲我能夠很清晰地瞧見自己全身蜷縮,雙手緊緊抱着膝蓋,那大光頭上面,包裹的紗布在脫落,衣服給水浸潤成了一團……
我能夠清晰地瞧見這些,就好像另外一個人似的。
是的,我感覺自己好像神魂掙脫于身體之外。
我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我瞧得分明,衣服上的每一處褶皺、皮膚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纖毫畢現。
随後,那些熱量,變成了扭曲的兵器,朝着我射了過來,兇狠無比,仿佛想要将我給斬殺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我的右手手腕上,突然泛起了金光。
那金光呈現出梅花形狀,緊接着,從那梅花的花瓣之上,浮現出了六個金甲金盔,雄壯無比、天神一般的男人來。
他們六人,有人持劍,有人捉刀,有人耍棒,有人拿槍,有人扛盾,有人雙戟,将我給緊緊護住。
這六人如同走馬燈一般,忽大忽小,卻将所有的攻擊都給扛下。
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我的腦海裏有一個人的聲音在怒吼:“甲子神将王文卿、甲寅神将明文章,甲辰神将孟非卿、甲申神将扈文長,甲午神将書玉卿、甲戌神将展子江,六甲何在?”
六人合力怒吼:“喏!”
又有人用無比威嚴的聲音,高高在上,一字一句地說道:“一敕乾卦統天兵, 二敕坤卦斬妖精,三敕震雷動天兵 ,四敕離火燒邪魔,五敕兌澤英雄兵、驅邪押煞不留停,六敕巽風吹山嶽、飛砂走石追邪兵,七敕艮山展威靈、閉地戶、封鬼路、穿鬼心、破鬼肚、封鎮兇神惡煞八卦宮中藏,八敕坎水納千祥、 兇邪穢氣化無蹤,太極兩儀鎮中央, 六十四卦排布陣、妖邪鬼魅化爲塵……鬼神走不停、 神兵火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這一段十分冗長,我卻聽明白了說話人到底是誰來。
白老頭兒。
就是之前去合城居老闆娘那兒吃醬豬蹄兒的門衛白知天,他在此時此刻,居然有聲音傳入此中。
如此神奇。
當一大段的咒訣念完之時,特别是最後一段話“急急如律令”落定之時,突然之間,無數的熱能,化作重重火焰,朝着我的腦袋處洶湧而去。
而它們的落點,卻正是在我的雙眼之上。
烈焰灼燒,燭火翻滾。
那眼皮子仿佛被燒穿一般,而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六位金盔金甲的神将身子一扭,卻是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光束。
它們最後化作虛無之時,我瞧見蜷縮在池子底部的我,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來。
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裏,突然間湧進了一大片的畫面來。
我瞧見一個滿身是毛、一張馬臉的怪物,正蹲在我的頭頂,黑黝黝的雙眸,正在幽幽地打量着我。
兩人對視,下一秒,無數的畫面交彙,最後那渾身是毛、有如人型的怪物卻是消失無蹤。
我從池子底部,緩緩地站直了身體來。
随後,我擡頭,朝着池子上空望去,透過翻滾不休的水面,我能夠瞧見有幾張臉孔,落入了我的雙眼之中。
不再有模糊,不再有扭曲,我能夠清楚地透過翻滾的池水,瞧見那些人的模樣。
我瞧見他們的臉上,滿是驚慌。
我還瞧見,他們的身上,有着濃郁不化的氣息,有的呈現出藏青色,有的呈現出赤紅色,各有規模,有濃有淡,甚至還有十分稀薄,幾乎不可見的……
這些異象,我都有瞧見。
與此同時,那滾燙不定的熱力,在此時此刻,也沒有再能夠對我産生太多的煩擾。
我擡起頭,凝望着那些人。
那些人,也在看着我。
他們很奇怪,爲什麽這個家夥被扔進了足夠将人給煮熟的沸水池子裏,居然還能夠活下來呢?
不合道理啊?
見鬼了?
這麽想着,有人捉着一根長長的刺鈎,朝着池底之下的我捅了過來。
那鈎子又快又疾,直接奔着我的腦袋過來。
很顯然,剛才那豹哥或許并不想沾染什麽所謂的“因果”,但瞧見這局面有些失控之後,便毫不猶豫地露出了爪牙來,想要将我給弄死在這池子裏。
他是個務實的人。
不過,此時此刻的我,已經從人生的最低谷走了出來,就不會再任人魚肉,和宰割。
我在池底深處,避開着這一下下兇狠的鈎鐮,随後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杆子處,讓它動彈不得。
卻不曾想随後,有人跳上了水池邊,然後掏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鐵塊兒來。
那是槍。
手槍。
當手槍的槍口對準了我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陣發自内心的窒息,而下一秒,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莫名就是一動,然後猛然一腳,朝着左邊池子的牆壁踹了過去。
我将那池子污垢踹開,發現那裏居然有一個門把手。
而與此同時,那人開槍了。
子彈鑽入水中,帶着極爲明顯的軌迹朝着我射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扭開了身子,随後伸手過去,一把擰開了那半人高的門閥。
門閥一開,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打開的洞口傳來。
下一秒,我就給吸進了那未知的孔洞裏去。
啊……